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間裡的人感覺到了異樣,轉頭,看見唐嘉虹站在茶水間外的身影,屋裡的幾個人都嚇傻了,背後說人是非最怕的就是被當事人正面撞見,從唐嘉虹的臉色來看,剛纔她們的對話應該是一字不落的全部進了她的耳朵了。
所有人都僵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
有人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對唐嘉虹說:“嗨嘉虹,正好有剛剛泡好的枸杞茶,你也來喝點,我還有事,先走啦。”
說着,便腳下抹油,溜了。
其他幾個人見她順利溜之大吉,便也接二連三的往外走,只剩下一個,想往外走的時候,卻被唐嘉虹攔住了:“你有什麼事,這麼着急?”
“我……我……”
“林總今天一整天都出差,不會有東西讓你傳遞給誰的,來,坐下,說說看,林總以前的女朋友長什麼樣,叫什麼名字?”
那個負責跑腿的小姑娘哪見過這個場面,看着唐嘉虹的笑容,只覺得心中一顫,腿都軟了,她在瑞誠的工作內容實在是沒什麼技術含量,但是因爲這是在上市公司,加之又是專爲董事長服務的,因此工資福利都不錯,她真捨不得丟掉這份工作啊……眼前這位唐小姐,爲什麼看起來好像要吃人一樣了呢……誰來救救她,那些沒義氣的爲什麼全跑了。
“其實,真的也沒什麼。”那個小姑娘囁嚅着,大腦飛速運轉,想着應該怎麼整理語言,纔不會出賣老闆,又能讓唐嘉虹可以滿意。
…………
…………
下班之後,林家的車來了,司機看見唐嘉虹出來,忙迎上前去:“夫人,您要的東西,都買好了。”
唐嘉虹點點頭:“嗯,走吧。”
坐在車上,看着在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們,現在是下班高峰期,路有些堵,所有的人都歸心似箭,想要往家裡趕,可是自己的家,又在什麼地方?
車窗外的霓虹燈光彩耀眼,交通燈不斷變幻着紅色與綠色,東來的人羣,西往的人羣,南去的人羣,北來的人羣,路線交疊之後又分開,分開之後又交匯在一處,每個人都在這個高速運轉的都市中尋找着自己的位置,如果不是在自己這裡,那一定是在別人那裡。
其中有一些人的夢想也許很簡單,只不過是老婆孩子熱炕頭,覺得這輩子能夠居於一隅,安安定定的不生變數,人生便再無所求。
而另一些人的夢想則是把手伸向了星辰大海,市、省、國、國際,甚至連星際也要伸手摻合一把。
有些人得過且過,在別人的目光之下小心翼翼的過着這一生,生怕有哪一步行差踏錯,或是與別人不一樣的地方,會成爲那些三姑六婆私下圍在一處竊竊私語的談資,他們想要讓自己、自己的家人全部都符合中庸之道,無可指摘,生怕有一點不一樣,也因此,他們也許自己婚姻不幸,卻還把眼光放在那些不曾結婚的人身上,指指點點他們這輩子沒有人要了,這輩子完了,不結婚不生孩子的就是廢人,就是失敗者。
還有一些人,追求着不斷突破,走上巔峰,他們隨着自己的心意過日子,不在乎那些龜縮在陰暗之處,帶着羨慕嫉妒恨的神情對他們指指點點,他們並不在乎,誰關心那些如同爛泥一般腐朽的生命對自己指指點點。他們有足夠的資本,將爛泥踩在腳下,就算一時落入低谷,他們的眼睛也始終望着星空。
唐嘉虹想起自己與姐姐的最大不同,也許就是這樣吧,小時候,總是姐姐在努力迎合着親戚們,親戚們對她的要求也只不過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只要她溫柔嫺淑,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而自己呢,則是一直都是隨心所欲,看見不平的事就會大聲說出來,對於想要得到的東西,就努力去爭取,哪怕別人說這不值得,沒有意義,女孩子何必這麼辛苦。
也許,這就是求仁得仁吧,離婚之後,也有親戚專門打電話來指責她不孝,讓母親不高興,說她不願意生孩子本來就是她的錯,做爲一個女人,如果連孩子都不生,那還活着有什麼意思。
當時,她將電話直接掛了。現在想想也是好笑,那個親戚自己的孩子都是成日裡打架鬧事不學無術,她又到底是哪來的自信打電話來告訴她,不生孩子活着又有什麼意思。
如果是過去的自己,她一定當場就懟回去了,可是,在經歷了一連串的變故之後,她也失了這樣的興致,與這些人有什麼好說的呢,夏蟲不可語冰,那些從來都沒有活到過冬季的蟲子,你對他們解釋,水到了零下之後,會變成透明的,堅硬的物體,他們當然會說這是不可能的,會說你胡說八道,會說你只不過是在裝逼。
曾經有人認爲唐嘉虹在離婚之後,性格會變得柔順起來,可惜卻讓他們失望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唐嘉虹始終還是那個邏輯與理性並存的女性,就算是林書彥,她也不會委屈自己去接受一個心中還存有秘密的他。
既然他不肯說,那就由她親自來尋找這個秘密。
人生總是充滿着謎題,而解開它們,則是漫漫人生中相當有趣的一件事。
就算餘生不再與任何的愛情產生糾葛,憑着對這些八卦的執着,應該也能高高興興的活到九十九吧。
慢慢的,道路上不再那麼擁堵,車子緩緩的將繁華甩在身後,前方漸漸變得十分冷清,行人已經完全看不見了,路上的車都很少,路過了一些高檔住宅區,但是那些住宅區裡卻沒幾家亮着燈光,看起來黑幢幢的一片,這是大規模房地產開發之後的結果,像這種交通不便的地方,平時根本就不會有人來住,就算是節假日也不會有人來這種並不算得風景優美的地方。
車速慢慢放緩,前方是一片亮着燈的低矮院落,司機出聲提醒:“夫人,福利院到了。”
“這裡嗎?”唐嘉虹自言自語,她推開車門,第一步,就差點沒踩穩,腳下的路並不平整,差點讓她穿着高跟鞋的腳崴了。
勉強扶着車門站好,她慢慢向前,走向了這個在黑暗的夜色之中,孤自亮着一片燈火的院落,看起來還真有種山中逢柴屋的感覺。
直到門口,纔看見斑駁的木板上端端正正的寫着“市兒童福利院”,這裡,是收容和養育孤殘兒童的社會機構,在解放前,這裡是由外國傳教士創辦的育嬰堂,之後,依舊延續着它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