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是烏弋山,你犯什麼神經?”烏弋山也是暴怒,然而畢竟先捱了一掌,此時只是站在窗口,向安歌道:“臭丫頭你給評評理,這次到底是誰的錯?”
安歌仔細地看了看烏弋山的臉,不像是僑裝打扮過後的,而且據她所認識的烏弋山,的確是這等性格脾氣添。
“曹炟,你看出什麼不對?”
“歌兒,他身邊的這名侍衛,你只看出他的服飾,你有看清過他的臉嗎?還有你看這裡。”
安歌往桌上看去,原來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用茶水寫了一行字,內容是:莫要上當受騙,此人乃假烏弋山!
安歌驀然擡頭往那名侍衛看去,卻忽然發現其人身影漸漸模糊,像煙雲一般的消失了。
方濟顯然也看到這一幕,忙道:“這是怎麼回事?”
安歌這時道:“方大哥,此人的確有可能不是烏弋山,看緊他。”
方濟聽聞,立刻拔出劍,面對着烏弋山,烏弋山不由苦笑,卻沒有再分辯什麼。
安歌卻道:“出現此種情況,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就是真正的烏弋山,而剛纔那名侍衛卻不是真的侍衛;第二個可能性就是,烏弋山是假的,剛纔那個侍衛是真的,侍衛之所以消失,是因爲在現實中的剛纔那一刻,可能已經犧牲。屋”
安歌的說法令在場衆人都不由自主吃了一驚,如果他們此刻真的在昏睡,處境簡直是太危險,因爲在現實中的他們可能沒有絲毫的抵抗力,是防禦能力最低下的時候。
這樣的話,若烏弋山提前出陣,曹炟絕對首當其衝是第一個他要殺的人。
安歌亦越想越是心驚,再想到之前所卜的那一卦,不由更加焦急起來。
方濟道:“齊王殿下,這個傢伙該如何處理?”
曹炟雖然判斷這個人不是烏弋山,可是因爲身處巫陣中,此人於安歌來說有沒有用尚且不知,可他畢竟是危險的。曹炟猶豫了下,還是道:“殺死他!”
方濟便立刻持劍上前,與烏弋山斗在一處。
烏弋山受了曹炟一掌,武功原本是比方濟高的,此時卻被方濟逼到一角,有點手忙腳亂。
曹炟見狀,不再管他們,相信方濟能夠完全控制到烏弋山。
見安歌面色緊張焦急,他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別擔心,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一定有辦法的。”
安歌點點頭,深吸了口氣爬在窗口往外看。
只見下面的隊伍已然有了變化,他們每個人都舉起了手中劍,舉得高過頭頂,目光陰森森地向他們的窗口看着,似乎馬上就會整個隊伍都衝上來。而且二人發現這支隊伍的每個人,他們的眼睛都只有眼白,沒有黑仁,由此可見,安歌的分析沒錯,他們的確是在巫術幻境中,真實的人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安歌判斷這乃是一路陰兵。
曹炟拿出那隻蛇紋牌,遞給安歌,“歌兒,這東西或許有用。”
“去找人!”
方濟和烏弋山依舊在苦鬥,安歌和曹炟則出了房間,二人到了樓下,發現之前的店夥那些人都不見了,而他們帶來的侍衛此刻全部都陷入昏睡,看樣子應該是被術法所迷或者中了迷~藥,總之睡的橫七豎八的,暫時絕對無法醒來的樣子。
曹炟道:“只怕,要找本地的人幫忙纔可以。”
安歌拿着蛇紋牌,點點頭道:“可是,一般的巫咸是沒有辦法對抗此巫陣的。我想既然巫明珠拿了此牌給我們,並且說只要在巫國境內,拿出此牌就會有巫咸主動幫我們,我覺得,我們還是要找到巫靈逸才對,此陣八成是他所布,找到他由他撤去纔是最有可能的,做爲大巫師,其他的巫咸,很可能不是他的對手。”
安歌說着看看外面的隊伍,“他們就要開始攻擊了,按照他們的人數及箭的力度,恐怕這座客棧都要被他們射穿呢!”
“歌兒,如何能找到巫靈逸?”
