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二:我的打工生活與愛情(二)

在魏文馨二十一歲生日那天,我把她抱上了牀。這麼做至少有一個好處,我們的結婚紀念可以和她的生日同時慶祝,能省不少錢。

如果你已經看出來了,那我就承認我是在扯蛋。我和她以前是農民,然後是打工仔,一直生活在社會最底層,一點沒有過什麼結婚紀念的習慣。這麼扯蛋只有一個意思,說明我十分嚮往高層次的生活。當然,根據我的經歷和目前所處的環境,我能想象到的高層次生活無非也就是牛奶雞蛋,咖啡西餐而已。至於別墅小車,出國如同走親戚,那是不敢想的。離我太遙遠,胡亂去想怕惹傷心。

那時我跟魏文馨正式談戀愛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別人也已經習慣把我叫成她老公把她叫成我老婆。聽到別人這麼叫,我心裡就發癢,一門心思想把它早日變成事實。當然,如果你理解成我那麼想結婚就錯了。對於一個沒有婚姻經歷而且年輕的男人來說,結婚其實就只意味着zuoai。

我和魏文馨都是HB老鄉。我家在谷城,她家在紅安。我在家裡是老大,下面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她是老幺,上面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我這麼說的意思是想說明我做慣了主,而她習慣了被別人做主。所以我帶她去開房並且提出同她zuoai,她也想不出拒絕的辦法,甚至於連要不要拒絕都還沒有想好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被我弄上牀了。

如果是在家裡,我要這樣做有點難度。首先我們要訂親,雙方都要經過對方父母兄姐,乃至三姑六婆的多方審查。仔細一點的話,還要查探祖宗三代的流派,考究一下家教門風,看看是否有偷人做賊,不孝翁姑的事情發生。這些都通過後,我就要出一大筆彩禮錢,算是把她訂了下來。這個時候,如果我要跟她睡覺,雙方大人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也會認爲理所當然,一般情況下不會拒絕。但是這麼一大堆事情做下來,我就會疲憊不堪,心情全無。就算她乖乖跟我睡覺,也是味同嚼蠟。

在外邊就簡單多了。我已經長大成人,未婚,身高和長相都沒有重大缺陷,能養活自己。具備這些條件就足夠了。同理,魏文馨只要具備這些條件也足夠。甚至她能不能養活自己,夠不夠十八歲都沒有什麼關係。

還在她過生日前幾天,我就跟她說好一起去吃飯,看電影,慶祝她的生日。但沒跟她說要去開房間,免得她有太多時間考慮,就此節外生枝也不一定。

那天我們專門請了一個下午的假。快吃中飯的時候我去她宿舍外邊叫她。自從我們談戀愛,大都是我去叫她。女孩子面嫩。但是很顯然,她非常樂意有個男人去宿舍外叫她。每次叫她的時候,她都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然而兩眼放光,小臉上神采飛揚。這些都說明她以前沒怎麼談過戀愛。同時證明我在她心目中算個拿得出手的男朋友。

這裡順帶介紹一下我自己。我身高一米七三,體重超過一百六十斤,在南方人中算得上魁梧。此外我經常理個平頭,臉相兇狠,頗有點陽剛之氣。如果你以後見到我,發現我在扯蛋,那也很正常。誰在介紹自己的時候不說點好聽的?你怎麼看我無所謂,總之魏文馨對我非常滿意。

魏文馨那天刻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件真絲面料的短袖衫,一條奶白色小碎花的長裙子。這套衣服花了她大半個月的工資,但是並不適合她穿。她長得嬌小玲瓏,適合穿緊身的衣服或者運動裝,顯得精神。如果換成花蕊那種高挑豐滿的女孩子來穿,就會顯得身材很棒,相當好看。

當然我不能說出來。魏文馨自己說,想這套衣服都想了大半年了,以前一直沒捨得買。言下之意是爲了我纔買的,女爲悅己者容。我應該爲之驕傲。我也確實讚揚了一番,說得她眉花眼笑,以爲自己眼光獨到,可以改行去做服裝設計。送這種順水人情,惠而不費,我最拿手了。會說好話和會送人情,是我能在總務課生存發展的兩大原因。

