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獎罰?
謝靈運望了望將士們,看到他們那滿是期盼的灼熱目光,他不能再一次讓大家失望了他肅然地抱拳,單膝跪下,雄聲地喊道:“卑職認爲自己可以勝任一營將軍,我願帶領原王恭軍的兄弟們,一同爲北府奮戰”
“好”、“吾等願意追隨謝將軍,追隨北府”二千七百多軍士紛紛高呼,熱血激昂,熱淚盈眶,他們都真正地感受到了從軍的意義。
熱血爲何而奔?熱淚爲何而流?並不是因爲戰場上的殺戮,也不是因爲勝利後的喜悅,而是兄弟袍澤們互相的信任、支持,把彼此的性命交託到彼此手上,一起出生入死,一起爲着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奮力前行,熱血和熱淚,皆爲兄弟而沸騰
唰唰唰,二千七百多軍士整齊地單膝跪下,也抱拳望着那個老人,他們的將軍,只能是一個人,謝靈運
還不待康樂公說什麼,王恭已經憤然地急道:“任命將軍需要上表朝廷,得到皇上的准奏,方能成行謝公義你入北府還沒有兩個月,有罪沒罪還沒有定論,毛頭小子一個,豈能當將帶兵?荒謬”
“你並非我方北府軍士,這裡何時輪得到你說話?”
現在,謝靈運不再沉默,立即對其駁斥,博得四周一片叫好
見王恭氣急的“你”的一聲,他又道:“北府以軍功論資,我雖然入府時日尚短,帶兵行軍方面都還有很多要學,但以我的軍功,足夠當將”他說着向天空舉拳敬禮,“漢時霍去病,十七歲即任驃姚校尉,首戰斬殺二千胡敵,封冠軍侯十九歲即爲驃騎將軍”
“由此可見,年齡之老少,並不影響封侯拜將。我也年近十九了,我之武才,不及霍驃姚,但首戰戰績並不遜色多少,又爲何不能當將帶兵?”
王恭不由啞口,擊殺八千魔軍,與擊殺二千胡敵,自然是毫不遜色的……
“王先生帶兵慘不忍睹,卻恣意輕視善戰的後生,纔是荒謬之極”謝靈運大聲怒道,道道神光猛然衝出
“好”軍士們的喝彩更是震天康樂公臉龐生起一絲欣慰的微笑,阿客,就是這樣。
“你……”王恭捂了捂憋悶的胸口,不自覺地退了幾步,這讓他有些說不出話來,這小子,這小子,“你,你跟霍驃姚,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謝靈運笑了一聲,從來就不是妄自菲薄的人,笑道:“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我現在是比不過霍驃姚,假以時日,世人卻也要道我的英武至於王先生,以你的帶兵之道,再過一千年一萬年,亦被人恥笑也。”
王恭的臉色更難看多了幾分,他喘了幾口大氣,才艱難的道:“我不屑,與你逞些口舌之勇”
“那就請你不要聒噪”謝靈運斥罷,目光重新望向康樂公,“請康樂公升我爲將”
“請康樂公升謝靈運爲將”將士們齊聲大喊,氣衝雲霄
劉牢之看着眼前這一切,心頭很是空白,沒多久之前,這裡還是一片悲哀,彷彿四面楚歌一般,但是現在,衆人的士氣可吞萬里,是因爲什麼?他感到泄氣,因爲他不懂這是什麼治軍之道……
“哈哈哈”康樂公開懷而笑,終於點了點頭,道:“好,你帶兵敗敵有功,我現在就提拔你爲一營將軍。但是”
剛要歡呼大喊的將士們,不得不又忍住,個個瞪大眼睛,但是什麼?康樂公真是要急死人啊