“如果我們是在茶棚出的事,那麼真實的我們還在茶棚附近,而巫靈逸也必在附近做法。他沒有立刻殺我們,而是選擇讓我們在夢中面對這樣的情況,我猜他並不想讓我們死,但是又不能直接放了我們,因爲那樣的話,不管他們被迫聽命於誰的命令,到最後都無法交待。”
“茶棚附近?我現在立刻去找他。”
“你一個人去嗎?”安歌馬上問。
“歌兒,出了此客棧,實在不知道情況如何,我可能要把你留在客棧內。”說到這裡,他不由抱了抱安歌。
“可是不可以,不能……”
安歌忽然感到很恐懼,在這樣的情況下與曹炟分開,誰知道結果是怎樣的呢?
曹炟亦覺得這樣做太冒險,終於又問,“還有別的辦法嗎?”
安歌卻是茫然搖搖頭。
“那麼,可以暫時用術法護住此客棧嗎?”
安歌卻點點頭,“只能抵擋一時。”
曹炟凝視着安歌的眼睛,“歌兒,你在這裡做法抵擋,我立刻去尋找巫靈逸。”
安歌也知道,這已經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
“歌兒,我一定會回來,你也一定要等我回來。”
“是,我一定會等你。”
安歌如是說。
時間緊迫,不能再耽誤,安歌道:“你去吧,我一定會撐到你回來。”
曹炟心中是萬分的不放心,但是如果僵恃在這裡,只怕到後面越發的沒有生機,後果更嚴重。想到這裡,終是吸了口氣,轉身就往外面行去。安歌從懷裡拿出引魂鈴,追上去,“曹炟,這串鈴當具有靈性,在你到達茶棚的位置後搖響它,集中精神去看眼前的一切,或許你能夠看到真實的東西。曹炟,如果你看到巫靈逸,只需將這個蛇紋牌放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不會違抗此牌所代表的意義。”
曹炟點點頭,“我知道了。歌兒,保重。”
曹炟的開了客棧的大門,一股陰冷的風吹進來,吹起他的袍角,逆光下,安歌只覺得他身形修長,如地獄修羅,身上的氣場居然不輸於外面齊整的陰兵隊伍。
不知爲何,她忽然就有些放心了,她覺得曹炟一定會成功的。
曹炟並沒有直接利用輕功離開,反而往陰兵隊伍徑直而去,安歌看得驚嚇不已,驀然捂住了自己的嘴,連忙跑到門口去,這才發覺風真的很大,幾乎要把她吹回來,黑暗的街道上,除了陰兵隊伍就是曹炟這一個活物,若是心理素質稍差一點的,光嚇也是嚇死了。
“曹炟,你做什麼?快走啊!不要這樣!”安歌大喊。
曹炟不回頭,一雙寒目如黑夜明星,直視着陰兵隊伍,一步步緩緩往前走着,“歌兒,你快回去做法。我不能把危險丟給你一個人,我會將他們的注意力引開些。我會繼續按照約定到達目的地的,一定會回來救你。”
風太大,安歌的髮絲被吹到臉上,居然也有刀割般的感覺,安歌被迫眯起了眼睛,只見曹炟已經很接近陰兵隊伍,原本將弓箭對準客棧的陰兵,此時忽然齊齊將弓箭對準了曹炟。
安歌覺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就在這時候,忽然聽昨樓梯上滾下來什麼,安歌回頭看,卻是方濟和烏弋山滾了下來,烏弋山被摔得七暈八素,方濟倒還好,立刻用繩子將烏弋山的手腳都縛了起來,烏弋山開口大罵:“安歌,你會後悔的!你以爲把我抓起來,你們就逃得了嗎?”
安歌心知烏弋山絕不會如此沒風度的罵孃的,當下便知曹炟判斷正確,這樣的情況下她實在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也不忍心再看外面的情況,冷着臉走過來,拿出懷裡的匕首,在烏弋山的面前劃拉,“告訴我,你們的大將軍到底在哪裡?你爲何要冒充他,他是死了?還是被你關起來了?”
假烏弋山呵呵冷笑,就是不說話。
“其實在幻陣中,並非真的一切都可以屏撇人的雙眼,只要我把你的臉皮剝下來,就能看清楚你的樣子。”
假烏弋山的身體微僵,“你敢?安歌,若你殺了我,你永遠也走不出此陣。”
“別人或許不行,但我是安歌,我曾經破了君山大陣,又救了巫皇出來,或許別人做不到的事情,我偏偏做到了呢?所以對於你這種即不能想出辦法出陣還惹來麻煩,讓我耗費精神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剝了你的臉皮,讓你這輩子沒臉見人。”
“你,你殺了我吧!”
