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什麼?”鍾馗慢吞吞的說道。
“我想知道的太多太多了。”葉信笑道:“譬如說,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先後遭遇了什麼?又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境地,呵呵呵……估計夠我們談上幾天幾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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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爲我會告訴你?”鍾馗嘿然,他很明白,想從心機深不可測的葉信手中逃出去,幾乎不可能,那麼他最後的、唯一的報復手段,就是不讓葉信如願!
“鍾大人,我們放下所有的仇恨與成見,剖心窩的談一談吧。”葉信說道,只是讓鍾馗絕望,那遠遠不夠,他還要讓鍾馗認命,這樣鍾馗纔有可能真正放棄一切:“我在古森林中行走,遇到了一支流浪武士小隊,爆發衝突,我雖然殺了他們,但我也受了傷,然後,是你選擇了我,強行寄生到我的身體裡面,如果我們之間是戰爭的話……那麼這場戰爭是你發動的,我這麼說有沒有道理?”
鍾馗冷哼一聲。
“好,什麼時候爆發戰爭,是你說了算,那什麼時候結束戰爭,就要由我說了算了。”葉信說道:“用我剛纔舉的狼與羊的例子,狼去吃羊,結果被羊的犄角刺穿了肚子,重傷垂死,然後狼抱怨羊的犄角太尖利了,天道不公,這是不是很無恥?”
鍾馗的眼神不由波動了一下,其實葉信的話是有道理的,是他選擇了葉信,默默等待着葉信突破凡塵壁壘、元府能容納下他的那一天,結果葉信早猜出了他的想法,搶先暗算了他,他纔是狼,而葉信不過是被動防禦的羊,如此他對葉信的恨意顯得有些滑稽,就如同在抱怨天道不公的狼。
“鍾大人,坦白說吧,如果換成別的敵人,我不會說這麼多廢話,反正我現在已經贏了,拿走我的戰利品就好,多說無益。”葉信說道:“但你不一樣,我瞭解你的過去,而且……我對你是很敬重的。”
“哦?”鍾馗眯起眼:“你瞭解我什麼?又在哪裡敬重我了?”
“姓鍾名馗字正南,鐵面虯鬢,相貌奇異,然而卻是個才華橫溢、滿腹經綸、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的人物,平素正氣浩然,剛直不阿,待人正直,肝膽相照。因武德中應舉不捷,羞歸故里,觸殿階而死,死後化爲陰神,專以天下惡鬼爲食。”葉信說道:“這也就是說過,鍾大人你不是什麼鬼都吃的,而是專吃惡鬼,這代表着你心中保持着良知,你明白什麼是正,什麼是邪!所以我的目的只是想把你的良知重新喚醒而已。”
“呵呵呵……”鍾馗發出充滿譏諷的笑聲。
葉信不爲所動,當他進入談判專家的角色後,謾罵、譏諷、羞辱等等,都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一定要想方設法說服對方,除非是用槍指着他的腦袋,才能讓他老老實實閉上嘴,但現在的鐘馗顯然沒有威脅葉信的能力。
“看來鍾大人對我還是抱着很深的仇恨啊。”葉信搖了搖頭:“這我就想不通了,是你選擇了我,要奪我這具肉身,我都不恨你,適者生存,本就是天地的準則,你要修煉,要擁有肉身,選擇我就向虎狼看中了一隻羊一樣,所以我不恨你,但你哪裡來的資格恨我?”
