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信緩步走出了天道碑的結界,以往他每一次出關時,都會顯得精神抖擻、信心百倍,但此時此刻,他眼中充滿了猶疑之色。
本以爲自己已經達到了半神的巔峰,挾着法座大士的神力歸來,閉關後卻發現法身並沒能淬鍊到極致,居然還有提升空間,不過,這些並不重要,只是有些失望而已,重要的地方在於,他發現自己出問題了。
他的力量正在不停的逸散,哪怕他此刻什麼都沒有做,只是掃視着小天界,這完全不需要耗費力量的,可逸散始終沒有停止。
這種感覺很不好,就像漏氣的車胎!
換而言之,縱使他一直站在這裡,不動不說話,大概十幾天的時間,他的元力必將消耗殆盡!
如果是與人戰鬥,消耗再大都可以理解,可是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啊……這樣下去還怎麼修煉?!
葉信長吸一口氣,因果案出現在他手中,就是這東西在消耗他的力量,但他完全不懂該如何補救。
怎麼回事……莫非是他動用了因果之力?可他已經斬殺了法座大士,一切早應該結束,因果之力停止了運轉,爲什麼因果案還在消耗力量?!
這可不是小問題,現在他獲得了海量的神力,又是剛剛出關,正在最爲巔峰的狀態,也僅僅只能支撐十幾天,換成平常時,三、五天他就不行了。
問題出在哪裡……葉信皺眉苦思着,如果他的判斷沒有錯,這種消耗在第一次動用因果之力,斬滅浮冥大士之後就應該發生,可那時又爲什麼沒有察覺?
或許是那時候太過興奮了,斬滅浮冥大士時,神夜、明佛他們都是欣喜若狂的,甚至可以用瘋狂來形容,其實葉信心中也同樣興奮,只不過他非常擅於控制自己罷了,並沒有表現出來。
而且獲得了浮冥大士的海量神力,所以那種消耗並沒有引起他的警覺,只以爲是正常的。
等到他再次動用因果之力,之前的消耗還存在着,新的消耗又疊加上去,這種消耗速度已經對他構成了威脅,他才發現。
這是最可能的邏輯解釋,那麼……因果之力不能多用?
葉信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不用因果之力,他又拿什麼去和蓋靈大士爭鬥呢?
這就是有師父指導和沒有師父、只能靠自己參悟的區別,當初的鐘馗確實要把自己的傳承交給葉信,但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且對鍾馗來說,因果必將造成反噬是非常淺顯易懂的,可對葉信而言,他需要吃虧碰壁,或者是察覺到危險威脅之後,纔能有所參悟。
如果鍾馗還活着,又真心想看到葉信延續他的輝煌,此刻早就對葉信破口大罵了,幾句話就能讓葉信徹底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這時,葉信察覺到真真的氣息,他緊鎖的眉頭立即鬆緩,雙眼變得炯炯有神,嘴角掛上了一抹柔和的微笑,這是葉信的習慣,有難題有危險,他總會藏起來,然後獨自去面對,不想讓別人爲他擔憂。
“可惜……你還是差了一點!”真真的身影出現在身前。
“等我斬了那蓋靈大士之後,必能證道封神。”葉信笑道。
“你又想去找那蓋靈大士?”真真一愣:“我感覺你有些太急了,一張一弛、文武之道,這可是你告訴我的。”
“主動權可不在我手裡。”葉信聳了聳肩:“他要動,那我只能去找他了。”
其實葉信是口是心非的,在他隱隱感覺因果之力不能頻繁動用之後,心裡已經有些打鼓了,尋常的法門,很難威脅到神祇。
因果案的霸道強橫,讓他葉信都感到無比震駭,殺神如殺雞,那麼強大的力量亦完全無法與因果案相抗衡。
在日月城的宴會中,大家談笑風生,幾乎都把那蓋靈大士當成了死物,這源於對他葉信的信賴,而他葉信的信心又來自於因果案,不用因果之力,那怎麼玩?!
葉信這麼說已經是軟化了,蓋靈大士不動,他不會主動去找麻煩。
葉信知道自己需要參悟,不過,閉關修煉很容易,找真真要些丹藥,進入天道碑,不停的汲取元力就好,但想要參悟什麼就難了。
悟,有時候會需要幾年或者幾十年,有時候卻會在拈花一笑中豁然開朗,這是一種完全無法被量化的境界,或遠在天邊,或近在眼前。
“還是等一等吧,我感覺你的狀態有些不對頭。”真真說道,隨後想起了什麼:“對了,老十三他們一直在等你出關呢,有大事情。”
“他們在哪?”葉信說道。
“都在你那院子裡。”真真說道。
葉信返回了自己的居所,鬼十三、蕭魔指、計星爵和丁劍白等人都在書房裡,看到葉信出現,他們很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出了什麼事?”葉信問道。
“李歸元那邊……應該要出亂子了。”鬼十三輕聲說道:“我也不願意相信,暗地裡做過多方查證,別人還好說,恆封聖的話讓我不能不信了。”
“哦?封聖國主說了什麼?”葉信急忙問道。
“都在玉簡裡呢。”鬼十三把一塊玉簡推了過來:“恆封聖最後說,不出三年,李歸元必定作亂。”
“用不着三年了。”蕭魔指淡淡說道:“看他上躥下跳的樣子,在這半月之內就可能出事!”