“笑話,我若殺了你,豈不是便宜了你。告訴你,無論你生,還是你死,我和齊王殿下及我的所有人,我們都會活下來,因爲我會破了此巫陣,而你,便要痛苦地每日享受剝臉皮之痛,一生一世都如此。”
因爲陣中的認知,在陣破後並不會改變,所以安歌此時並非危言聳聽,她不殺他只是剝了他的臉皮,那麼他清醒後,也只會覺得自己臉皮無時無刻不被剝着疼,而且這生也沒臉再見人了,他只會變成怪物,這可比死亡可怕多了。
這人終於露出了恐懼的神色,嘴脣哆索着,卻說不出話來。
安歌已經問道:“告訴我,烏弋山到底在哪裡?”
此人終於道:“大將軍他,他已經被殺死了,屍體就在此客棧的天字號第二個房間裡……在大將軍死後,不知道爲何有人將我錯認爲大將軍,於是我只好……我是大將軍最信任的近衛,所以我非常瞭解他也能學得來他的做風,只是安姑娘,當我得知你進陣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因爲我覺得自己得救了,我來求救是真的,並非有別的想法。”
安歌道:“可是你若提前出了陣,定會趕去殺了曹炟吧?沒想到烏弋山竟然死了,他死了,這世上也便不需要第二個烏弋山了……”
假烏弋山的瞳孔驀然放大,尚未再說出第二句話,已經被安歌的匕首刺穿頭頂,他眼睛一翻便斷了氣。
安歌拔出匕首,就見傷口處,跑出一條毛融融的小蟲子,雖然只有小手指長卻是異常兇悍,安歌居然能夠看清它的神情,像惡狗般令人恐懼,小蟲蟲弓起身子就往方濟的頭面撲來,安歌立
刻揮舞匕首,在它觸到方濟面門之前,將它斬成兩斷。
小蟲蟲發出尖利的慘叫在地上翻滾,方濟第一次見到這麼可怕的東西,直接用自己的長劍再胡亂揮下去,將這小東西剁成了一小灘肉醬。
而假烏弋山的面容傾刻間改變了,變成了一個長着小鬍子的中年人。
二人皆抹了抹額上的冷汗,方濟道:“這是什麼東西,如此可怕!”
“這是人面蟲,傳說是人以的靈魂飼餵。以前只是聽聞過,並未真正的見過。它可以由人的耳朵鑽到那人的腦子裡,把這個人完全變成別的人的面容,而且它若是已經觀察那人好幾天,它甚至可以控制後來這人的思想,使它從內到外都與所變之面容的人一模一樣。”
安歌說到這裡,又道:“此種人面蟲是有人着意培養的,而且它定是觀察了烏弋山一段時間,因此在鑽入小鬍子中年男人的腦子裡後,纔會使他與真實的烏弋山如此之象。”
說到這裡,安歌連忙又衝到門口。
只見陰兵軍隊正陷入混亂中,然而卻不見曹炟的身影,想必他已經衝了過去。
安歌向方濟道:“你快去想辦法弄醒那些侍衛,如果是中了藥,只需要找到水潑到他們的臉上,便能醒來。若是中了巫術就比較難辦,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試……”
安歌從袖子裡拿出一根銀針,“實在不行就用此針刺入他們腳底的涌泉穴,若他們醒來便罷了,醒不來便會因爲這一刺而死去。”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他們若不能醒來,便也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方濟嗯了聲,立刻就去了侍衛們的房間。
安歌則立刻衝上了天字二號房,因爲店夥什麼的都不見了,整個客棧彷彿就剩餘安歌和方濟及那些昏迷的侍衛,她很順利就找到了房間,門也沒鎖,推開門一眼看到榻上果然躺着一個人,安歌的心怦怦怦狂跳,緩步上前,終於看清榻上之人的面容,竟真的是烏弋山。
他面色蒼白,雙脣無血色,安歌連忙替把了下他的脈,果然脈息已停,觸之冰涼,烏弋山死了。
安歌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縱橫戰場,這幾年攪得大月氏和邾國不得安穩的烏弋山,居然死了!?
