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裡,我獨自一人跋涉在一片無邊無際的荒原中。烈日始終在我的頭頂上炙烤着我,永遠都不會落下。我身心疲憊,口乾舌燥,水壺裡卻空空如也,再也倒不出一滴水來。
我累極了,似乎再走一步就會死在當場。此時的我多麼渴望來一場酣暢淋漓的雨,熄滅這無邊的酷熱。
我正想到這裡,忽見四周景色一變,所有的景物都變成瘮人的紅色。我擡頭望去,只見太陽也變成血紅色的,將從天邊滾滾而來的一片烏雲也盡都染成詭異的暗紅色。
我在地獄嗎? 殺了最好的朋友,終於被打入地獄了嗎?
就在這時,天空中突然下起雨來,我顧不得思考這裡到底是哪裡,急忙張開嘴去接雨水。可是那雨水落入嘴裡,卻充滿了鹹腥味,黏黏糊糊的。我睜開眼,伸手接了幾滴,心中巨震。
這明明是鮮血啊!我擡頭向天空中望去。只見那片烏雲,卻是用無數的屍體堆積起來的。屍體們不斷的蠕動着,灑下一片片腥臭的血雨!
爲什麼要這樣?我不要下地獄啊——
“路博,路博——”
一個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我感覺四周的地獄景象漸漸消失,整個人緩緩的從這噩夢中清醒過來。我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幾張關切的臉龐。
師父、卡卡、大剛和2毀子。
看到這些人,我一時間懵了,不知道此身在何方,過了良久,渾身的傷痛讓我漸漸清醒過來,原來一切都只是夢而已。我不禁長舒一口氣,說道:“善哉,原來都是一場夢。”
衆人見我說話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大剛扶我起來,靠着牆,然後遞過來礦泉水瓶來說道:“再喝口水。”
我覺得口渴難耐,臉上都是水漬。當下也不及細想怎麼回事,接過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這才感覺心裡那股焦慮感消失了。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我們仍然在那石廳裡,那肉身坐佛仍然在原地沒動。師父臉色蒼白,但精神好多了,此時正坐在蒲團上,仔細琢磨那柄天眼詛咒刀。我見狀便說道:“師父,這柄刀太……詭異了,我剛纔好像被它給控制住了。對了,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爲什麼昏過去了?”
卡卡便說道:“你剛纔去拿那柄刀,我們只見你握住刀柄,和那肉身坐佛對視了大約十多秒鐘的樣子。然後你突然大叫一聲,倒在地上就人事不省了。”
我心中一緩,接着問道:“那我沒有做出什麼別的……嗯……比較出格的事情吧?”
“你做了!”卡卡點點頭道。
我心中咯噔一下,急忙去看衆人,發現大家都好好的,卡卡也沒有缺胳膊少腿,大剛腦門上也沒有窟窿,忍不住疑惑的看向卡卡。
卡卡嘆了一口氣道:“你又畫畫了!”
原來是這樣,我心裡倒是先鬆了一口氣。好在那都是一場夢,或者是一場幻境,並不是真實的。否則,我一定會因自責而亡的。
“那畫在哪呢?”
卡卡領着我來到一面牆前,只見牆壁上有用利器刻畫的許多線條。雖然簡練,但卻十分傳神。畫着地上躺了一個人,從那人的肚子裡,又爬出一個小人!小人沒有下半身,卻有一條尾巴。他手裡拿着一柄尖刀,臉上卻充滿了邪惡的獰笑。
我怔怔的看着這幅畫足有兩分多鐘,不明白其中的含義。更令我沒有想到的是,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裡,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半晌,我才問道:“我昏過去多長時間?這是什麼時候畫的?”
卡卡說道:“你昏迷了也就十幾分鐘的樣子,我們正準備對你救治,就見你突然跳起來,雙眼發直,拿刀就在地上刻起來。大師不讓我們攔你,只等你刻完了,自己就又昏迷過去了。”
我萬分疑惑的看向師父,師父衝我招招手,似乎有話要對我說。於是我急忙來到師父身前,席地而坐。
師父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又掃了其他人一眼,說道:“既然這件事大家都看到了,那麼貧僧也就不再避諱什麼了,全都說了吧。徒兒,爲師此次出現在這裡,並非偶然,而是爲你而來。”
“爲我?爲了我什麼?”我更加糊塗了。
師父說道:“有一點你不知道,你自幼便有預言能力,能夠把即將發生的事情畫出來。有時候是隨手塗鴉,有些時候卻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發生的。在我收你爲徒的那天,爲了是保護你,我用佛力封印了你這項能力,所以很長時間以來,你都沒有畫過畫。但是前幾天,我在雲遊之時,忽然有所感應,那封印被破掉了。爲師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便前來找你,不想會在這裡碰上。”
原來如此,怪不得師父趕到如此及時,原來早有感應。這時,又聽師父問道:“你還記得你這封印是什麼時候被破掉的嗎?是被誰破掉的?當初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
我仔細回想了一番,似乎並沒有誰破掉我的封印啊。忽然,我想起一個細節來,當日駝背老頭用拘魂法將我誘致懸魂梯的時候,曾經說過,他能感覺出我體內有師父種下的封印,如果我死了,師父就會感應得到。難道破掉封印的,竟然是他?
