現在回憶起來,那個一言不發任由母親打罵不還手的女孩,是莫許許無疑。
她現在的樣子,與當年相比,變化太大,難怪,她一開始見到莫許許沒有認出來。
……
顧薇雨離開沈違霆和蘇雲的臥室,回到自己房間,很好奇,既然沈家人知道莫許許的身份,爲什麼還由她嫁給之珩?難道就因爲沈老爺子抱曾孫心切,莫許許恰好懷了之珩的孩子,連家仇都不顧,就讓她嫁進來了?
姐姐在沈之珩心裡的地位,顧薇雨是知道的。
莫中一夥當年那樣慘無人道的對待過姐姐,並且還是當着之珩的面,不知道當她把莫許許的身份抖出來時,之珩是怎樣的反應呢?
之珩心裡刻骨的傷痛,莫許許的命運,怕是從此再無天日了吧。
……
莫許許從藍小霜那裡拿了離婚協議。
晚上,沈之珩回家,兩個人沉默地圍着餐桌用晚餐,莫許許認真地把那兩份協議擺到桌上,他的眼皮子底下。
沈之珩掃了一眼,吃飯動作頓住。
擡眼,面無表情看着她。
莫許許不是在開玩笑:“我淨身出戶,你要是沒有異議,簽了吧。”
沈之珩拿起來,翻到最後一頁,落款處,她娟秀的字跡,‘莫許許’兩個中規中矩的字,刺痛了他的眼。
莫許許聽到他驟然重了的呼吸,悶悶地從胸膛裡發出來。
嘶——
沈之珩陰沉着臉,將那兩份協議,一頁一頁的撕成一條一條,無比有耐心。
離開餐桌前撂下一句:“這樣的東西,有多少份,我撕多少份。”
“你這樣有意思嗎?你和顧薇雨孩子都出來了!怎麼,你想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沈之珩,我絕不會讓你得逞!我告訴你,我不是那種低三下四忍氣吞聲的女人,你出軌在前,大不了我上訴法院,協議離不成,打官司解決!”
男人上樓的步伐一僵,回頭,青銅面具般的冷硬輪廓:“儘管去,沈家的離婚官司,你看看,法院會不會接。”
莫許許紅了眼睛,憤慨已變成無力:“顧薇雨的孩子生下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三個人的局面?在她登堂入室之前,算我求你,留給我最後一點尊嚴。”
她捂着臉,捂着眼淚,身體無力,倒在地板上。
沈之珩去而折返,下來,看着她哭得紅紅的兔子般的雙眸,大而空洞。
心像被尖針刺了一般,鈍鈍的痛着。
心裡沉沉嘆一聲,抱了她,擱在懷中,能說的能做的有限:“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這一切我都會解決……”
莫許許擡眼,冷笑着看他:“怎麼解決?回到你和顧薇雨身體純潔之前還是把她肚子裡的孩子塞回去?你們男人,真噁心。”
她的指控,沈之珩抿脣,一言不發。
她認定顧薇雨和他發生了什麼,孩子是他的,他現在,不能否認,只需要時間,哄着爺爺換了心臟,大嫂病情好轉,到那時候,一切都能言明。
爲什麼這點時間,她都不願意給他?
夫妻之間的信任,哪兒去了?
……
沈之珩從浴室出來,臥室牀上,不見她的人。
走到樓梯口望了一眼,樓下客廳大燈關了,沙發空空的,她不在。
沈之珩轉回身,浴巾擦着頭髮,想了想,往次臥走過去。
開了門,果然,雙人牀上,隆.起的一小團,牀頭燈開着,淺淡的光暈,她長卷的黑髮傾灑了一枕頭。
現在開始和他分牀睡了?
沈之珩擰眉走過去。
莫許許背對着他的姿勢側臥,懷裡,放着一本書。
沈之珩坐到牀邊,把她姿勢擺正,她懷裡的書掉出來,粉色溫馨的封面,他伸手要拿,莫許許猛地睜眼搶過那本母嬰手冊。
其實她早在他進來時就醒了,不想看見他,打算閉着眼睛裝睡,沒想到忘了把手冊藏起來。
沈之珩沒看清那是本什麼書,見她翻身而起奪命般的搶,好奇:“什麼書我不能看?”