一出廠門,魏文馨就挽住我的胳膊。再走幾步,就變成整個人吊在我身上了。我不反對有個女孩子吊在我胳膊上,我力氣夠大,只要她長得跟魏文馨一樣夠可愛就行。我只是反對在這麼厲害的太陽下整個人靠在我身上,而且熱情如火,就像要燒起來。我笑着颳了一下她的鼻子(她的鼻樑筆挺,刮起來很方便),說:當心長痱子。

按照預先擬定好的程序,我們先去吃飯。我本來是要帶她去麥當勞,但她反對,說是又貴又難吃。這一點我很贊同,於是又提議去喜盈門。喜盈門是附近最大的一間酒店,我也只去過幾次,每次都是別人買單,每次都花上千元。但是每次都吃不飽,回來還要泡方便麪。魏文馨問什麼價格,我撿便宜的說了說,結果把她嚇了一跳。她兩眼放光,拼命搖頭反對,說是這麼吃,要給她老爸老媽知道,一定罵死她。記得以前小時候過生日,不過就是吃兩個雞蛋而已,也很滿足。有時連雞蛋都沒有,也沒什麼,一樣很滿足。

如果我理解爲只要有愛情她就滿足,那就證明我智力低下。魏文馨的意思是她很會理財持家,是個不錯的老婆人選。既然她不肯多花錢,我也就不堅持。因爲我也不是什麼闊佬。最後還是依了我的意思,去谷城餐廳點了幾個她喜歡的菜,喝了點紅酒。

魏文馨不能喝酒,一點紅酒就喝得兩眼水汪汪的,臉上紅得似乎一掐就破。我忍不住伸手擰了擰。看她的樣子,要不是餐廳裡有人,隨時準備撲過來了。

這飯吃得馬馬虎虎,因爲兩個人的心思都不在了。我本來是想直接就帶她去開房間,又覺得胡亂打破程序怕有點不妥。於是就去看電影。

看電影之前,我跑去西餅屋訂了個蛋糕。魏文馨說不用了,吃不下。我解釋說:你帶回去給花蕊她們吃。這就證明我是個很細心的人,會照顧到她的面子。這麼說也沒錯,但不全是。真實原因是我記掛着花蕊。

在陪女朋友過生日時我還記掛着另一個女孩,這件事很不合情理。但事實如此,我沒有扯謊的必要。

那天看的是一部香港警匪片,演了些什麼完全記不得了,總之情節很爛,但場面還算火爆。我們工廠附近的電影院盡放這種垃圾片,不是警匪就是鬼怪要不就是愛情,興許電影院的老闆認爲我們打工仔就配看這種熱熱鬧鬧的東西。這也難怪,我們大都是初中畢業,有些還是文盲,給我們一部大片未必看得懂。大片又貴。

說實話,我一點都不喜歡看電影。但是附近適合我們娛樂的東西實在不多。比如保齡球,又貴又不會玩。要不就是溜冰,但我體重超標,玩溜冰有危險。然而陪女朋友過生日,總不能什麼事都不做罷?

電影院有兩種位置,價格很不一樣。樓下的三塊錢一張票,樓上的要八塊。因爲樓上是包箱形式,兩個人坐在裡面可以乾點別的。這個錢我必得要花,魏文馨也沒反對。這小妹妹也有單獨跟我呆在一起的慾望。我們談了幾個月的戀愛,也沒怎麼出去玩過。通常是在廠內找個隱蔽的角落,在那裡坐一坐,摟一摟,親個嘴而已。但是這種時候也不多。因爲我是總務組長,許多人都認識我,被人看見有點不大好意思。

