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灝景一路默然無語走回蓮池,池子裡頭紅蓮一如既往開得奔放熱烈,灝景走到廊檐處,忽然一屁股坐下不肯走了。
“怎麼了?”我以爲他不舒服,遂觀察着他擔心道:“哪裡不舒服?”
他搖搖頭:“沒。”接着撐起下巴心不在焉道:“這裡你住着還習慣麼?”
呃……不是又要我搬家罷?我心下有些同情起那些宮娥們,我是不介意換來換去,難爲她們到處收拾很是累人……
說到累人,繞着池子走了那麼久,我也覺着有些累了,遂也走過去依着廊檐坐下,結果一彎腰,腰間的血玉和龍珠一下卡得我做聲不得。
唔……在這裡日日吃了睡睡了吃,我傷感的低頭瞅着自己緊緊的腰帶:胖了……再看灝景依然鬆垮垮的腹部,我不由的脫口道:“灝景,你是不是有問題……”
話剛出口我便後悔了,狠狠的後悔了。
灝景眨眨眼睛,猛的一挑眉頭,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張牙舞爪的飛撲,抓住,往前一帶……
我的腦袋裡雪山蹦頂,火山爆發,日月無光星光燦爛……
然後抑鬱的發現這廝吻得如此熟練,一看就是練過的!
另外一個不算太新的發現就是灝景的手果然很重……好不容易被放開以後,我頂着一頭亂草一般的頭髮蹲在地上畫圈圈。
灝景繞到我面前也蹲下,舔舔嘴脣眯縫着眼睛說:“喂,今晚吃什麼?”
我繼續畫着圈圈:“……紫蘇煮魚吧……”
灝景湊過來:“後面兩個字去掉吧。”
“……”我擡頭,納悶道:“你要吃紫蘇煮?”
結果沒來得及跑出去,這次頭髮全散了……
下午我破天荒的沒跟着灝景當跑腿小廝,一個人在房裡繼續畫圈圈,忽見白素兜着一兜子東西飄飄蕩蕩的飛進沉月軒,老遠便開心的招呼道:“我今日帶來了好吃又不難咬的東西!”
啊……我頓時氣血上涌,好吃好吃好吃好吃……
上午那廝退開的時候眉開眼笑道:“呵呵,味道還不錯,蠻好吃的。”舌尖滑過脣瓣,樣子怎麼看怎麼……
啊!不想了!
我七手八腳的扯好衣服衝上去問:“是什麼?”
“這個!”白素將一個大包袱一把甩到桌上,解開疙瘩。
滿滿一包袱……紅棗!
白素看着我的眼睛冷靜的解釋:“前些日子忘了,本應該在你們洞房以後就拿來的。”說着點着那些紅通通圓滾滾的小東西嚴肅道:“早生貴子,這個很有彩頭的。”
噗……
白素默默的看着我先後拿起衣袖、桌布、包袱徒勞無功的擦拭着噴涌而出的碧血,最終無奈道:“把頭仰起來。”隨手塞了一條手絹到我鼻子裡。
“多謝,”我仰着頭,感覺血液在慢慢的流回鼻腔流向頭頂:“我是第一次流鼻血,是以……”
白素擺擺手示意理解,我也便不再說什麼,等到感覺血大概止住了,便拔下手絹,赧然道:“你這巾子先放在我這裡,等我洗乾淨了再還你罷!”
“沒事啊。”白素自顧自的拈起一枚棗兒丟進嘴裡嚼着:“反正這也不是我的,是烏龜的。”
啥?我抖抖索索的抖開被我染得血跡斑斑的手絹,一角果然繡了一個黑沉沉有棱有角的“墨”字。
我當即吐血。
“你還好罷?”白素關心的拍着我的背,聲音中不無擔心。
“沒事……”我直起身子氣喘吁吁:“吐出來好多了。”
“哦。”白素面無表情道:“你與灝景帝君是不是做了什麼了?”
“白素,手絹借我,以後還你!”
當灝景推門進來時,他所面對的,是一個血腥的世界。
“這是怎麼了?”灝景訝然的看着一地的血花,白素正與我換第二塊帕子,聞言頭也不擡:“不知道。”
我很想表現得爭氣一些,然而一擡頭,正看見那廝的嘴脣……
淡粉的顏色,大概是因爲身體不大好;薄薄的線條,說明這人性子薄情。微微上翹的弧度,擺明此人性格尖狡,不可信任;柔潤的觸感,說明……
“唔!”我鼻頭一熱,第三塊帕子光榮犧牲。
灝景嫌棄的閃身躲過漫天血雨轉到桌子旁。
“原來是上火!”灝景拿起一枚紅棗心疼道:“原來你竟虛弱如此了麼?既如此你就別吃這些東西了,我來替你消滅罷!”
我一手捂着鼻子,只好拼命揮動餘下的那隻手示意他愛吃多少吃多少,外帶趕緊從我面前消失。
灝景開心的拎起包袱皮的四個角兒,往肩上一搭,然後踱到我面前,不無悲傷開口道:“真沒想到你我有一天竟會生分如此……以前的你明明是如此的熱情奔放……”
……
白素無奈道:“我沒有多餘的帕子了,要不用被單將就一下?”