莫許許生怕他察覺到什麼,板着一張小.臉兒:“我要睡覺了,你出去!”
“誰讓你睡這兒的?”
“房間那麼多,我想睡哪兒睡哪兒!”
沈之珩來了脾氣:“跟我回臥室。”
莫許許不動,瞪着他。
男人突然勾脣:“好,你不回去,那我睡這兒。”
說着,長.腿往牀上一擡,掀了被子就鑽進來。
莫許許忙把母嬰手冊藏到她這邊的被單底下,一時分神,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他牢固地圈在懷中,背脊上,是他胸膛灼人的溫度。
莫許許掙扎。
忘了洗澡後只穿了一件吊帶睡裙,裡面空無一物,掙扎中,吊帶蹭着肩頭滑落,均質牛奶般的肌膚,還有鎖骨一下小巧的風光,一下躍入男人眼中。
呼吸一重,眸光瞬時暗了幾分。
和她有好一段日子沒親近了。
沈之珩緊貼着她的身體,有了明顯變化,這個變化,莫許許也感覺到了。
驚懼地想要推開他,男人大掌擒着鐵一般的力度鉗住她的細腕,一個翻身,人已經伏在她身上。
漆黑的眼眸,晶亮不已地盯着她看,一手撐着身體,另一手,修長指節撫過她的臉:“許許……”
話裡刻意溫柔的意圖,莫許許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男人的薄脣無限繾綣地吻下來,莫許許想起顧薇雨給她看的那些噁心的照片,側頭躲開,薄脣滾燙的溫度落在她臉頰上。
沈之珩見她不合作,攫住她下頜將她小.臉兒擺正。
莫許許掙扎:“別碰我!你髒!走開!”
身上男人動作一僵,再度看過來的眼眸,蓄了陰霾,冷笑:“我髒?那就讓你看看,我到底有多髒!”
沈之珩眉眼陰鬱至極,鐵一般的大手固定住她的臉,身子完全壓在她身上,狂狷的絲毫不帶感情的吻,悉數落下。
“唔……不要……”莫許許哭着打他的臉,想到這張好看的嘴也吻過另一個女人……
沈之珩看她掙扎的越厲害,越來氣,大手一扯,她身上可憐的吊帶沒了,手往下,擒住她的腿要掰開——
莫許許哭得更厲害,怕他動真格,她現在懷孕,決不能讓他得逞。
口腔的呼吸被掠奪,身體被他壓着,莫許許推他打他,不頂用,掙扎中也不知道怎麼了,胃裡突然一陣翻涌:“嘔……”
沈之珩一頓。
莫許許趁機推開他,捂着嘴爬起來就往浴室跑。
沈之珩氣息不穩地坐在牀上,聽着浴室裡傳來的嘔吐聲,陰沉了整張臉。
她在用身體實際行動告訴他,嫌她髒。
眼眸底覆下一層陰影,他起身,面無表情離開。
……
莫許許抱着馬桶,幾乎吐了個底朝天,吐到最後,胃裡的酸水都出來了。
她無力地扶着牆壁起身,搖搖晃晃出去,他已經走了,牀上凌.亂的一片。
她在牀頭坐了一會兒,胃裡的酸水還往上冒,把晚上吃的東西塗了個乾淨,胃裡空空的很不舒服。
出了臥室,下樓,打算去廚房熱點東西墊墊胃。
把晚上剩的菜放進微波爐,等着。
樓梯口傳來動靜。
廚房是開放式的,一擡頭就能看見那雙正往下走的長腿,包裹在流暢的西褲裡。
沈之珩行色匆匆地下來,手機擱在耳邊。
“肚子左邊疼?”
莫許許聽到他低沉發問。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他嗓音低沉:“應該是胎動,正常。”
“疼得很厲害?等着,我過去。”
過去?
去哪裡?
莫許許就那麼僵在廚房,冰箱的鏡面上,倒映出她的臉,冰冷森白的,沒有表情。
低頭,模糊的視線裡,看見,攤開的掌心,紅紅的深深的指甲印。
沈之珩下樓,經過客廳聽見廚房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走過來,看見背對他而站的莫許許。
背影,細瘦。
他想到剛纔和奶奶的通話,不知道她聽見了多少。
英俊的面容,有些僵硬,緩了緩,盯着她的背影開腔:“我出去一下。”
莫許許突然轉過來:“能不能別去?”
