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真假鐵佛爺(一)

薄揚提劍指向羣妖,喝道:“還有誰人不服?”她說話聲如銀鈴一般動聽,身姿繡挺,神采飛揚。一衆年輕弟子,無論男女,全都怔怔地望着她,無不傾慕。羣妖一陣聳動,魎鬼回身望了望,遲疑片刻,終於還是邁步走出,陰沉沉地道:“本座也要討教討教!”

玄空見她連戰三場,心中有些擔憂,但瞧她正在興頭上,又不願攪了她的興致,只攢眉蹙額立在不遠處。

魎鬼飄然下場,身後有一妖人緊追而出,趴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魎鬼聽後點了點頭,朗聲道:“這位女俠技高一籌,我等甘拜下風!”

羣雄無不詫異,自然不信他是誠心拜服,均想:“這妖人忽然改口,是打的什麼主意?”

卻聽魎鬼又道:“妙海老和尚,我等有言在先,誰能技壓羣雄,清涼寺就得把那物件交給他。眼下羣雄俱在,老和尚快快兌現承諾吧!”

妙海一怔,尋思:“難道這些人比武不過,打算明搶了?”他本意是想將那東西留在清涼寺中,可眼下佛門實在無人能再戰,武功最高的玄慈大師已身受重傷,自己也有不輕的傷勢,其他僧人更不是魎鬼和這女子的對手。他心中早已動搖,以爲那東西終究是身外之物,爲了它,白白殺傷這麼多人命,實在有失慈悲。又想:“這女子身存正氣,絕非惡人,把那遺物給她,也不打緊。況且本來是佛門、九江盟、羣妖三夥人馬相爭,她莫名其妙闖入局,又奪得魁首,其中自佔了一個‘緣’字,佛門講‘諸法因緣生’,又何必阻攔呢?”

正在妙海遲疑之際,魎鬼又催促道:“老和尚難道是言而無信?”羣雄都想瞧瞧那高僧遺物究竟是什麼東西,縱然自己無緣擁有,也得趁此時機開開眼界,紛紛高聲鼓譟起來。

妙海道:“我佛在上,妄語乃佛門大戒,老衲不敢言而無信。”隨即向師侄神藏吩咐幾句。神藏聞言連連點頭,轉身回入寺內。稍時,他捧着一件破破爛爛的舊袈裟走到衆人之前,道:“諸位英雄,此物就是本寺先輩道顯長老的遺物,現在交給這位女施主保管。”說着將袈裟送到薄揚手中。

只見那袈裟上有七八處補丁,曾經鮮豔的硃紅色早已褪去,成了棕褐色,破舊不堪。羣雄原以爲定是稀奇的寶貝,哪料想只是一件舊袈裟,大感失望,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薄揚仔細查看了一番,心想:“這有什麼用?”隨手便想扔了。

又聽楊公柏道:“女娃娃,我看是被那些和尚騙了吧?大夥兒搶破了頭皮,難道就是爲了這一件破爛袈裟嗎?”

神藏神色不悅,叱道:“楊盟主,休要搬弄是非,我寺道顯長老確實只留下這一件袈裟,再無旁物!我佛在上,貧僧絕無虛言。”

楊公柏道:“大師只說一句我佛在上,就把事情推得一乾二淨,這也太輕鬆了吧。”微微一頓,又道:“女娃娃,我替你驗驗真假!”

薄揚瞪他一眼,冷笑道:“楊公柏,不管這袈裟是真是假,總是我的東西。你在此花言巧語,耍這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若是不服,上來比試比試!”楊公柏搖搖頭,道:“你這女娃子怎麼不識好歹,我是怕你被這些和尚騙了。”

玄空靜觀局勢,眼見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那件袈裟上,心想:“今日之勢,勢必不能善罷。與其等人發難,不如先下手!”忽然開口道:“阿揚,把那東西給我瞧瞧!”

薄揚隨手一拋,袈裟脫手一瞬間,魎鬼、端木緣、楊公柏三人彷彿離弦之箭,皆飛身撲向袈裟。

玄空早有預料,身形一動,輕飄飄落在場中,一手握住那袈裟,另一隻手單手合十,運起黑袈裟神功。魎鬼、端木緣、楊公柏身在半空,卻見玄空陡然出手,大爲忌憚,強行止住身形。端木緣、楊公柏向後急退。魎鬼本也想退回人羣,不料手臂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扯住,不由自主向前飛去。

玄空擡手一記虎爪手,這武功也並非如何高深,可魎鬼身子被束,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隨他一聲驚呼,登時被抓的腦漿迸裂。見這妖魔慘死,諸僧無不暗暗叫好。餘人則是駭然色變。

玄空立在場地中間,高舉手中袈裟,大聲道:“魑魃二妖,老夫早就給你們下過戰書,今日既然到場,何不現身一戰?此物便當做賭籌!”