只有一次我興致大發,在公休天帶她去了趟虎門,看林則徐紀念館。我對那些鐵炮以及陳列的鏽跡斑斑的鳥槍、刀叉之類的東西很感興趣。魏文馨勉強陪着,眨巴着眼睛聽我講解第一次鴉片戰爭的事情,趁我不注意時扭頭打個呵欠。到後來我口乾舌燥,沒了講解的激情,索性帶她去了虎門服裝市場。她滿心歡喜讚歎,兩眼光芒萬丈,在令人眼花繚亂的各類服裝中流連忘返,如同小孩子進了迪斯尼。

從那次以後,我就決定,再帶她出去,只要zuoai就夠了。

我們在電影院的包箱裡像兩條麻花一樣扭成一團。

我迫不及待地親吻魏文馨,顯得有點急色。這事以前也幹過,但這幾個月和魏文馨一起幹的次數不多,憋得實在有些狠了。魏文馨開始有點怕,東張西望地看看左右的包箱,發現大都扭在了一起,而且電影院很黑,看不真切,只看到模模糊糊的兩個人影互抱着亂啃。這極大地增強了她的膽氣,同時也極大地刺激了她的慾望。

由於以前做得不多,她還有點生澀。不過就親吻這件事來說,女孩子有天賦,不用怎麼教導就能很快進入狀態。

這麼胡亂啃了一陣,銀幕上突然槍聲大作,把我們吵醒過來,就看上幾分鐘。等槍戰打完,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死掉了,我們又開始亂啃。

那場電影一個多小時,我們就是這麼看一陣啃一陣。當然,我還做了些別的進一步的動作。幹這些事的時候,我手法熟練,顯然經驗老到。但魏文馨就沒有。我明顯感到她呼吸變粗,心跳加速,甚至還聽到了壓抑的呻吟聲。

除了親吻和撫摸,我倒沒有再進一步的做其它事情。我不想在電影院把一切都搞定。這個地點不大合適。但是我深信,已經沒有什麼力量可以阻止我把事情進行到底了。

從電影院出來時,魏文馨臉頰潮紅,衣衫零亂,勾着頭不敢看人,好像誰都知道她剛剛在裡面跟我親熱過。

這對我是件好事。她已經完全喪失判斷能力,任由我帶她去了預先訂好的房間。在途中我還抽空買了點吃食,像水果之類。這也算秉承聖人遺訓。既然我準備去色一色了,自然也不能忘記食。食和色是聯在一起的。

對於這件事,我預先做了些準備,有志在必得的意思。比如瞞着魏文馨先訂好房間就是證明。

我訂的房間相當簡陋,除了一把風扇,一張破破爛爛的桌子,光剩一張大牀。我們這裡是工業區,旅館到處都是,但夠檔次的不多。這完全可以理解。

許多人包租一棟房子,隨便隔成些單間,在裡面放上我剛剛提到的幾樣破傢俱,就算是旅館了。可以臨時租也可以月租。月租金一般在二百五到三百五之間,視乎房子的新舊和配套的設施而定。臨時租一般是二十塊。對打工仔來說,不便宜。但是考慮到我們大多數時候都被關在廠裡,這個價格也還可以接受。

我後來也感到,和老婆的第一次就在這種又破又髒的小旅館完成,未免有點對不起人。但是做都做了,慚愧也沒有用。

魏文馨一進門就看到了那張大牀,臉立即紅了,飛快地擡頭望了我一眼,又飛快地勾下去,有點磨蹭。但也就幾秒鐘的樣子,她就走過去,坐在牀上,一隻手絞着衣角,勾着頭不敢看我。我想她再遲鈍也該明白我的意思了。何況她只是不愛說話,並不笨。這個樣子就該算是默許了。

我和她的第一次就是在這間簡陋的租房裡完成的,從頭至尾都是我採取主動,但整個過程中她都很配合。

我又做了些準備工作。因爲從電影院到租房要步行十幾分鍾,魏文馨的激情早被緊張取代。就這麼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題,她嚇得要死,我也會跟着緊張。

