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罪殺神,你不要太過分!”莊不朽眼中露出厲色,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強硬的反應了,除此之外,他又能做什麼?
“莊帥,別嚇唬我,我這人膽小,萬一手指頭抖了抖,把這小子宰了,生意也就做不成了。”葉信笑嘻嘻的說道。
“你開出條件吧。”莊不朽一字一句的說道,他不敢過於刺激葉信,天罪殺神的心狠手辣,在大召國境內已經到了可止小兒夜啼的程度,現在最關鍵的是救人,救出莊善淵之後,主動權就回到了他手裡,不過他也明白,想讓天罪殺神鬆口,是異常艱難的。
“條件就不用我來開了吧?”葉信搖頭說道:“人在我手,要低頭的是你啊,莊帥!”
莊不朽心中有數,天罪殺神是想把握最大的控制權,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莊不朽沉吟片刻:“你把人留下,我讓你們走,當你們返回來的時候,只要是從太歲原走,我甚至可以給你們讓出一條路!”
“這明顯沒人誠意麼。”葉信眯起眼睛:“我可要生氣了!就算不敢當場殺了這小子,但我可以把他的手腳砍下來,莊帥信也不信?”
“那你說該怎麼辦?”莊不朽沉聲說道。
“我至少還要大召國逗留兩個月的時間,莊帥先不要着急,等我們返回太歲原的時候,你讓路,我交人,豈不是兩全其美了?”葉信說道。
“你做夢!”莊不朽搖頭道:“我怎麼知道兩個月之後他還能活着?”
莊不朽的眼角瞥向大石塊旁邊擺列整齊的小匣子,再聯想到葉信剛纔所說的兩個月時間,他更確信了自己的判斷,天罪殺神這一次捲土重來,根本目的是爲了起出所有藏寶,那麼他也可以放下心了,只要雙方能達成協議就好。
“那莊帥的意思呢?”葉信又把球踢了回去。
艱苦的談判開始了,葉信提出的方式,莊不朽是無法接受的,而莊不朽提出的方式,葉信又屢屢反對,雖然他們爲了表現自己的誠意,都在一點點讓步,但距離達成協議還差得很遠很遠。
轉眼過了兩個多小時,葉玲、溫容等人的心態在一點點變化着。
第一眼看到莊不朽時,她們把莊不朽視作一頭將要擇人而噬的龐大凶獸,但目睹了整個談判過程,她們的心態已經轉變了。
莊不朽哪裡還是一位叱吒風雲的沙場宿將?!根本就是一個年過花甲、只爲了保護自己的子孫而苦苦哀求苦苦掙扎的無力老者,可悲而又可憐。
葉信根本就是在戲弄莊不朽,而莊不朽卻已用出了全力,他絞盡腦汁,評測着葉信的想法,估算着協議的進程,臉色白了再白,頭上佈滿細小的汗珠,竭盡所能的與葉信周旋。
對一個老者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承受着地獄般的折磨,葉信是想壓榨出莊不朽所有的精力,爲自己的致命一擊做鋪墊。
這就是葉信所說的佈局麼?讓猛獸蛻化成一隻苦嘆苦求的老狗?!
當談判快要接近第三個小時的尾聲時,葉信終於不耐煩了:“莊帥,我看你根本就在尋開心麼,這買賣不談也罷!”
“天罪殺神,我已經夠讓步了。”莊不朽勉強露出微笑,他以爲葉信是故技重施,想恐嚇他:“要不然……”
話沒說完,莊不朽突然看到了令他魂飛魄散的一幕,葉信手中的殺神刀已向前掠起,很輕柔的掠過莊善淵的脖頸,接着莊善淵的頭顱便向下跌落,無頭的屍身則向後仰倒。
什麼意思?莊不朽的精神已被壓榨到極致,畢竟他是一個老者,精力本就跟不上年輕人,以至於他看到莊善淵被殺的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
但下一刻,莊不朽已變得清醒了,他只感覺眼前陣陣發黑,一口氣血從胸膛中上涌,身形也是踉蹌了一下。
葉信的毒手下得太突然,莊不朽本以爲談判已接近尾聲,很快就能達成協議,便眼見自己最看重的孫子被斬殺,心理落差太大,讓他根本無法承受。
在這一瞬間,莊不朽已看不到東西,也聽不到聲音,耳朵嗡嗡亂想,只是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大喊:“莊帥!”那聲音裡充滿了絕望和憤怒。
你們這些蠢貨!既然對方已徹底撕破臉,那就拼個魚死網破吧!喊什麼?到了這種事情還需要本帥親自下令?!
莊不朽想擡起手,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僵硬得厲害,胸口處好像壓着一塊大石頭,把他所有的力氣都壓住了,而且那塊大石頭還在動。
莊不朽勉強睜開雙眼,卻發現胸前透出一柄雪亮的戟尖!這是……這是漁道的畫天龍戟!
