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魃鬼(一)

鐵佛爺本人已是力大無比,再加上巨錘揮蕩之勢,其中力道實在大到驚人。玄空不敢再擋,使動凌虛御風身子飄向後方。又見巨錘迎面擊來,他使動身法,從錘下鑽了過去,正要使一記猴子偷桃。

不料,他餘光隱約瞧見那銅錘忽然裂開,從中竄出一個黑影。只一瞬間,他一身汗毛豎起,後脊發涼。隨即忽覺後腰一陣痛,不知被什麼兵刃狠狠刺了一下。那兵刃必定鋒利絕倫,出手之人內功也必奇高,以他一身神功,竟都擋不下這一偷襲。

玄空失神之際,鐵佛爺鬆開銅錘,雙手如鐵箍一般攥住他的手腕。身後那小黑影驀地攀到他身,兩腿坐在他肩頭上。

玄空急忙仰頭,只見一張鬼臉狠狠盯着自己,寒氣凜凜,陰風襲襲,一把紫黑色的匕首由上自下刺來。

他自知命在俄頃,生死勝負只決於這一瞬間,大喝一聲,運勁全身內力,眉心印堂穴激發出一股暗勁,這股力道透過他臉上的面具,撞向刃尖。那匕首下落之勢,稍稍受阻。

便在此時,薄揚、蘇念、湯楓、詹巴南喀幾大高手同時反應過來,各使絕招擊向那人後背。二女雙劍合璧,劍光霍霍,劍氣縱橫,攻向那小人腰際,此舉正是攻敵之不得不防,這人倘若執意要殺玄空,自己也定被雙劍刺中;湯楓掌出如奔雷,將剩餘的內力一併擊出,掌力聚於一點,直擊那人後背;詹巴南喀祭出降魔杵,急速擲出,破空聲嗚嗚作響,其勢若鷹撮霆擊。他四人武功各有獨到之處,此刻齊心合力,同擊一處,那威勢相當驚人。

但那人雙腳盤在玄空肩膀上,渾不以爲意,轉身拍出一掌。掌力急吐而出,霎時間陰風怒號,霜雪悽悽,彷彿凜冬驟至。這股陰寒掌力竟把四大高手都掀翻在地,更將四人合擊之力也消弭於無形。四人急於起身再戰,哪知身上竟如凍僵了一般,四肢都不停使喚。

玄空得此餘裕,心念電轉:“欲活命,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當即以額頭撞向鐵佛爺的額頭,賭的就是鐵佛爺的罩門也在眉心印堂穴。兩人眉骨“嘭”的頂在一起,玄空撞的頭暈眼花、眼冒金星;那鐵佛爺的身子也劇烈搖晃一下,兩隻大手隨即鬆開。玄空不敢遲疑半刻,雙掌齊出,擊向上方。與此同時,他自己身中兩記鐵拳,向後退出好幾步,不待身形站穩,腳尖點地,又倒飄出十餘丈。

那偷襲之人與玄空對了一掌,身子蕩向高空,輕輕飄飄,似一片葉子由高空落下,正踩在鐵佛爺的肩膀上。而鐵佛爺雙眼緊閉,如同陷入休眠一般。

衆人這時纔看清楚,那是一個高不足三尺的矮人,面戴一張銅色鬼面,身子枯黃乾癟,就像一具小孩的乾屍,一身鬼氣,端的詭異無比。又瞧見鐵佛爺那柄銅錘一分兩半,中間有一處凹槽,正是這小矮人的藏身之處。原來這矮人始終藏在銅錘之內,一直等到玄空與鐵佛爺大戰膠着之時,才趁機出手突襲。

玄空死裡逃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待見那小矮人形貌怪異,心中一動,問道:“你莫非就是魃鬼?”

矮人嘿嘿一聲邪笑,聲音乾澀刺耳,難聽至極,正與先前那如殭屍開口的說話聲一般無二。玄空更加確認此人就是魃鬼本尊,想不到這惡名遠播的魔頭竟然是一個矮小的侏儒。

矮人笑聲忽然停下,說道:“不錯!我在二十四鬼中佔一個‘魃’字。”他凝視着玄空,眼神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適才兩人激烈交戰之時,玄空那紫金面具早已打成碎片,這時露出真容,不但魃鬼驚奇,其餘衆人無不驚詫。一來想不到這假鐵佛爺如此年輕,二來覺得此人有些眼熟,但又認不得。魃鬼尋思片刻,問道:“那麼你是誰?”

玄空心想:“今日之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也不必再瞞着。”大聲道:“我法號玄空!”

此言一出,魃鬼心頭一震,衆人亦大吃一驚。

說來今日之事實在離奇,先是真假鐵佛爺相爭,緊接着神秘莫測的魃鬼又亮相於衆,再然後這假鐵佛爺自道姓名,竟然就是數年前名噪一時的妖僧玄空。這一樁樁奇事迭見層出,讓衆人出其不意,又應接不暇。

一時間羣相譁然,有人道:“哦,原來是他!”有人道:“咦,竟然是他!”有人道:“呵!果然是他!”言語之中表露出諸多意味,似乎是在說:“是他也並不奇怪,當今武林除了玄空,又有誰能在短短數年達到這般成就?除了玄空,又有誰能與魃鬼相爭?”

魃鬼似乎並不急着動手,點了點頭,言道:“哦!玄空竟然就是你!”稍稍一頓,又道:“你把那件袈裟給我,今日就此作罷,如何?”

玄空微微一怔,心想:“二十四鬼中有半數都死在我手裡,他竟肯同我善罷,這其中不是有什麼陰謀吧?”想了想又覺此人狡猾卑鄙,況且寶圖也不能交於妖人之手,道:“不行!”語氣十分堅定。

魃鬼稍稍沉吟,而後道:“玄空啊!你不過一介江湖武人,要那寶圖有何用處?你將寶圖交給我,從此江湖上再無二十四鬼!”

玄空聽他話語中另有深意,不由得尋思起來:“依他所言,只要給他這一份寶圖,二十四鬼就隱退江湖,莫非其他幾份都已經落在了他們手中?那寶藏是上千把神兵,這些妖魔要之何用?難道是想以此造反?”想起那日,在薛振鷺府上找到的寶盒竟不翼而飛,心中更加疑惑不解。但他早已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向妖魔妥協。當即言道:“不可能!我就是毀了也絕不給你!”

魃鬼搖了搖頭,道:“寶圖繪在金蠶絲絹上,輕易毀壞不得,那上面隱藏的秘密,更不是你們這些江湖匹夫可染指的。何必如此固執?唉!你根本不知道要面對什麼,與誰爭鋒,你將爲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也罷,就把你做成傀儡吧!”魃鬼言語中,處處顯露出對江湖中人輕蔑,彷彿他自己也置身於江湖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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