她咬緊牙關纔買的那件真絲襯衣倒沒給我惹什麼麻煩,我抱住她胡亂親了一陣就把襯衣解開了。那裡面是跟襯衣同樣顏色的胸罩。那個鳥胸罩系得無比之緊,我使了很大的勁才擠進去兩根手指。但魏文馨後來說這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我的手太大。

我對女人身體的喜愛,最大興趣的部分在於rufang。魏文馨的rufang和她的外表一樣,中規中矩,不過因爲年輕的關係,還是相當的吸引人。但是一段時間之後,就有點發炎,一碰就痛。我想要是換成花蕊,可能就不會有這毛病。她看上去如此健康。

只有在最關鍵的時候,魏文馨突然推住我,看着我的眼睛很認真地說:你要答應我,不許變心,要娶我做媳婦。

這話傻得厲害。當時猶如箭在弦上,我幾乎都沒聽到她說些什麼,只是一疊連聲的答應着。魏文馨聽我答應了,就放心地閉上眼睛,任由我去忙活。

事後仔細回憶,纔想起她要我娶她做媳婦,而我也答應了。這也沒什麼,娶她就娶她吧,反正我總是要娶一個老婆的。

還有一件事情讓我困惑,我清楚地記得,在和魏文馨親熱的時候,我想到了花蕊。這很不像話。我不大願意相信那個女孩子在我心目中份量如此之重。我已經答應娶魏文馨了。我是個很重諾言的人,算是一個優點吧。

但是我也明白,這一輩子,恐怕是忘不掉花蕊了。

自從有過第一次,魏文馨更加迷戀我了。我們隔幾天就忍不住要跑出去開個房間,按魏文馨的話說是去“玩一下”。一般都是我主動提出來,偶爾她心情特別好的時候,也會要去玩一下。她還是有些害羞,這麼說的時候仍然禁不住面紅耳赤,如同做賊。

在性這件事情上,魏文馨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激情,當然也不冷淡。一切都像一個守本份的老婆一樣,中規中矩。但是她喜歡跟我在一起的感覺。我跟她不一樣,我精力充沛,**旺盛,出去開房最大的目的就是zuoai。

不久之後,魏文馨開始對這種偷偷摸摸的做法感到不滿意。這是因爲第一,出租屋的設備太簡陋。第二個原因是她在品管課上班,作息時間跟着現場走,沒有多少空閒和我出去。有了這些不滿意,慢慢地她就磨着我給她調單位。

平心而論,這個要求不算過分。不過品管員的工作在鞋廠已經算是比較輕鬆的了,要想再輕鬆一點,只有調特殊部門,比如稽查室、會計課之類。但魏文馨初中底子都不大牢靠,要進這些部門有難度。就算進去了,想站住腳也不容易。剩下就是總務課了,在總務課,魏文馨能做的工作也只有舍監。要進總務課,難度不比進其它部門小。

第一,目前舍監編制是滿的,沒有空位,我不能把人家硬趕出去。第二,工廠有規定,有親戚關係的人特別是夫妻不可在同一個部門工作。我跟魏文馨雖然還不是夫妻,但大家都把我們當成倆口子了,算是事實婚姻。第三,內部調動需要寫明理由。要是幹部調動,一句工作需要就解決問題。但是員工調動,這個工作需要就必須說明白了。我總不能說爲了方便zuoai吧?再說了,我只是一個總務組長,又不是什麼一手遮天的人物。

除了這些理由,還有一個原因也很重要。魏文馨現在以“羅建紅的老婆”自居,開始管起我的事情來了。比如喝酒、打牌、和女孩子聊天之類,只要她知道了,都要囉嗦幾句,而且漸漸有愈演愈烈的架式。居家過日子的女人就是這樣,對老公的大小事情都有極濃厚的興趣,如同過去居委會的大媽或者學校的團支部書記,一副以天下爲己任的樣子。這讓我的腦袋脹痛不已。如果把她調進總務課,一天到晚在我耳邊絮絮不止,我的頭遲早要如“鬥”一樣大。