謝靈運認真的道:“有什麼事情需要末將效力,請康樂公下令”
“現在北域邊境有着魔軍犯邊,老夫推斷並不只是詵冥一萬兵馬,所以這場仗還有得打。”康樂公撫了撫長鬚,繼續道:“明天一早,你就帶着你的人馬前去北域,支援前線大軍,聽從孫將軍的調遣。這是你的一個機會,如果你還能帶兵立功,打完這場仗,繼續當將軍;如果沒有建樹,那就當回隊主吧。
“末將領命”謝靈運毫不猶豫地喊道,把這道軍令接下,康樂公就是康樂公,如此可使北府將士心服,可使天下人心服。
當然前提是,他要繼續立功漂亮話說了不少,現在就去實現吧
他站了起身,二千七百多軍士也站了起身,他轉身望着衆人,喊道:“兄弟們,你們今天的仗義相助,謝某人永遠銘記於心現在成命已經收回,大家也沒必要繼續圍堵帥營了,請大家各自回營作息,明天操練的操練,出征的出征,還有許多魔軍要打吶”
“還有,大家的恩情,謝某無以爲報,請大家受我一揖”他說着,雙手作揖,彎着身子,長長地一揖到底。
“謝將軍”、“我們受不起啊”將士們驚聲一片,隨即紛紛抱拳作揖的回禮。
看着上下一心的衆人,康樂公撫須點頭,有這些北府男兒在,何愁沒有天下太平的一天?
當下,十萬北府將士和一隊隊的戰獸,在將領們的帶領下,一軍軍地相繼散去,每個人都意氣風發這也是一場大勝仗,他們戰勝了不公,贏得了榮譽
當謝靈運帶着二千七百軍士返回原本的王恭軍軍營,現在的謝公義軍軍營,天色已經是一片漆黑。
他讓士兵們速速各回營帳休息,至於傷重的士兵就不要指望明天一起跟着出戰了,把身體休養好,以後有的是機會;而副隊主以上的軍官,全部來將軍營帳召開會議
這將軍營帳還算是王恭起居的地方,衆人也沒有到內室去,就在寬敞的營廳分列入座,謝靈運自然是坐在上方的將軍位置。
“我還要再向各位說一聲謝謝”謝靈運向兩邊的一衆軍官抱拳,阻下他們的感激,道:“好了,明天我們又要踏入北域,王恭不懂打仗,但孫將軍卻是百戰百勝的,我不希望大家認爲我們軍有什麼特殊。”
他說這番話,正是要提醒衆人,不要因爲連續兩次的“兵變”成功,而產生任何的驕橫。他們只是一支急需證明自己的新軍,如此而已。
“卑職明白”、“謝將軍,我們唯你馬首是瞻。”軍官們都十分認真,孫將軍,他們服氣,謝將軍,更服氣。
“嗯。”謝靈運點頭,望向坐在末席的副隊主們,又道:“現在還差着一個隊主,說實話你們都有那個能力擔當此職的,但隊主只得一個,荀雍,由你來當。”
那邊的荀雍頓時站了起身,抱拳道:“卑職敢不從命?定不叫謝將軍失望
羊惰之並沒有意見,之前對付王恭的激將法,大半是荀雍想的,而且他治軍之能更高,理應由他來當。
“嗯,諸位都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到了北域,與大軍會合後,我們再讓北府男兒爲我們而震驚”
軍議結束後,謝靈運也離開了這將軍營,先回去自己的隊主營帳歇息,卻不料康樂公派人來傳,讓他到將軍江江邊去。
將軍江白天平靜,夜晚卻是怒濤兇浪,在那十分朦朧的月色下,猶如可以見到多年來的金戈鐵馬,喊殺聲、慘叫聲、戰歌聲……都化在那奔流之中。
謝靈運隨着康樂公徐步而行,老人神情平和,看上去頗爲享受這夜幕下的寧靜。
“阿客,我沒有想到你來北府兩月,就有此番表現。”
