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又一次陷入了死寂,那少女死死盯着葉信,似乎想要看出什麼。
問題在於,僞裝得再巧妙終歸也是僞裝,會不會被看出破綻,尚未可知,但葉信是暫時切換人格,他一點都沒有裝腔作勢,完全是真性情的表露,他的動作、他的表情都在告訴對方,老子就是這樣的漢子,不服就幹!
良久良久,那少女的視線突然轉向了簡太和那一邊:“太和先生,你們星殿真的是一點誠意都沒有麼?”
那少女想和簡太和談,代表着她已經輸了,只是她被葉信逼到了絕境,大腦有些混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露了怯。
“尊駕找錯人了。”簡太和淡淡說道:“太和只是從星,要戰要談,還要星主說了算。”
其實簡太和心中也是拔涼拔涼的,可又不得不承認,只有葉信這樣冷漠無情的人,纔有可能制約得住千代氏。
所以,簡太和雙瞳中既有幾分慘淡,也有幾分悲壯,如果爲了星殿,他必須犧牲,那也只能直面自己的命運。
那少女長長吁出一口氣,事實上場中所有修士,她是最不希望開戰的,一旦開戰,她的宏圖大業必將化爲泡影,可如果現在認慫,她又太委屈。
那少女的眼眶已經微微有些溼潤了,幸好她在這幾年整合千代氏過程中,也經歷過不少挫敗,如果年紀小几歲,恐怕會被氣得哭出來。
而葉信在落井下石,腦袋晃啊晃啊的,一臉得意洋洋的壞笑。
那少女不再看葉信,她擔心自己會發狂,隨後再次長長吁出一口氣:“何必鬧到這種地步呢?如果我千代氏包藏禍心,早就殺得血流成河了,又何必耗費這麼大力氣把你們各宗的修士困起來?!”
那少女在說話的同時,視線在廣鎮天君和解飛身上來回掃視着,她希望這兩個人站出來接話,因爲實在不想繼續與葉信對峙了。
可惜,廣鎮天君和解飛都不是傻瓜,那少女故意繞開葉信,想與他們談,痕跡太過明顯,何況又沒涉及到重要事情,不可能出來擋葉信的鋒頭。
“你想談了?”葉信還是笑眯眯的:“那就談唄。”
那少女最不希望葉信開口,但她沒有權力讓葉信閉嘴,只得慢慢轉過身。
兩個人四目相對,那少女等着葉信繼續說話,可葉信這時候卻偏偏不說了,直勾勾的盯着她。
過了差不多五、六息的時間,就在大家已習慣了靜默的時候,葉信突如其來的嚎了一嗓子:“說話啊!”
葉信雖然不會什麼獅吼功的法門,但他能釋放出沖天的煞氣,加上蓄意爆喝,聲如炸雷,又把那少女唬了一跳,接着那少女怒火衝頭,終於變得有些失態了,也向葉信發出怒吼:“你讓我說什麼?!”
“我管你說什麼?!”葉信不會放過這種機會,立即吼了回去,而且聲音遠比那少女高:“不是你要談麼?!”
“是你要談的好不好?!”那少女再次發出怒吼。
“放屁!是你要談!”葉信吼得全力以赴,他已打定主意要把那少女拉到街頭潑婦的情境中,然後徹底摧殘對方。
“你才放屁!”那少女吼得青筋都蹦起來了。
可惜,這時附近那些千代氏修士感覺到不對了,那少女一直承受着葉信的壓力,被葉信一點點引着走,而那些修士雖然也被葉信一驚一乍的嚇了幾次,但他們畢竟處在旁觀者清的位置上,既沒有承受葉信施加的壓力,也沒有感染葉信的心理誘導。
“主上!主上!!”幾個千代氏的修士忙不迭的大聲叫道。
那少女如夢初醒,身形向後退了幾步,胸脯在劇烈的起伏着,隨後移開視線,她不是害怕葉信,而是必須儘快平息自己的紊亂與怒火,爲接下來的談判做準備。
只是,她已經一敗塗地了,再想重新掌控談判的節奏,談何容易?!而且只要葉信還在,就不可能讓她得逞。
“說話啊!現在總可以說了吧?”葉信說道,他的語調已經放緩了,因爲自己是處於心理催眠的狀態,可以放也可以收,但爲了救出路宗正和謝恩、郝飛他們,絕不能把那少女逼成真瘋,那就壞事了。
那少女低頭凝視着被葉信的氣息吹亂的草地,良久,又慢慢擡起頭:“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你們河圖洲各宗修士總會到我們這裡秋狩,追獵我千代氏的修士,犯下無數罪行……”
“停停停!”葉信截斷那少女的話頭:“既然要談,不翻舊賬行不行?你眼睛長在哪裡?是不是長在前面?上天讓我們的眼睛長在前面,就是讓我們向前看,看未來,如果你這麼說,我也可以翻老賬啊,什麼千代氏、空相氏都是從當初的安流氏分出來的,在安流氏最強的時候,不也進犯過河圖洲麼?這樣鬧下去,幾百年都算不清,你信不信?“
其實那少女早就打好了腹稿,要用相當長的時間痛斥河圖洲各個宗門的罪行,讓自己搶佔大義的高峰,把握主動,再從容施加壓力,但是,她的耐力、精力已經被葉信摧殘得差不多了,換句話說,她的潛意識有些怕葉信,見葉信開口辯駁,便本能的把腹稿放棄了。
“我的條件已經很清楚了。”那少女說道:“星殿、化魔淵、天君殿都交出八千斤元髓,我們馬上放人。”
“不可能,我一斤元髓都沒有。”葉信嗤笑道。
“看來葉殿主是一點誠意都沒有啊。”那少女緩緩說道:“不過眼下並不只是星殿的事,化魔淵和天君殿都有數萬修士被我們困住!葉殿主,你可以冷漠無情,完全不管星殿修士的死活,但他們做不到吧?葉殿主在這個時候還敢胡攪蠻纏……我看你是真瘋了!!”
