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個小時的奔馳,騎隊終於接近了封城,由秋戒察引路,繞城而過,馳向封城附近的棋盤谷。
時間不大,前方出現了一拍柵欄,柵欄連綿如長蛇,把整座棋盤谷都圍在了裡面。
葉信坐下的無界天狼似乎產生了一些躁動,剛剛停在柵欄前,那匹無界天狼便已仰首發出了低沉而又極具穿透力的嚎叫聲,嗷嗚……
無界天狼是一種非常聰明的兇獸,自從葉信選定了那匹無界天狼之後,其他無界天狼已經把葉信的坐騎當成了首領,恍若是聽到了一種命令,所有的無界天狼緊接着都發出嚎叫。
下一刻,山谷深處也變得躁動了,有狼的嚎叫聲在與這邊相呼應,差不多有十幾息的時間,一匹匹無界天狼穿出樹林,風馳電掣般向這邊展開衝刺。
小小的柵欄自然是擋不住無界天狼的,葉信停下來,只是爲了對守護天狼軍團產業的老兵們表示尊重,對面奔來的無界天狼跳過柵欄,迅速融入到狼羣中,它們相互用頭頸摩擦着,嗅着對方的氣息,或者假意咬上一下。
有一匹高大的無界天狼接近了葉信,它先是用審視的目光觀察片刻,隨後慢慢走到葉信的坐騎身邊,葉信的坐騎張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喉嚨發出低低的咆哮聲。
狼羣肯定會有自己的首領,如果把這些狼分開,過一段時間便會產生兩個首領,而靠近葉信的就是山谷中的頭狼。
那匹頭狼沒有迴應,它擡起頭用幽暗的目光盯着葉信,片刻,身形慢慢趴倒在地上。
這是無界天狼的語言,它沒有對威脅做出迴應,最後又放棄所有的警惕,趴在地上,代表着它的順從。
葉信的坐騎選擇了見好就收,它低下頭嗅了嗅對方的味道,接着用頭頸在對方的身體上摩擦起來,似乎在安慰對方。
“這匹無界天狼看起來最威武了!”符傷興沖沖的靠近,隨後跳下戰馬,探手去摸那匹趴着的無界天狼。
那匹無界天狼的身形驀然間脹大了許多,因爲所有的狼毛都豎起來了,狼吻也極力張開,露出血盆大嘴,似乎馬上就要把符傷一口吞下去。
其實這只是恐嚇,畢竟符傷和其他騎士一起來的,無界天狼很聰明,知道不是敵人,它僅僅是在維護自己的尊嚴。
“我草了……”符傷嚇得連着後退幾步。
葉信跳下坐騎,運轉天狼訣,接着伸手摸向那匹無界天狼,那匹無界天狼感受到了天狼訣的元力波動,眼睛微微眯起,任由葉信的手觸上了它的毛髮。
“趴下,太高了!”葉信說道,他的身材在同齡人當中算是比較高的,但和無界天狼相比就差遠了,尤其是那匹無界天狼,骨架比葉信的坐騎還要大一點,肩高已超過了葉信的頭頂,又仰起頭,葉信把手臂伸直都摸不到那匹無界天狼的嘴。
那匹無界天狼似乎能聽懂葉信的話,又重新趴在了地上,葉信仔細觀察着,確實如符傷所說的一樣,那匹無界天狼外形是最威武的,前後肢比他的大腿更粗壯,簡直就像小象的腿,狼爪如同一張臉盆,充滿了爆發力。
“符傷,要不然我們兩個換一下?”葉信說道。
“行啊。”符傷倒是無所謂。
“少帥,無界山應該有新的狼王了。”秋戒察突然說道。
“狼王?”葉信愣了愣:“你是說……我應該去無界山走一趟?”
“無界山很危險!”薛白騎皺起眉頭,他心底裡很反對葉信去毫無保障的地方。
“對別人來說,無界山是有去無回的死地,連修士也不敢涉足。”秋戒察說道:“如果少帥帶着一匹天狼回去,事情就變得容易了,天狼自然可以找到狼穴。不過,這事情急不得,等到少帥擁有了上柱國級的實力之後,再去也不晚,否則很難得到狼王的認可。”
“哦……”葉信應了一聲。
“少帥,天狼有自己的尊嚴。”秋戒察嘆道:“我勸您……不要輕易更換坐騎,除非是確認自己的騎士已經戰死,否則天狼是不會接受別人了,但如果認爲自己被騎士拋棄,它不但同樣不會接受別人,而且很快就會鬱鬱而終了。”
葉信愣了愣,轉身看向自己的坐騎,發現那匹無界天狼的狼頭就貼在他的肩上,雙瞳中明顯充滿了惶恐不安,似乎已感覺到了葉信更喜歡它的同伴。
“想不到天狼的心眼這麼小。”葉信笑了,接着伸手在天狼的頸間摸了摸。
“不是心眼小,是尊嚴。”秋戒察很鄭重的重複了一次。
葉信再次笑了笑,他有着七竅玲瓏心,只是簡單的幾句話,他已看出了秋戒察的擔憂。
秋戒察反覆提醒葉信,不要傷害天狼的自尊,其實在他的潛意識裡,也是訴說着自己的苦衷。因爲葉信明顯和薛白騎這些人更親近,對天狼軍團的老將們,或多或少存在着一種疏離感。
被拋棄的無界天狼,會鬱鬱而終,那麼被拋棄的老將們,又會選擇什麼?