“不!”我伸手阻止住白素,拼命從暫時化爲嘟嘟咕嘟的血噴泉裡艱難擡頭:“……那布料不俗,價錢很貴……”
“那怎麼辦?”白素收回腳步,無奈道。
我再拼命堅持,抖抖索索的指向後面的角落:“……用褡褳……”
“噯喲!髒死了!”白素一臉嫌棄,不過還是用指尖拈着甩過來了。
我接過心愛的小水紅,一邊一頭埋進去一邊用最後的力量說:“其實這個一點也不髒謝謝。”
“……”灝景一直默默的蹲在我身邊,這也是我鼻血一直噴個不停的原因。其實我很想讓他走開不要妨礙我噴鼻血,但是現在兩個鼻子都在噴,我沒有空。
灝景沉默的一直看啊看啊,最後好似看不下去了一般,無奈道:“怎麼辦呢?似乎一直止不住……”說着沉思一回,滿有把握道:“我明白了,你是因爲受了刺激才這樣的,所以要讓你停止,需要更強烈的刺激!”
我頓時覺着黑雲照頂,再次掙扎道:“請問你所謂的刺激是……啊!”
白素捂住眼睛害羞的轉過身子嬌羞道:“好激烈,這次是浴血奮戰啊……”
當腦海裡的那陣空白過去以後,我定定的看着從水紅變血紅的褡褳屍體。
“……血止住了誒!”
灝景湊過頭來笑得賊兮兮的:“如何?很有效吧?”
“唔……”我捂住鼻子:“雖然比剛纔好些,但是你最好還是別靠太近,我,我還是有些想……”
灝景觸到蛇一般立刻縮回去,拍拍衣服站了起來宣佈道:“我這幾日有些事情,大約要在天宮住些日子。”
“哦!”我掏出龍珠巴巴的奉上去:“那這個給你。”
他還是鄙夷嫌棄的撇開頭,一臉厭惡道:“不要!”說着颳着下巴,眼睛閃過一絲詭異的亮光。
……那是傳說中的,狡黠。
“去那裡不需要這個;再說反正欽錇也會去,不要緊的。”
爲什麼欽錇去了就不要緊啊?我納悶的轉向白素,白素也是一臉的納悶,想了想,忽然靈光一閃似的,示意等下與我說。
等到灝景揹着包袱走出去了,白素才說與我道:“看樣子帝君很信任欽錇的實力。”
“那他也得要龍珠遮住妖氣呀!”
“誰知道!”白素撇嘴:“或許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妖身被發現吧!”
啥?那他之前把我累個半死遮遮掩掩個甚?!
“不過竟然被一個吻弄成這樣,你還真是沒用!”白素趾高氣昂的,對我冷冷的下了結論。
“呃……這是因爲我最近有血光之災……”我無力的反駁。
“沒用就是沒用!不要逃避,逃避也沒用!”白素冷冷道。
……雖然我承認自己的確很沒用,但是這跟逃避有甚關係?
“……你不去追他麼?”白素忽然猶疑道。
我不解:“追他作甚?”接着抖抖衣服:“反正他是不能出事的,到時候哪怕跟蹤他我也要確保他平安無事。”
白素默然的看着我,半晌,虎爪一拍,激動道:“好!我就知道我白素沒交錯你這個朋友!有氣勢!”
“……下次拍肩膀的時候請你輕一點謝謝。”我揉着痠麻疼痛的胳膊齜牙咧嘴道。
“痛越深,證明我的愛越深!”白素一本正經。
“那……”我收回半殘疾的手,吃吃艾艾道:“反正他要過幾天才走,這幾天……我能不能先住到你那去?”
“可以是可以。”白素遲疑道:“……可是爲什麼?”
“因爲他說今天晚上……”我抓着白素的胳膊忍不住哭得稀里嘩啦:“要吃紫蘇……”
“……君子成人之美,小人奪人所愛!”白素毫不留情的拍掉我的手:“這種損陰德的事情我不做。”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我嚴肅道:“你已經沒有做君子的機會了,還是放開自己,順應天意吧!”
“不幹!”白素斬釘截鐵。
“你難道真要看着自己的朋友陷於水火之中見死不救麼?”
“反正我不幹。”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神一命功德不可限量!”
“不幹。”
“你……”我慘然一笑:“你別逼我走上絕路!”
“……”
我掏出手絹:“老烏龜的孃親肯定很有興趣知道他收養的女兒是什麼樣子,你說我去跟她八一八未來的媳婦,是不是很貼心呢?”
“明日午時,不見不散!”白素迅速道。
“今晚!”
“……我總要回去通報一下吧!”
“我是你的手帕交,有甚好通報的?”
……
我將那條手帕變成招魂小幡,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你不覺得撓虎鬚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麼?”
“剛剛誰說沒白交我這朋友的?”
……
“我剛忘了說……”灝景一腳剛跨進門,忽然又飛速縮了回去:“啊,女人吵架……”說着一溜煙便跑得不見人影。
我與白素氣喘吁吁的瞪着那個背影,同時語塞又同時開口:“始作俑者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