“不瘋魔不得活,就因爲我可以瘋,所以我才能走到今天,站在這裡。”葉信說道。
那少女愣了愣,不瘋魔不得活,葉信這句話對她造成了莫大觸動,因爲她當初對各族首領說出自己的宏圖大業時,所有首領都炸了窩,認爲她瘋了。
“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葉信又說道:“其實你們千代氏根本不缺元髓!雖然你們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沒辦法在族內設下法陣聚集元氣,但蠻荒之地這麼大,你們的修士又足夠多,肯定能找到大量自然滋生出的元髓,妹子,我這個人喜歡爽快,你到底想要什麼,明明白白說出來!“
在那少女的計劃中,痛斥河圖洲各個宗門的罪行,至少也要一兩個小時,反正人質在她手裡,想來這幾個宗門的使者都得乖乖聽她的批判,接着在元髓的數量上進行反覆拉鋸,消耗幾個宗門使者的耐心,她的心理價位是每個宗門拿出三千斤元髓,再加上她真正的要求,也就差不多了。
但計劃沒有變化快,一開始便與葉信展開了激烈的交鋒,情緒起伏太過劇烈,尚沒有接觸正題,化魔淵與天君殿的使者還在嚴陣以待,可她的精氣神已經被消耗盡了。
“你們每個宗門拿出三千斤元髓,血債總歸是要償還的,絕對不能少!”那少女發出類似呻吟般的嘆息聲:“而且……”
“不可能,我們星殿一斤元髓都沒有。”葉信斬釘截鐵的說道:“說真話吧,你到底要什麼?!”
“好吧……”那少女再次發出嘆息:“我只有一個條件,我們千代氏要在霞雲山築成!!”
說完,那少女的視線轉向葉信,緊張的觀察着葉信的情緒變化,她已經知道了葉信到底是有多難纏,只要葉信認可,那就好說了,威迫化魔淵和天君殿點頭,她還是有些把握的。
葉信愣了愣,霞雲山是什麼鬼地方?他完全不瞭解,那麼也就不可能繼續充當前鋒了,隨後他轉過身,看向簡太和等人。
“霞雲山?!”廣鎮天君頓了頓:“這個……不太好吧……”
“這是我的底線。”那少女的眼神突然一振:“如果不行,你們各宗所有被困的修士,我會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那少女顯得殺氣騰騰,葉信見那少女的精神突然重新振作,明白這是觸底反彈了,他沉吟了一下,隨後開口問道:“霞雲山在哪?在河圖洲麼?”
葉信的反應極快,如果霞雲山在蠻荒之地,那少女不會費這麼大力氣,更不會嘗試徵求各個宗門的許可,只有一種可能,霞雲山必定在河圖洲。
“就在河圖洲。”廣鎮天君苦笑道。
“歸哪個宗門?”葉信又問道。
“哪個宗門都不歸。”廣鎮天君說道。
“那就讓出來吧。”葉信說道。
那少女可不簡單,他最開始想要聊聊,然後各種裝瘋賣傻,費了極大力氣,好不容易纔把主動權搶了過來,逼得那少女決定與他聊,但他勝了不代表那個少女可以被任意欺凌,摧殘到如此地步,也該給點甜頭了,否則路宗正、謝恩等人的處境將變得極度危險。
何況,在場所有修士中,唯有那少女給他一種高深莫測的感受,換句話說,真的全力以死相搏,他未必能擊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