現在的問題是,我不把她調總務課,耳根也同樣不得清靜。於是我去找吳主任商量。

吳主任就是我的頂頭上司,總務主任,也是HB谷城人,當初就是他把我招進廠的。我跟他關係非同一般,是鐵哥們。大家現在知道我爲什麼能做總務組長了。

吳主任說:要做舍監也容易,超編一兩個人問題不大。不過還是等一下看。

我問他什麼原因。他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兄弟,新總務主管馬上就要到了。

這是個大問題。新總務主管不知是什麼脾氣,不知會不會搞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作法,這對我們相當重要。在沒有摸清他的脾氣之前,最好還是規矩點。

這中間的利害關係,吳主任早想到了,我卻懵喳喳的,可見他該當做主任,我只能做組長。

魏文馨調單位的事情就暫時擱下了。她聽了我說的理由,也不能反對。如果我玩完了,於她未必有好處。

新總務主管姓申,三十五六歲的樣子,五大三粗,酒糟鼻、八字鬍,腦袋直接扛在肩膀上,模樣傻得厲害。到任不久,我們就發現他的心智跟長相有共通之處,都傻得厲害。這麼說可沒有冤枉他,也不是省籍情結作怪(那時的臺資廠,主管以上必須是臺灣幹部,大陸人再能幹也挨不上邊),是有依據的。

他一來,就擺老爺架子。這個我們可以理解。像他這種人,在臺灣不能掌什麼權,不知怎麼做老大。在工廠的臺幹會議中,除了捱罵,也沒什麼表現的機會。所以在我們面前擺擺架子,過過老大的乾癮,也屬正常。但他不合一來就把我們每個幹部都罵上一頓,指責我們的工作這也不好,那也不對。彷彿我們都是一羣飯桶,他是一個救世主,專門來點撥我們的。這讓我們上上下下都非常不服氣。我在總務課做了三年,吳主任做了六年,對總務課的各項工作了如指掌,比他吃飯穿衣還要熟悉,他這樣指責毫無道理。按吳主任的話說,是想給我們個下馬威。

這也沒什麼不對。當老大嘛,下馬威也屬必要。我們不習慣的是申先生說話的語氣。工廠規定,凡是臺籍幹部,有官銜的稱官銜,比如某經理、某廠長之類,沒有官銜的主管,男的一律稱先生,女的一律稱小姐,八十歲亦不例外。這樣很好,顯得大家都是有禮貌有教養的,不是野蠻人。但申先生是個例外,他經常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你們大陸人”,這裡面透露出來的那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讓人心裡不大舒服。不過這也沒關係,人家投胎投得好,沒什麼可說的。爲了飯碗,我們也能忍受。

說到這裡,我知道會被人罵混蛋了。既然什麼都沒關係,什麼都能夠忍受,那還有什麼可抱怨的?還要說人家傻得厲害!

我這裡有個解釋。能不能忍受和會不會抱怨是兩回事。能忍受是說明我們久經鍛鍊,意志堅定,是個策略問題;會抱怨是說明我們心理正常,沒有受虐傾向,是個態度問題。至於說他傻得厲害,乃是事實如此。

申先生這種高高在上不合作的作法,導致我們關係不能融洽。他經常給我們氣受,我們也就不好好配合他,讓他經常到上頭受氣。

這位申先生在任的一年兩個月裡,是我打工生涯中最不開心的一段時間。

大約在一個月之後,魏文馨又來找我舊話重提。這個月我小心翼翼,不敢隨便出去,每天跟她待一塊的時間也不多,可把她憋壞了。所以語氣和態度都不夠溫柔。那會兒我剛被申先生修理了一頓,心情奇劣,態度更差。三言兩語的,把她罵一頓,罵得她亂掉眼淚,哭着跑掉了。

關於我被申先生修理的事情是這樣的,以下是當時的實況轉播。

“羅建紅,你過來。”

我趕忙放下手裡的活,跑步過去站好,雙手在身後交叉放在屁股上。

“申先生有什麼吩咐?”

