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行雲很聽話。無涯子說叫她在房裡等着,她便老老實實地坐着。雖然她的心裡像是揣着一隻躁動地兔子。等到無涯子後來回來了,都覺得這麼安靜聽話的巫行雲是那麼得不可思議。
“你回來啦?”巫行雲一見無涯子進屋,便立刻迎了上去,但臉上過分討好的笑容卻扭曲得無論如何都美好不起來。無涯子受寵若驚地往後退了半步,卻又巫行雲強硬地拉着按到了桌邊。
“嘻嘻!喝茶……”巫行雲看着無涯子真是越看越歡喜,滿心的討好。見桌上有茶壺,便立刻提着倒了一碗,可是因爲力道太猛,她將杯子遞給他的時候硬生生地潑出去大半。一時間,無涯子的青衫濡溼了大半。
巫行雲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呼吸一滯,立刻又從衣襟裡掏出手帕作勢要替他擦。無涯子有些哭笑不得,唯有看着巫行雲像一隻蜜蜂似得圍着自己團團地亂轉。
片刻後,無涯子深色的眸子愈發幽深,他伸手拉住巫行雲在他胸前耕耘不懈的小手,接着低頭在她耳邊輕輕吹了口氣,道,“夠了,行雲,再鬧會出事情的。”
巫行雲瞪着烏黑分明的大眼睛盯着無涯子半晌後,然後她嚥了口唾沫,畏縮着將手扯了回來,埋着頭乾笑道,“我給你捶背啊!”說着,她揮起拳頭朝着他的肩膀招呼過去,力道大得足可以將李滄海之類沒有武功的人打飛出來。
“行雲……”無涯子吃痛俯身,他皺着眉頭對巫行雲說道,“女子最忌言行,下一次你也學學溫柔嘛!痛死了……”
與此同時,小廝推開房門,手中託着的盤子裡放着兩碗清粥,幾碟小菜。他恭順地朝無涯子和巫行雲行禮,對於巫行雲一清早出現在無涯子的房裡一點沒有表示驚訝。
手裡捧着粥碗,巫行雲的心情很忐忑。
巫行雲在餐桌上禮節是很好的。但是卻有幾分男子氣,動作與那些李家姐妹小家碧玉之流還是有一段差距的。但很顯然無涯子更欣賞淑女的風範,所以巫行雲只能竭力抿着嘴,一點一點地往嘴裡送食物。而無涯子則在對面裝作不留意地略掃了幾眼,接着垂下眼簾,掩去那滿眼的笑意。
“師傅!我來給你送藥了!”巫行雲提着一隻食盒,笑着跨進逍遙子的房門。這幾日,巫行雲每日都會去別有洞天報到。她要去給逍遙子送藥,同時還有去追求無涯子。巫行雲若是向人示好會怎麼做呢?對了,你想得沒錯。她每天熬煮的湯藥從一碗變成了兩碗。熬藥要講究火候和時辰,否則熬出的藥並不能達到理想的藥效。爲了這兩碗不大不小的藥湯,巫行雲幾乎是整宿不合眼地守着爐子,就怕耽誤了時辰。即使是如此,當逍遙子和無涯子看見她手裡的藥湯時,總顯出這麼幾分驚駭欲絕的味道。
巫行雲扶着門框又喚了一聲,但是逍遙子卻仍臥在他的貴妃榻上,沒有反應。
午後暖陽落在他雪白的發上,有些炫目。連帶着他的側臉也不甚明晰,只能看見那漂亮的輪廓。
“師傅!”巫行雲走近了些,俯下身去伸手推了推他的身子。這是巫行雲第一次發現,逍遙子的睫毛竟然也是白色的,就像是一層白霜。
又使勁推了推,逍遙子這才嗚咽一聲,眉頭微皺着後知後覺地睜開眼。
“雲兒……”逍遙子略眯着眼,雙目無焦地定定看了巫行雲半天后,才動作遲鈍地伸手揉了揉眼睛笑着喚了一聲。
“我看你真是老糊塗了!”巫行雲嘟囔着從食盒裡拿出熬好的湯藥送到逍遙子面前,“我都進來這麼久了,你才醒過來。”
聽話地接過藥碗,逍遙子眼睛緊閉着仰頭將藥統統灌了下去,“雲兒,能陪爲師聊聊天麼?”逍遙子垂眸看着巫行雲將碗房間已經有一個空碗的食盒,臉上的笑容突然有些暗淡。
聊天?