“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謝靈運笑着搖搖頭,如果不是沉寂多年的魔軍忽然侵邊,也不知要打食多少年,才能像現在這樣。可這是好事嗎?他不那麼認爲。他疑惑的問道:“魔軍的異動……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康樂公呵呵一聲,望着北方的夜空,道:“它們知道,我命不久矣。”
謝靈運聞言皺起眉頭,又一次聽到老人這麼說,“不能避免嗎?我們修長生的,爺爺你的修爲這麼高,怎麼會死……”
“人都會死。”康樂公輕嘆,“我早該死了,續命續了二十年,再怎麼都續不下去了。阿客,一旦我不在了,世途兇險,你凡事都得小心應對。”
老人眉間的愁雲越發濃郁,又道:“北域妖魔是一大患,但更大的兇患在中原,各方勢力蠢蠢欲動,都需要你去收拾。”
“亂世之中,萬萬不可迂腐,但切記凡事要謀而後動。”他拍了拍孫兒的肩膀,“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只是還需要更多的磨練,增強你的修爲,提高你的心智。”
謝靈運連連地點頭,他知道的,他知道的……
“孫無終、何謙這兩位老將軍,都不會對謝氏有敵意,你大可以信任他們。”康樂公頓了頓,又是輕輕一嘆:“不過劉牢之他忠心不堅,野心不小,若然不能使他心服,恐怕他會另投它方。我能做的不多……”
他又嘆了一聲,可見內心的選擇是多麼艱難,“我有想過除掉他,滅掉這個隱患。但我和他是數十年的老友,他爲我爲北府爲天下立了無數的汗馬功勞,我下不了手。”
“爺爺,若你下得了手,你就不是那個受所有北府將士愛戴的人了。”謝靈運笑了笑,“連我也不會再敬佩你。”
“呵呵呵,道堅並不是什麼鄙惡之輩,只是個壞脾氣。”康樂公也笑了,語帶自嘲:“我讓他當都督,其實是難爲了他的,他是一把快刀,卻不是出色的刀客。”
“道堅素來疼愛其子敬宣,也只有敬宣的話,他才能聽得進去了。你若想得到道堅的助力,必先要得到劉敬宣的效力。可他現在在會稽王那邊當着一名參軍。”
會稽王乃是皇家最得勢的一名王爺,如今常年駐在封地會稽,世人都說若然皇帝駕崩,憨太子當上新皇,會稽王必然會進京輔助,他纔是皇室的洶涌暗流中最強大的力量。
謝靈運還真是不太清楚這情況,聞之不禁皺眉,明白了康樂公對劉牢之爲什麼會有過殺念,劉敬宣是會稽王的人,如果康樂公不在了,劉牢之帶着北府軍投奔過去……那謝氏危矣。
“你現在無需擔憂這些,道堅那邊我會解決好的。”康樂公望着遠方,目光深邃得猶如星辰,“阿客,珍惜這段時間提高實力吧,那一天,也許不遠了
老人這番話,越聽越感覺像是遺言,謝靈運的心頭不斷地往下沉去,重重地點頭,道:“我會好好努力的。”
黑夜漸漸過去,當天色矇矇亮,戰獸們的吼叫,宣示着新的一天到來。
謝靈運軍出動的日子一大清早,謝靈運軍軍營就已經是一片喧騰,無傷以及輕傷的二千五百將士確定出戰,而那些傷情不允許出戰的人,只得以一種羨慕妒忌的目光,望着他們整軍待發,多麼希望也可以踏上戰場。
“都準備好了嗎?”看着一列列井然有序的軍士,謝靈運騎着白馬兒白米,巡視了一圈,大喊。
“願聽將軍的差遣”旋即就是一片震天的聲響,不管是穆奇、施元愷這兩位幢主,還是熊力那樣的粗人,每個人都扯開嗓子在喊。
“很好,出發”謝靈運喊罷,調轉馬頭,往北方將軍江那面奔去