“我問你,宿舍衛生評分牌到底什麼時候能做好?”

“報告申先生,鋁合金材料還沒有買回來。等買回來了,三天之內就可以做好。”

“爲什麼不向我報告?”

“我兩天前向你報告過。”

“我怎麼一點都不記得?”

我不說話。記不記得是你老申的事情,因此回答不出廠長的提問而被修理也是你自己的事情。反正我向你彙報過。至於我把其它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混在一起向你彙報,讓你頭昏腦脹,沒辦法分辨,那也只能怪你自己記憶力不好,跟我沒關係。誰叫你這麼對我們?被修理就叫活該。

“以後凡是這種事情都要用書面報告。”

“我用的就是書面報告。我的工作報告裡面都寫了,你都看過,還簽了字。”

“這麼多工作報告,我都能記得?你什麼態度?怎麼做事的?”

我又不說話。既然談到工作態度,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工作態度這東西,誰官大誰說了算,跟工作做得好不好完全沒關係。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們這些大陸人,怎麼做事的?你看你,笨得跟豬一樣,還是個組長!”

我還是不說話。被人罵成豬而毫無表示不大符合我的個性,我當然不能就這麼給他罵了而無所作爲。於是我在心裡狠狠幹他老申家祖宗十八代,臉上卻一點不表露出來。

這姓申的現在才幹了個把月,所以還不到跟他硬碰硬的時候。給他個軟釘子碰碰也就是了。終有一天,叫他知道我們“九頭鳥”的厲害。

然而我終歸是給他罵了,罵得狗血淋頭。如果不發泄出去,除非我是聖人或者瘋子。所以魏文馨就成了這個出氣筒。但是她離一個好的出氣筒差距甚遠,不過稍微說她幾句,眼淚流得比孟姜女還多。搞得我心裡亂翻翻的,比剛剛捱罵還要糟糕。

當天下午,花蕊就來仗義執言了。一開始她氣勢洶洶,但我絲毫沒給面子,披頭蓋腦把她也罵了一通。說她們女人除了煩人一無是處,一點都不能幫男人分憂解難。

無疑這頓罵是替魏文馨挨的。中午不過說了個開頭魏文馨就跑掉了,剩下一大堆囉嗦只好全送給花蕊。

花蕊本來有很多問罪的話要說,結果被我罵一通,愣愣的,半句也沒有說出來,最後眨眨眼,搖了搖頭,就走了。

不多久魏文馨眼睛紅紅臉紅紅的來找我。期期艾艾弄了半天,才說今天晚上不怎麼加班,不如出去玩一下。

這就算是向我道歉了。是典型的魏文馨方式。我想如果是花蕊,就會直截了當說對不起了。

這個晚上魏文馨十分主動,我們都有點酣暢淋漓的意思。中間小憩的時候就躺在牀上聊天,主要是聊花蕊。譬如她的愛好,家庭情況之類。魏文馨對此瞭解不少。聊着聊着我就會興奮。

如果我讀過心理學,就能預感到終究有一天要和花蕊發生一些事情。因爲根據心理學的分析,一個人如果不斷地想着某件事情,就一定會付諸實施,哪怕爲此粉身碎骨。

PS:擔心諸位老友下午上班無聊,發點公衆章節上來瞧瞧,呵呵,餡餅是厚道人!

自打申先生下狠手把宿舍班長和一個保安班長打包後,我們跟他的鬥爭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這兩個班長雖然不是HB人,但都跟了吳主任很長時間,宿舍班長進廠還早過我,算是總務課的元老,也是“吳記”的中堅力量。老申一下子把他們兩個都幹掉,而且罪名非常的“莫須有”,事先一個招呼都不打,讓我們都有“兔死狐悲”的感覺。