本來她心裡盤算着要去陪無涯子彈琴的……
巫行雲回頭古怪地看了逍遙子一眼,卻見逍遙子的神情顯得前所未有的誠懇,甚至帶上了近似卑微的祈求。
“好吧……”巫行雲抿着嘴脣點了點頭。
“還記得爲師跟你說的,爲師是神仙的話麼?”逍遙子咧嘴一笑,慣常的痞氣流露無遺。他拎着巫行雲的衣領將她放到自己身上,想對待貓似得輕柔扶着她的頭髮。
巫行雲動作一滯,像是受驚的動物般瞪圓了眼睛,片刻後才僵硬地點了點頭。
“跟你說喲~爲師可不是在唬你。”逍遙子後仰着腦袋,讓巫行雲靠在自己前胸,而自己則含笑望着窗外。
適時,窗外的湘妃竹被風吹着,沙沙作響。金綠的顏色,晃動着迷了人的眼睛。逍遙子眯着眼,神情彷彿陷入某種回憶,顯得安詳淡然。
“我的師傅是鬼谷子。他在我尚在襁褓之內時,便找到我家跟我爹孃說我是太白金星手下的小仙投胎。我當年做錯了事,被玉帝貶下凡塵,須要歷五世劫難方可再次飛昇,位列仙班。而這一世,便是我的第五世,若不跟着他修仙問道怕是會生事端,毀了前四世積累的善緣。
如此一來,我便被誠惶誠恐的父母託給了師傅,跟着他回了縹緲峰靈鷲宮。在我二十歲的時候,師傅已經得道飛昇了。他走之前告訴我,我在一百歲的時候還有一劫,這一劫可能讓我失去修仙的誠心,從此沉淪凡世。”
“劫難?你的武功那麼高怕什麼?”巫行雲皺着眉頭仰看着逍遙子。
“呵呵~我起初也是少年心性,心高氣傲,天不怕地不怕。不過,我現在想來,所謂的‘劫’可能是來源我自己內心。成仙,需要六根清淨,將所有的凡塵過往都當做是過眼雲煙。時到今日,飛昇已是迫在眉睫。可是我卻……”
“你卻什麼?”
“我卻不想走了。”逍遙子笑着捏了捏巫行雲的鼻子。又順勢將有些滑落下去巫行雲往上提了提。
“爲什麼不想走?你不是發燒燒壞腦子了吧?”巫行雲伸手想去探逍遙子的額頭。
“傻丫頭!我不是捨不得你麼?”逍遙子沒有躲閃,任由巫行雲冰涼的手掌貼着他的額頭。但是巫行雲卻像是觸電般的縮回手,將頭埋下去,不再出聲。
“我留着陪你好不好?”逍遙子俯身貼在巫行雲耳畔輕聲問道。
“讓我決定?”巫行雲不敢置信地擡頭。
“的確。”逍遙子含笑點頭,“只要你還需要我,我就不走了。”
逍遙子面容溫和,神情平淡,眼眸中帶着淺淺的、乾淨的笑意,那是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的感覺。
對了,巫行雲眼前模模糊糊地呈現出一個場景。在一個陰天,一個破爛的巷口,一個團成一團蜷在竹籃裡的小女孩,一個穿着白衣一頭白髮面容如同天人般英俊的男子。他俯下身去對着竹籃裡的嬰孩看了片刻,接着他伸手將那個孩子抱了起來舉在面前端詳片刻。接着他兩眼一眯,帶着痞氣地笑了。惹得手裡的孩子哇哇大哭起來。那人趕忙把髒兮兮的孩子攬在懷裡,笨手笨腳地安撫着。等那個孩子不哭了,他便笑呵呵地扯出她衣襟裡的一張紙片看了眼。
接着,他說,“巫雲?雲兒,我叫逍遙子喲!我做你師傅,帶你回家好不好?”
嬰孩傻兮兮地眨了眨眼睛,接着她小嘴一癟,眯眼笑了起來。
某些已經斑駁不堪的回憶,瞬間涌進巫行雲的腦海,硬生生地想要逼出她的眼淚。
巫行雲擡着頭凝視着那張熟悉的臉。
其實,巫行雲很想點頭的。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逍遙子是在一百歲那一年撿到自己的。如此說來,自己便是逍遙子口中的那一劫。他已經照顧了自己二十一年了,這二十一年裡自己可沒少讓他吃苦頭。若是現在她還因爲自己的自私而阻攔逍遙子成仙的路,那麼自己也未免太自私了。
逍遙子對自己而言,是師傅,是家人,是至親,是第一個肯對她好,甚至是縱容她的人……他若是離開她,她一定會難過。但是他若就這麼留在自己身邊,那麼就連她自己也會唾棄一個這麼自私的自己。
巫行雲擡頭,只見逍遙子一雙烏黑的瞳仁正帶着些期待地看着自己。
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巫行雲搖了搖頭。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這顆腦袋重得驚人。她扯着有些乾澀的嗓子說,“老東西,要走快走!姑奶奶留你做甚?”
糾結至死。
四級迫在眉睫,心情份外煩躁。對着電腦的時候,腦子就跟灌了鉛似得,我果然就是一個杯具。
更新的速度可能要放慢了。12月19號考試結束,我就會復活!
遠目,希望大家不要拋棄我……捂臉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