羣雄先前已知有一蓋世妖人隱在暗處,但一聽見魑魃二妖的名頭,仍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二十四鬼已是令人聞風喪膽,魑魃二妖之名更無人敢提起。

便在此時,那嘶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嘿!嘿!嘿!鐵佛爺?你是鐵佛爺,那我又是誰?”衆人一驚,心想他這話中有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卻猜不透。

隨之羣妖一陣涌動,一具巨大的石棺被擡了上來,棺蓋上寫了一個“甲”字。玄空心知這就是魃鬼最厲害的屍魁,神情變得無比凝重,又尋思:“難道魃鬼本人沒到?”

只聽轟然巨響,那石棺棺蓋忽然炸開,由裡面伸出一隻粗壯的手臂,隨之一巨漢站起身跳出棺槨。只見他身材極高,比玄空還高出小半頭,虎背熊腰,肌肉虯結,四肢孔武有力。滿頭白髮蓬鬆凌亂,蒼髯如戟。相貌極老,卻頗爲威武,只是眼仁呈灰白色,暗淡無光。這巨漢威風凜凜戰在玄空對面,只他一人,彷彿有不輸於千軍萬馬的氣勢,如嶽臨淵。

玄空心中暗贊:“好一位巨漢,只可惜做了魃鬼的傀儡。”

天地二煞怔了一怔,忽然大聲喊道:“佛爺!是佛爺!”

此言一出,衆人又驚又駭,尋思:“莫非這巨漢纔是鐵佛爺?那戴面具的又是誰?”

天地二煞心中激動不已,就如兩個孩子一般,興高采烈地奔了過去。

玄空心中大驚:“想不到鐵佛爺本尊竟被魃鬼製成了屍魁!”他不願見天地二煞命喪當場,虛點兩指,正中兩人胸口。天煞身子動不了,口能言語,怒目而視,罵道:“你這騙子,究竟是什麼人?”地煞喊道:“佛爺,這騙子敢假冒您的名聲。”

大敵當前,玄空難有時間與他辯駁,只是說道:“這人早不是鐵井生了,你別說話!”將袈裟丟給薄揚,目光始終盯着真正的鐵佛爺身上,不敢移開片刻。

鐵佛爺大吼一聲,毫無徵兆之下,便即出手,直挺挺一拳打了過來。玄空依葫蘆畫瓢,也還出一拳。只聽噹的一聲巨響,兩人拳頭相碰,就如兩口大鐘撞在了一起,同時發出嗡鳴。衆人驚詫非小:“這兩人都會金鐘不滅身!但聽兩聲交織,細辨之下,也有區別,一聲高亢響亮,一聲厚重低沉,彷彿一口是新鑄造大鐘,另一口則是陳列多年的古鐘,可見兩人的金鐘不滅身也有高下之分。

玄空心頭一震:“鐵佛爺果然名不虛傳,他這金鐘不滅身可比我更深湛!”他凝思一瞬間,鐵佛爺第二拳以雷霆萬鈞之勢直逼而來,招式簡單至極,只是威力大到驚人,若是不還擊,就只得退避,世上絕無巧招能化解這一擊。

玄空凝神拍一掌“鱗波生浪”,亦是勢均力敵,不相上下。交手兩招之後,他胸中熱血上涌,鬥志更勝。他這一身“鋼筋鐵骨”傳自於眼前這位巨漢,這場比試,正如前輩對後輩考驗,倘若能勝,今後於武學之道更將一往直前,心境也必將更上一層。

他身子後仰,擡腿上踢,正是一招“十方掃葉腿”中的“落葉知秋”。鐵佛爺後撤半步,橫踢一腳。脛骨相碰,其中力道實在太強,二人另一隻腳踩的地面,竟然踏出了龜裂。玄空五爪成鉤,又使出一招“乘雲式”;鐵佛爺以手刀相擋。

衆人看得無不心驚,只見他二人以拳對拳,掌對掌,肘對肘,腿對腿,招式平平無奇,但擡手之間便有萬鈞之力。又想:“這二人都會金鐘不滅身,如此打法,可要何時才能分出勝負?莫非要等到哪一人先力竭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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