“怎麼會鬧成這個樣子?!”葉信抓起玉簡,用神念掃視着。
“最初應該是你把他惹火的。”鬼十三說道:“你奪下了九子神兵,都賞給了師東遊,卻忘了李歸元亦是用劍的。”
“天下事不患寡而患不公。”計星爵嘆道。
“計大哥,你說得不對!如果那李歸元是這麼想的,那他真是徹底不要臉了!”鬼十三說道:“什麼叫不公?他拼命奪來的法寶法器,信哥拿過來給了別人,這纔是不公,信哥奪來的東西,想給誰就給誰,完全由信哥做主,李歸元憑什麼以爲就要有他那一份?!”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蕭魔指頓了頓:“李歸元就是不服氣,誰都勸不了他的。”
“簡直是利令智昏!李歸元居然向主動向師東遊挑釁。”鬼十三說道:“幸好師老有些城府,沒和李歸元一般見識,只是防守,否則事情就鬧大了。”
“而且李歸元經常和王芳、沈忘機他們走動,講一些怪話。”蕭魔指說道:“說什麼他們老了,沒用了,所以主上早已經忘記了他們,只是出於情面,把他們當成豬狗養起來而已。”
一個李歸元掀不起什麼風浪,大家都明白,但這裡是一個由很多人組成的大集體,而任何集團都有自己的運轉規律。
所謂君視臣如手足、臣視君如父母,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仇寇,講的就是這個道理,在座這些修士,隨便出去一個,都能秒殺李歸元,但不能亂殺,要有理有據,讓旁觀者心服口服。
還有,一個集團在蓬勃發展的過程中,更新迭代是必然現象,總會有更厲害更有能力的人加入,然後把原來位置上的人擠下去,譬如說,蕭魔指來了,漁道和薛白騎的光芒自然被遮蓋,計星爵和丁劍白來了,原本被葉信當成左膀右臂的師東遊降到了第二序列,至少星魂沒有師東遊的份。
這種事情根本沒辦法避免,有的時候,需要葉信去開解,但更多時候,需要當事者自己擁有寬廣的胸懷,師東遊就一直表現得不錯,榮辱不驚,他不會因爲葉信重用蘇百變而心懷不滿,也不會因爲自己沒得到星魂而生出怨念,只是盡心盡力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葉信會把九子神兵全部贈與師東遊,與師東遊的這份坦蕩是脫不開關係的。
假設葉信進入證道世之後,再沒有新的力量加入,那麼李歸元和恆封聖將一直是這個集團的中堅力量,但是他們還能走得這麼快、這麼遠麼?!
此刻,葉信緩緩把玉簡放下,低聲說道:“還有別的事麼?”
“這是妖族虛空行走東宮獵送來的玉簡。”鬼十三又拿出一塊玉簡,隨後失笑道:“計大哥說你威名極重,已經壓過了劫宮的光芒,可我怎麼感覺你已經成爲天路公敵了呢?”
葉信接過玉簡,他的神念剛剛接觸到玉簡中的內容,眉頭已皺了起來。
“東宮獵的玉簡我也看過了。”計星爵說道:“肯定有很多事情沒有說,他一向謹慎,心細如髮,等找到切實的證據纔會把經過原原本本講出來。”
“一個一個來吧,大勢在我,他們都只是纖芥之疾而已。”葉信說道。
“信哥,要謹防陰溝裡翻船啊……”鬼十三說道。
“我敢放他們走,任他們折騰,就是不怕他們搞鬼。”葉信說道:“有可能給我們造成致命威脅的,我也已做好了防範,譬如說,我強令十二星殿遷入上古遺蹟,就是因爲敵我不明,不能給他留下任何可乘之機。”
“主上說的是……太虛星主?”丁劍白立即明白了。
“不錯。”葉信點了點頭。
“可是,他們的勢力越來越大了。”鬼十三說道:“我沒和銀鳶交過手,你們說她的實力極強,可她在金瞳太歲手裡只撐過幾招就敗了,還有,那景公子居然淬鍊了兩件上古神兵,據說已步入了半神之境,嘖嘖……他在這裡的時候,我想幹掉他只在反掌之間,現在已被他甩出幾條街了!”
“他那是自尋死路。”葉信輕嘆道:“所有的上古神兵都是神庭佈下的陷阱。”
“主上,既然是神庭佈下的陷阱,那麼神庭肯定有辦法對付他們。”蕭魔指輕聲說道:“可我們……有麼?”
葉信心中咯噔一下,猛然直起身,還沒等他說話,溫容匆匆從外走進來,急聲說道:“有人要見你,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