“葉信,你就不要得了便宜又賣乖了,你不恨我,只因爲是你贏了而已。”鍾馗說道。
“這你就錯了。”葉信說道:“我做事向來恪守自己的準則,我也不是沒敗過,但我不會去恨,想當初在大召國太歲原,莊不朽的虎頭軍突然出現,天罪營只能做困獸鬥,最後能逃出去的不過百人,對我來說這種損失不可謂不慘烈,但我沒恨過有可能是故意走漏風聲的蕭魔指,也沒有恨過操刀的莊不朽,其實……仇恨往往是弱者的權利,因爲弱者沒辦法去改變,沒辦法去反擊,唯一恨而已,如果你真的有把握挽回局勢,又何必去恨呢?心平氣和安安靜靜的佈局,然後等待,這樣就足夠了。“
“呵呵……”鍾馗笑了,他也只能用笑聲去回擊。
“你會恨我,只因你這裡還不夠強大。”葉信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這與力量無關,與閱歷無關,鍾大人,我以前真的是很敬重你的,不要到了最後,讓我瞧不起你,至少,你要仔細想一想我說的道理。”
葉信在強行編織邏輯,他的暗示就是,如果你繼續恨我,那你就是無能,是弱者,如果你看開一些,看淡一些,那纔是高人。
不過要承認,葉信編織的邏輯雖然遠遠達不到完美的境界,但算是很完整了,他先是用狼與羊,確立邪與正的因果關係,葉信當然是正義的,他屬於被動反擊的一方,是羊。接着葉信又強行擺出一個論據,說仇恨是弱者的權利,以此激起鍾馗的自尊,真正強大的人可以接受自己的失敗,但絕不會承認自己無能。
在雙重邏輯的纏繞下,鍾馗到底是入套了,他不由自主的順着葉信的邏輯走,所以,他保持着沉默。
“不過……鍾大人,你的變化太大了,傳說中的你是嫉惡如仇的,而我遇到的你卻可以不擇手段的去做任何事,我不得不用很長一段時間去揣摩、判斷你到底是不是那個鍾馗鍾正南。”葉信說道:“世間萬事皆有一連串的演化過程,你會變成今天這樣,肯定有自己的因果,鍾大人,你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的?莫非……你去過天路?“
一開始的時候,鍾馗就說自己擁有神能,假日時日,必能讓葉信成爲至高無上的存在,這代表着,鍾馗極有可能與這個世界的最高力量打過交道,否則不會用‘神能’這個詞,也不會那麼充滿自信。
“你也知道天路?”鍾馗的雙眼中陡然炸起精光。
“我當然知道。”葉信說道。
鍾馗卻又沉默了,慢慢低下頭。
葉信看得出來,鍾馗的心防已快要被突破了,或許其他人會認爲,說服一個要死的人,是非常困難的,但葉信知道,自己明白自己要死的人,只要選對了方法,非常容易溝通,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鍾大人,我也不瞞你,我們兩個人就象水與火一樣,絕不能共存,其實在你選擇了我那一天,結果已經註定了,不是你殺了我,就是我毀了你。”葉信緩緩說道:“我擁有了你的神能,現在很強大,本源在你那裡,現在卻很弱小,我想變得更強大,強大到有資格進入天路,必須奪取你的本源,你想恢復舊日的風光,想繼續修行,那就要把我的神能奪回去,這樣直白的說對你對我都很殘忍,但畢竟是事實,躲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葉信,不用再說了,你想要什麼,拿走吧。”鍾馗哀嘆了一聲,他的雙瞳中充滿了灰色,葉信每一個字都一句話都佔在道理上,他無法辯駁,剛開始他還對葉信說沒必要鬧到這一步,但那種說辭現在看起來太幼稚了,不要說無法說服葉信,連他自己都沒辦法相信。
“鍾大人,我很想知道,你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到底都遇到了什麼?”葉信說道:“這對我而言非常重要,因爲你所經歷的,或許有一天我也會經歷。”
“你想進天路?”鍾馗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想。”葉信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也算給你一個忠告吧。”鍾馗說道:“永遠不要相信那些鳥人。”
“鍾大人所說的鳥人莫非就是天族的修士?”葉信說道。
鍾馗凝視着葉信,他到這一刻總算是能佔據上風了,因爲葉信什麼都不懂,只能像個小學生一樣認真的聽着他講,這稍稍讓他感到寬慰了一些,一直以來,他始終被葉信戲弄着,現在也算扳回一城了。
“這裡哪裡有修士?一羣妖魔鬼怪罷了。”鍾馗冷笑道:“狗屁天族!”
“鍾大人,你這麼說,是遠遠不夠的。”葉信說道:“能不能儘量詳細一些?你到底遇到過什麼?其實……鍾大人你的心思還不夠縝密,有些事情,就算在你身邊發生,你也未必能看出異常,但我可以!”
“我倒是感覺已經很夠了。”鍾馗搖頭道:“葉信,我一開始要謀奪你的肉身,是我的不對,現在告訴你這些,應該算是補償你了。”
葉信心中大定,他知道在一次次心理影響下,鍾馗終於默認了他的邏輯,激起鍾馗的自尊,讓鍾馗想起過往,重塑正與邪的界限,所以纔會感到歉疚,也不再那麼仇恨他葉信了,現在只需再加一把力,就有可能讓鍾馗徹底放下心防。
“鍾大人,我不想和你在同一個地方跌倒。”葉信說道:“如果我輸了,代表我們兩個都徹底輸了,如果我贏了,未必沒有機會替你討回一些公道!“
“公道麼……”鍾馗喃喃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