“你試着和無界天狼親近一會,動作不要急,等它熟悉你的氣味之後,就不會再排斥你了。”葉信對符傷說道,接着轉過身:“你們都下來吧。”
隨後葉信走向其他無界天狼,先是用天狼訣讓無界天狼們放鬆警惕,隨後讓幾個年輕人選擇自己的坐騎,相互之間再慢慢熟悉。
就在這時,柵欄的另一端,終於出現了人影,爲首的是一個老者,他少了一條腿,是用一根木棍做自己的假肢,眼睛也瞎了一個,滿臉鬍鬚,把自己的嘴都遮住了,那種造型很怪,如果再戴上一頂特定的帽子,完全就是傳奇故事裡的船長了。
“秋將門!”那老者發出驚喜交加的呼聲,接着一拐一拐走過來:“這是要……”
“武陽,來見過少帥。”秋戒察緩緩說道。
“少帥?”那老者順着秋戒察的目光,轉向葉信,他猶豫了一下,低頭躬身叫道:“武陽見過少帥。”
“免禮。”葉信向薛白騎招了招手。
薛白騎心領神會,湊過來遞給葉信一疊金票,葉信把金票轉手遞給那老者:“老人家辛苦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那老者看了看金票,搖頭道:“多謝少帥,不過我們在這裡有自己的產業,用不着的,少帥還是把錢用在更需要的地方吧。”
“也好。”葉信一笑,隨後把金票還給了薛白騎:“秋戒察,軍情要緊,我們這就出發吧。”
“是。”秋戒察頓了頓,再次看向那老者:“武陽,你們總該知道大召國大軍入侵的事情吧?這裡要多小心一些。”
“秋將門,無需擔心我們兄弟。”那老者露出微笑:“大家的骨頭還硬得很,只怕他們不來!”
“哈哈……”秋戒察大笑起來,隨後驅動坐下的天狼,靠近葉信,他準備在路上好好和葉信談一談武陽以往的功績,武陽雖然少了一條腿,但還是能成爲騎士的,在這種地方虛度歲月,太過可惜了。
誰知道在葉信經過武陽的時候,突然停下了:“你叫武陽?”
“是,少帥。”那老者再次躬身施禮。
“如果剛纔,是父帥賞你們,你們會拒絕麼?”葉信淡淡問道。
那老者一愣,而葉信並不需要回答,隨後驅動坐下的無界天狼,向前方馳去。
剛纔武陽的回答充滿了高風亮節的情懷,在道理上無懈可擊,但很多事情是沒有道理可言的,只有規則,所謂上所賜固不敢辭,如果是葉觀海的賞賜,不管那武陽心中認爲有沒有需要,都不可能直言拒絕,因爲葉觀海與天狼軍團的將士們是主從關係。
直接拒絕了葉信,代表着在武陽的內心深處,葉信與他是對等的,兩個對等的生命之間,自然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絕。
葉信並不是針對武陽,而是在提醒秋戒察,雙方存在着疏離感,並不只是他葉信一個人的原因,你們呢?
往深裡說,葉信是殘忍的,他希望秋戒察能自己醒悟一個道理,一朝天子一朝臣!
再偉大的英雄,也終將臨來落幕,你們想重現當日,已經不太可能,因爲你們衰老了。
秋戒察頓了頓,滿腹的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騎隊離開封城,繼續向北進發,差不多走出百餘里地,騎隊又一次停下了,路邊的篝火處,有三條人影站了起來,迎向葉信。
“你們兩口子也來了?楊宣統,你不好好修行你的符道,跑過來湊什麼熱鬧?”葉信朗笑道。
迎上來的正是協助葉信擊殺太令府巡捕的林童和周素影夫婦,後面是一個留着短髯的年輕人,他上前笑道:“接到白騎的飛信,知道大人要去前線了,我怎麼能坐得住?而且近些天遇到了關隘,一時之間找不到入手的地方,想出來走走,或許就能找到靈感了。”
“也好,你們來得正是時候。”葉信回身一指:“去挑一個自己喜歡的坐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