當謝靈運軍浩浩蕩蕩地走出軍營,北府連營四處都響起了《無衣》戰歌,激昂如沸,北府男兒們以這種方式,爲謝靈運軍送行。不過相信很快,他們也會踏上那一片戰場
與此同時,主帥營都督營帳邊,康樂公和劉牢之巍然而立,兩人皆望着北方,一時沉默。
直至康樂公忽然說道:“道堅,我不管你未來怎麼選擇,我要你答應我,在戰場之外的地方,不傷害謝氏族人一根寒毛。”
“將軍”劉牢之頓時失聲的急道。
“你不必多言,我瞭解你的心思。”康樂公微斂老目,“我只要你答應這一點。”
劉牢之握緊了拳頭,眼前突然閃爍過了往昔的一幕幕,康樂公招募勇士組建北府兵的時候,他憑着一腔熱血而去應徵,因而受到了康樂公的賞識……
“你之勇猛,可救天下。”那時候,那個男人這麼擊節而贊。
什麼時候,他的勇猛卻成了康樂公的顧忌?劉牢之深吸了一口氣,幾乎咬裂了牙,沉聲的道:“我永遠都不會傷害謝氏族人,不論是在戰場,還是戰場之外”
“戰場上兩軍對戰,生死不由人,我不會怪你。”
“將軍若我劉牢之食言,就讓我斷子絕孫,死無葬身之地”劉牢之暴然怒吼,炸開的絡腮鬍子,讓他猶如是一頭憤怒的獅子。
康樂公微微點頭,“道堅,我相信你。”
劉牢之重重地急喘,這個陽神境高手,終於可以呼出那一口氣,只是他的心意,好像失去了些什麼,不由更迷茫了。
北方的天空依然是灰沉沉,北域的妖氣比之往常太過異常,那二千多四處逃竄的魔軍敗軍,兩天之間,就被活躍在北域邊緣的北府兵如狼似虎一般分食。然而還是讓人感到“山雨欲來風滿樓”,這次魔國出動的魔軍並不只是一萬
孫無終、何謙爲首的援軍到達死林五十里後,就發出信號,也派出偵候,讓四面的北府兵各軍收攏過來。
而現在幾乎全軍都到了,還有竺謙之、竺朗之兩軍卻沒有迴音,軍情是那兩軍出了一百一十里,所以一時半刻回不來也不是奇事。
但孫無終、何謙最怕的就是那兩軍遇到了什麼險況,就像王恭軍那樣被包圍。雖然竺謙之、竺朗之是兩個征戰多年的老將,但他們會遇到多少敵人,爆發出的士氣和戰力有沒有謝靈運帶領下的三千將士那麼高,真的讓人沒有把握
就在這時候,又有一支北府軍來了卻是從南邊來的,謝靈運軍。
“謝靈運當上將軍了”
“哈哈哈我們走了之後,整個北府都爲他求情,後來康樂公來了,那王恭被革出了北府”
隨着謝靈運軍的到來,前線大營一片轟然,將士們都因爲北府大本營發生的事情而震驚,以及歡呼,他們的心情和那些“兵變”將士並無兩樣,對於謝靈運的升將,痛快對於劉都督被教訓丨王恭被革除,也是痛快
“哈哈哈”何無忌同樣笑得很開心,舅舅這回冥頑不靈,活該被康樂公落了面子。“好啊,我來北府兩年了,還沒有當上將軍,謝客兒來兩個月,卻當上了。回頭一定要叫他請客痛飲,哈哈——”
“可惜,可惜。”何長瑜聽聞消息之後,亦笑個不停,“沒有見到王將軍那張臭臉,當真可惜啊。”
“就知道阿客行的”謝公信、謝瞻等謝氏子弟們,沒有妒忌,只有興奮
而孫無終、何謙這兩位老將,也是大爲開懷,劉牢之那老小子知道厲害了吧,哈哈
孫無終接見了謝靈運,得知他軍只得二千五百人,正好缺着一隊兵馬,就與何謙、劉毅等將一番商量,然後下令讓劉毅軍的何長瑜小隊暫調過去。既然謝靈運有任務在身,一定要立下軍功才行,那可不能缺兵少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