她到底忍不住,放低姿態,可笑的挽留。
沈之珩看着她,眉眼深深,手機又響了,他從褲袋裡拿出來要接。
莫許許突然搶過他的手機,從來沒有過的任性舉動:“能不能不要接?”
鈴聲孜孜不倦,像在催促着什麼,沈之珩蹙了下眉頭:“別鬧,那邊沒有醫生,我得過去看看。”
神色,焦急,走過來伸手奪回手機,轉身就走。
留給她很乾脆的一個背影。
莫許許就那麼望着那個挺拔果斷的背影,眼淚一滴一滴打在腳背。
手摸上肚子。
寶寶,四五個月的時候,沒有爸爸貼着肚皮聽你的動靜,會不會孤單?
出生時,沒有爸爸抱,會不會遺憾?
長大上幼兒園,沒有爸爸牽你的手去開家長會,會不會難過?
沒有關係,你還有媽媽,媽媽一定會保護好你。
……
第二天。
算算日子,十二週了。
莫許許一大早出門,誰也沒告訴,選擇距離最遠的一家醫院。
掛了婦產科的號,排隊。
跟她一起等的大腹便便的孕婦們,或有丈夫相伴,或有家人陪同。
她一個人坐在那裡,顯得孤零零的,早晨沒吃飯,面色有些發白。
時不時有孕婦投遞過來同情的目光。
到她了。
走進去,中年女醫生掀起衣服給她做B超,莫許許是緊張而激動的。
辦公室裡,女醫生笑容滿面看着她:“看你瘦瘦小小弱不禁風的,挺厲害嘛,懷的雙胞胎。”
莫許許震驚,呆住了:“醫生,你說……兩個寶寶?!”
“是啊,姑娘,恭喜你!剛纔聽胎心,兩個!你從現在開始趕緊把營養跟上去,你這麼瘦,等孩子月份大了,它們吃不消知道嗎?另外,你的血型比較特殊,有些貧血,小心外出,連走路都要慢些,避免貧血引發頭暈摔倒……”
醫生還吩咐了什麼,莫許許無心在聽。
從婦產科出來,莫許許摸着肚子,沒想到上天垂憐,運氣這麼好,雙胞胎,兩個孩子!
多想把這份喜悅告訴沈之珩,他是爸爸。
可是,不能,他已經有了另一個孩子。
越想越心痛,莫許許擦掉眼淚,打起精神,沒關係,她一個人也能把兩個寶寶照顧好!
……
在莫許許離開後,跟在她身後的年輕男子撥通一個電話。
“莫小姐,她懷的是雙胞胎……”
那邊,沈家別墅,二樓,臥室的飄窗上,顧薇雨聽懂這個消息猛然一僵,一雙杏眸,眼珠子瞪出來。
眼裡,嫉妒怨恨的光。
沒想到她肚子竟然那麼爭氣!雙胞胎,要是讓老爺子知道了,她肚子裡的假貨就不值錢了……
怎麼辦?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那對雙胞胎決不能生下來!
顧薇雨翻到剛纔打過來的號碼,撥過去:“你給我找個混混……另外,給我查一個人,莫中,我要他年輕時的照!”
……
莫許許從醫院出來,和藍小霜見了面,心裡的喜悅很想和閨蜜分享。
可是小霜如火如荼的性子她太瞭解,若是告訴她自己懷孕並且懷的雙胞胎,保不準她一個激動弄得天下皆知。
她現在極力和沈之珩離婚,萬不能在這時候讓他知道她懷孕,否則,離婚道路漫漫無期。
三個月的身孕,肚子還沒顯懷,再加上這段時間瘦了的緣故,倒看不出什麼異常。
約的地點是咖啡廳。
藍小霜見了人就撲過來,捏她的臉:“丫的,又瘦了!你敢再瘦一點,我他媽就跑到沈家去鬧,踹了那賤人的肚子!”