當然他現在只是死在自己的夢中,可是即使是這樣,在現實中他也等於死了,若沒有特殊的辦法,他是不會再醒來的。
安歌轉過身,就準備下去,忽然聽得誰輕嘆一聲……
安歌嚇了一跳,再回頭看時,發現烏弋山居然睜開了眼睛,二人的目光對上,安歌不知是驚是喜還是怕,往後退了步,發現烏弋山眸光中並無惡意,甚至還有淡淡的喜悅,她於是又大了膽子上前一步,輕聲問:“你怎麼樣?”
“我以爲我已經死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有一口氣怎麼都咽不下去,我就想着,要是沒死,就趕緊給我起來,然後我就起來了……”
安歌聽他這樣說,心頭暗驚。
死在幻陣裡的人,並不是真的死了,而是在精神上被砍殺而死,但是若非心智堅定之人,是絕對醒不過來的。
烏弋山此人能在脈息已停的情況下,憑着自身的一點直覺和信念,自己轉醒,簡直就是奇蹟。
此時安歌也不多說話,連忙將他扶起來,只見他捂着胸,似乎很痛的模樣,安歌馬上明白了什麼,道:“你即然能醒過來,該知道自己只是在幻境中,這一切都是假的,又怎會真的受傷?”說着一把撕開他的衣裳,果然胸膛前沒有一點傷痕。
烏弋山的臉微紅一下,“你這女子,好生粗魯,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一見面你就撕我衣服,這要傳出去,我還怎麼做人啊。”
因爲發現自己沒有受傷,烏弋山一下子就從榻上跳了下來,安歌驚奇地發現他的面色由剛纔死氣沉沉的樣子馬上就變到朝氣蓬勃。這樣一來,她反而覺得自己太沖動了,此時若是烏弋山想要殺她,簡直太簡單,她手中已經暗暗地捏了針決,隨時做好防禦。
烏弋山卻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緊張,邊往外面走邊說:“曹炟那個傢伙呢?他現在還活着嗎?”
“他自然還活着。”安歌答。
“現在情況怎麼樣?”他又問。
安歌卻不答了,烏弋山也不介意,自己去窗口看一眼,然後立刻回身將安歌撲倒,這下冷不防的,安歌被撲個正着,兩人的距離太近又是肢體相觸,安歌的臉驀然火辣辣地燒痛,毫不客氣地一腿頂到他的要害處,就見烏弋山痛得張大了嘴巴,卻依舊將她壓在身子下。
安歌這才發現,頭頂嗖嗖聲不斷,是箭矢已經射了進來,他們的旁邊也落了不少的箭矢。
烏弋山的腿上中了兩箭,他的五觀此時又糾結一處,簡直生不如死的樣子。
安歌這下不敢亂來了,只能讓烏弋山佔點便宜了,好一會兒,箭矢才停了下來,烏弋山這才起身,狠狠地剜了安歌一眼,自行將腿上的箭拔出來,箭矢帶出些血跡,被他扔在一邊。
安歌連忙拿出傷藥,要給他塗抹,他一手擋開,“不必了!反正這是幻陣,我知道自己不會真的死的,傷口也不是真的,所以我不會受傷。”
他說着捲起自己的褲腿看,果然剛剛還在的傷口,竟然又不見了。
安歌驚訝地看了半晌,只能對他豎起大拇指,“人才!”
除了烏弋山,這世上只怕再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他已經完全戰勝了此巫陣,用自己堅定的心智,他只相信自己相信的事,所以這個巫陣對他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傷害力了。
安歌自問做不到這一點,當下有些鬱悶地往樓下走去。
這遊戲太不好玩了,萬一這傢伙先行出陣,又得知了曹炟的真身在哪裡,恐怕他會一刀殺了他吧?
安歌來到樓下,發覺方濟一臉蒼白地靠在柱子後面。
他也終於掛彩了,胳膊被箭矢射中,此時正在流血。
安歌把傷藥拿出來準備給他縛,忽然想到烏弋山剛纔的表現,又把傷藥收了回去,向方濟眨眨眼道:“方大哥,你知道這是幻陣啊,這不是真的,我們的真身還不知道在哪呢,我們都好好的睡在榻上,所以你中箭這種事啊,完全就是你的夢,只要你不相信它,它就不會存在,你試試吧。”
方濟向來對安歌的話很信任,這時點點頭,努力地集中精神,向自己說:“是的,這只是幻覺,沒事的,我沒有受傷。”
然而過了須臾,方濟面色蒼白地說:“安姑娘,能借你的傷藥一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