這個時候,花蕊那邊又出了點事情。她在車間跟主任大吵一架。

這不奇怪。以她的個性,跟任何人吵架都屬正常。

前面說過,花蕊是裁斷的品管員。裁品與裁手通常是死對頭。這個原因完全可以理解。裁手希望自己裁出的每一個部件都能免檢通過,裁品只要點數就好。但是裁品職責所在,其勢又不能馬虎。如果檢查出次品數量超過規定,裁手就要被罰。裁手有時就故意找茬,不是說裁品檢得太嚴,就是嫌人家點數太慢,時常爭吵。要是碰到火爆霹靂的人,說不定就打起來。當然動手的話,一般是裁品吃虧。雖然裁手大都身材苗條,畢竟是男人。

然而花蕊是個例外。這女人勇悍無比,縱算是泰森也未必嚇得住她。而且她男朋友是裁斷組長,裁手不看僧面看佛面,要給她幾分面子。不過爭吵的事情畢竟難免。這一次那個裁手就告到了裁品主任那兒。

裁手是JX人,裁品主任也是JX人。主任爲老鄉出面,罵了花蕊幾句,於是就吵起來。女人爭吵鮮有不罵的(那種讀書讀成四方腦袋,上面還長倆天線的女人例外)。我們廠裡,上下級之間等級森嚴,頂撞上司屬於嚴重違規。何況辱罵上司?

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以爲花蕊又是要我幫忙減輕處罰。雖然現在老申當家,做這樣的事有點冒險,但是我沒有退路。

然而花蕊不是這個意思。她在我面前忿忿地又罵了主任一通,連帶說了JX人不少壞話(當然這很不應該,不能一棍子打死一大片)。接着就說:我不想做了,我想出廠。

我略微有點奇怪。按理,這樣的事情她應該和江時虎商量,怎麼找起我來了?我這人有時很鬼,有時又很老實,心裡想什麼嘴裡就說什麼。

一提到江時虎,花蕊就氣不打一處來:不要提他了,屁用都沒得。只會要我忍耐,要我改脾氣。他媽的,他到底幫誰啊?

我笑起來:他就是這個樣子的。你又不是到今天才知道他是這種脾氣。照你這麼說,我也該罵了。

花蕊瞪着我。

我說:你還是忍耐一下吧。現在出廠,其它廠也不好進。再說別的廠裡的幹部,也未必見得就比你們主任好。

花蕊叫道:我實在是膩煩了,一點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我微笑着搖了搖頭:我理解,不過我還是勸你忍耐一下。我們都捨不得你走。

花蕊的臉紅了一下(奇怪,臉紅什麼),低頭想了一會,說:那你看怎麼辦?我是不想再在她手裡做了。

我安慰她說:你先去上班,這事我來想辦法。

其實我的辦法也簡單。我請了兩次客。第一次是請花蕊的主任,請她不要計較。本來這事雙方都有錯,但人家是幹部,這個面子就得給。我也是幹部,得遵守遊戲規則。主任開始死活不肯原諒,說花蕊實在太無法無天,如果不處理,她會很沒面子,以後不好管人。這也是事實。但既然我已經出面,她又接受了邀請,就說明不是一點餘地都沒有。

最後主任答應了我的要求,不打包花蕊,只罰她個廠規第三條,也就是罰一百塊。我的意思本來是這一百塊也免了,要送人情就送大一點嘛。但是主任無論如何不肯再讓步,我也不好勉強。

第二次請的是品管課的一個負責人,是我們HB老鄉。請她是要給花蕊調單位。這次喝酒盡歡而散。大家都是老鄉,她相當給面子,一口應承下來。反正品管課內部調動無須驚動高層,她一句話就搞定了。

所有這些事情都是我一個人辦,一個人掏的錢。我本來打算叫上江時虎,後來想想又算了。如果叫上他,就該當他出錢,變成我的人情送得不鹹不淡,屁意思沒有。

如果你認爲我是故意討好花蕊,以便今後勾引她,我也沒辦法反對。因爲後來的事實證明我確實沒安好心。但是當時我真沒有這種想法。我只是想,花蕊也是我的朋友,我該當幫她的忙。

我講的都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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