莫許許無奈,心裡卻暖暖的。
要點咖啡,莫許許不喝,藍小霜狐疑地看着她:“怎麼改性了?以前你最愛端着咖啡裝高端。”
莫許許眼神閃了閃,笑而不語。
聊了會兒天,藍小霜安慰居多,和她說了說最近局裡發生的大事,沈家那邊,自然是刻意不提。
天黑時,藍小霜要送莫許許回家,但臨時接到局長電話。
“靠,局長老頭說我前些天的案子有點差錯……”
“我不用你送,打個車就回去了。”莫許許趕緊說。
……
兩個人在咖啡廳門口分開。
莫許許攔了計程車。
別墅山莊在山腰上,計程車只能送到別墅山莊正門口,下了車,還有十來分鐘的路要走。
天全黑了,環形的公路上,只有清冷的路燈,沒有行人。
走了大約五分鐘,莫許許覺得不對勁,感覺身後似乎有人跟着。
夏日夜裡寂靜的蟬鳴聲伴隨着風颳過樹葉的聲音,似乎還有靠近的腳步聲。
心頭越發不安,她加快了腳步。
就在公路拐彎的當口,背後刮過一陣疾風,沒來得及反應,嘴就被一隻粗蠻的大手捂住了。
“唔…是誰?!”莫許許驚恐,擡腳往後一踹,劇烈掙扎。
“放開我!救命……唔……”嘴被布堵住!
耳畔,是陌生男人粗獷噁心的聲音:“對不住了莫小姐,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解難!”
那人說完,就把她往身後的草叢裡拖!
莫許許驚懼的睜大眼,家門明明就在眼前,沈之珩,你在哪……
天旋地轉,莫許許被拖進草叢裡。
嘴被那隻充滿老繭的粗手捂住,發出的求救聲變成了嗚咽聲。
身強體壯的男人不費力氣把她拋擲,很快不知道從哪拿來一塊布,把她嘴堵住。
莫許許雙手被禁錮在男人手中,只得雙.腿旋踢着試圖朝男人踹過去。
漆黑的夜,這是一段盤山公路,四下無人……
無邊無際的恐懼。
她只能自救!
男人拖着她就往更深處的草叢裡拽,莫許許的身體劃拉過散落在地面的尖銳的樹枝尖,夏天薄薄的衣服,迅速被劃破,背脊,尖銳的疼痛。
她亂了章法,胡亂掙扎,男人鐵一般的手鉗制住她的雙手。
那五大三粗的臂膀露在眼前,莫許許看準了,張嘴一口狠狠咬下去!
“啊!臭表子!”男人不察,被莫許許尖銳的牙齒咬的疼痛難忍,手臂鬆開彈了彈。
莫許許趁機一個飛腿過去,踹在他胸膛。
緊接着甩開他另一隻手,爬起來就朝外面的大路上跑,一邊跑一邊解開綁住嘴的布條。
“救……”
‘命’字還沒喊出來,男人很快追過來,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往後拉扯:“媽的,夠辣!爺喜歡!”
“啊!”莫許許叫痛,雙手攀住前面的路燈柱子,死也不肯讓他得逞!
然而,頭髮被死命往後拉扯,那力度幾乎再用一點力,她頭髮會掉光一樣。
她雙手攀着路燈柱子,只得擡腿往後踢,但摸不準位置,男人躲得也快,笑嘻嘻的噁心的聲音:“小胳膊小腿的別費那勁兒了,早點完事我早點交差!”
說着,男人眼中兇狠乍現,一個狠勁兒拽了莫許許又往後拖。
雙手指甲深深劃過路燈柱子,指甲劃爛,指甲縫裡鮮血流出,可身體還是被拖走。
莫許許幾近絕望,強自讓自己鎮定下來,和他比蠻力,她沒有勝算。
對方五大三粗應該是顧薇雨找來對付她的混混,混混不像道上的人,他們多數怕進牢子。
想到這裡,莫許許沉着出聲:“那位僱你的莫小姐沒告訴你,我是警司?”
伸手熊臂鉗住她的男人,果然一頓,但接着不屑的譏笑:“小丫頭,唬人可不帶這麼唬的,當我豹子剛出來混?”
“我口袋裡有警章!你這樣是襲警知道嗎?情節嚴重!”
男人又是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