下一刻,畫天龍戟突然消失,莊不朽的身體被拉得向後仰倒,不過他的騎術非常精湛,本能的用雙腿夾住馬背,纔沒有掉下去。
莊不朽勉強轉過頭,看向漁道,卻發現漁道露出了春風般的笑意,一雙閃亮的瞳孔中充滿了堅定無比的狂熱,只是漁道的目光並沒有落在他身上,而是越過了他。
莊不朽立即明白了漁道是什麼人,那種充滿狂熱的目光,他以前見過。
兩年前,太歲原,他不是沒有機會毀掉身負重創的天罪殺神,但是,一羣羣帶着同樣狂熱的戰士,組成一座血肉長城,擋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場什麼樣的戰鬥啊……天罪營的戰士們就像是傻子,排着隊整齊的一個個走向深淵,他們在笑,放聲大笑,他們在唱,唱着戰歌。
他是叱吒風雲的莊不朽!擁有決定戰局的殺招,最後卻被血肉長城硬生生困住,靈力耗盡,如果不是虎頭軍支援及時,他必然要付出代價。
莊不朽突然想起了幾句話,那是天罪營的規矩,是天罪殺神立下的規矩。
連我都無法承受的苦難,我不會要求你們忍受煎熬。
連我都不敢直面的戰鬥,我不會要求你們迎接犧牲。
連我都無法拒絕的誘惑,我不會要求你們堅守底線。
我是你們中的一員,是你們的夥伴,你們也是我,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刀劍、我的意志,不管面臨什麼樣的絕境與危險,只要我在,在你們前方,你們也要做到勇往直前。
莊不朽第一次聽到這些時,感到很可笑,爲將者首要豎立自己的威信,和士卒們打成一片,又哪裡來的威?
不過在太歲原大勝天罪營之後,他卻沒有勝利的欣喜,只有沮喪,天罪殺神到底是逃走了,而且他更知道,自己永生無法帶出那樣一支軍隊。
原來如此……只是現在明白得太晚,莊不朽的視線已開始變得模糊了。
莊家的家將們怒吼着衝向漁道,他們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爲家主報仇。
漁道側轉目光,他的目光已變得冰冷,手中的畫天龍戟向四下盪開,恐怖的元力波動同時綻放。
龍門戟……莊不朽感應到了元力波動,他明白漁道想做什麼,但此刻已無力阻止了。
漁道的畫天龍戟蕩起一片片金光,卷向四面八方,閃爍的金光化作一條條鯉魚,在光海中跳躍着,旋即,金鯉的影像發生震盪,陡然間膨脹開,形成咆哮飛騰的龍影,方圓十餘米之內,元力在瘋狂的爆裂着。
衝向漁道的家將們一個個被龍影絞得粉碎,連坐下的胭脂寶駒也同樣化作模糊的血肉,漁道並沒有把莊不朽當做目標,只是元力爆炸開的餘威,便把莊不朽衝得向前飛跌出去,落在十餘米開外,他坐下的胭脂寶駒只剩下了一半身體,在血泊中掙扎嘶叫着。
只剩下一個意志不太堅定、沒有及時動手的家將倖免於外,他已被嚇得面無人色,扭身拼命向山坳外逃去。
謝恩、郝飛的身形出現了,他們坐下的無界天狼全速衝刺,經過漁道時,還笑嘻嘻的打了個招呼。
莊不朽本已受了重創,又受到金鯉躍龍門的衝擊,他的生命可以用秒來計算了,只是他的生命力很堅韌,竟然努力擡起頭,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一雙戰靴出現在莊不朽臉前,莊不朽的視線立即集中,隨後努力向上看去。
“莊帥,兩年前你害了我九百兄弟的命,今天你象條狗一樣躺在這裡……緣分啊……”葉信悠悠說道,隨後他的殺神刀貼在莊不朽的脖頸間:“路上別急,你們莊家的人隨後就到,多等一等,這樣免得孤單了。”
葉信手腕一動,莊不朽的頭顱便被殺神刀抹了下來,接着葉信的刀向上一挑,莊不朽的頭顱飛起來,正落向迎上前的薛白騎。
“收好,以後我的富貴要靠這顆首級了。”葉信緩緩說道。
葉玲、溫容等人衝上前,看着莊不朽死不瞑目的雙眼,思緒翻騰如海潮。
“是不是很簡單?”葉信側頭向溫容說道。
“他……”溫容不知道該說什麼,縱橫沙場五十載的老將莊不朽,就這樣死了?真的象葉信所說的那樣,她有些不敢相信
葉信把殺神刀也交給薛白騎,轉頭看向漁道:“來,讓哥抱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