我心中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便將這件事說與師父聽。師父聽完,默然不語。倒是卡卡卻突然柳眉倒豎,嗔道:“好啊,你個小滑頭,居然還隱瞞了這麼個細節!平時看你挺忠厚老實的,沒想到也滿腦子心眼啊,嘖嘖嘖——”
我心中不忿,便回敬道:“誰老實了,以後不要亂說別人老實,這是罵人呢知道不,我這不叫老實,我這叫踏實!你懂什麼叫踏實嗎?”
“喲,你還上勁了,我怎麼沒見你多踏實呢,你給我踏實一個看看!”
“……”
笑鬧了一番,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來,急忙問師父道:“師父,這個駝背老頭到底是什麼人?你們之間到底有何矛盾?”
師父默然半晌,當我以爲他不想回答的時候,卻聽師父說道:“善哉,這是很多年前的一樁舊案了,你們要聽,貧僧便講與你們聽便是了。”
原來,這駝背老頭乃是民國時期威震一時的道家高手,原名厲昭龍,早年曾師承一位紫禁城的大內高手。後來大清滅亡,便流落民間。
當時國破家亡,民不聊生,侵華日軍佔領了大半個中國。隨着日軍一同前來天朝大地的,還有很多修爲高深的日本神官,他們大都效力於日本天皇,此次前來,除了搜刮寶物以外,還要尋找天朝龍脈,徹底切斷龍脈,從根本上斷絕天朝人的傳承。
這個時候,厲昭龍橫空出世,仗着自己的絕頂修爲,召集了一批散落各地的大內高手,開始對抗這些日本神官。
厲昭龍雖然天生殘缺,生的駝背,但是其根基極好,修爲高深,加上師出名門,所以很快便打出了名聲。江湖中多有熱血兒女,紛紛前來投靠,殺敵建功。以至於當時的日本神官甫一聽到厲昭龍的名號,立刻嚇得屁滾尿流,後來送他一個外號,名爲駝背閻王。
厲昭龍僅憑一己之力,挫敗日軍滅國的計劃。建國之後,他便隱居,從此不再過問世事,而是悉心教導自己的兒子。雖然厲昭龍長得對不起觀衆,但是他那兒子厲雲麒卻是一表人才,倒也算得上是人中龍鳳。
算起啦,師父和厲雲麒倒也是年紀相仿,屬於同輩中人。那時候第五特勤局纔剛剛成立,厲雲麒便是其中年輕有爲的青年高手之一。
有一次,師父和厲雲麒合力追擊魔教餘孽的時候,厲雲麒因爲貪功冒進,結果中了魔教餘孽的毒計,被惡魔附體,喪失本我,變成殺戮成性的魔頭。隨他一起同去的幾個手下,都被他活生生撕成碎片。
師父當時雖然年輕,但卻也是密教中少有的年輕高手,手段高明,更是獨創“大金剛伏魔手”神通。見此情景,情知無法救回厲雲麒的性命,只好拼死一戰,將這魔化的厲雲麒一掌打死了。
這件事很多人都看到了,可以作證。但是,厲昭龍就這麼一個兒子,晚年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何其悲痛。也顧不得師父是不是出於無奈,立刻糾集手下,打上密教總壇,要求密教交出師父,就地正法,爲自己兒子報仇。
師父其實本無過錯,當時若不是師父出手,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但是無論密教的長老們怎麼解釋,被仇恨蒙了眼睛的厲昭龍就是不聽,非要師父性命不可。
沒奈何,師父只好站出來,甘願賠命。密教主持此時出面,說讓厲昭龍打師父三掌,無論死活,這件事就此別過。厲昭龍想了想,也自知密教實力強大,自己用強不得,只好答應下來。
厲昭龍乃是成名已久的前輩,而師父當時雖然年輕力盛,但卻也不是對手。三掌過後,立時氣絕。厲昭龍報了仇,這才下山而去。只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放心不下,半夜裡去挖師父的墳墓,發現裡面沒人。
厲昭龍心中不忿,認爲密教騙了他,從此變得脾氣古怪,從此隱姓埋名,暗地裡打聽師父的下落。
我們聽完,心中暗歎不已。沒想到,師父與這駝背老頭之間,竟然有這麼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心中還有一個疑惑,便問道:“師父,那你是怎麼逃過這兩次劫難的呢?所有人都以爲你死了,你是怎麼做到的?”
師父哈哈一笑,說道:“這也多虧了方丈,他之所以要三掌定生死,是因爲貧僧練過龜息功,可以騙得過任何不知情的人。”
原來如此!我們聽了,俱都拍手叫好。沒想到這龜息功,竟然救了師父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