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幾日清晨起牀伸個懶腰習慣性的推開窗子,一池火紅火紅的蓮花撲窗而入。
哎喲,雖然日日對着,但這花還真是紅得耀眼呢……
那日很有架勢的宮娥小隊雄赳赳氣昂昂撤退以後,灝景跑來呆了一會,看見我竟沒給他留菜更沒等他用膳,好像有點生氣。
他說,不等他也就算了,沒想到我一個人竟將那一桌菜掃得乾乾淨淨,一根蔥也沒留。
說完竟還拍拍桌子,好像一肚子的委屈。
我心裡也有點委屈,本來吧我好好在鐘山當我的青夜夫人吃我的魚,自從跟他扯上關係以後日子過得像燒滾了沒人理的魚湯,天天咕嘟咕嘟煙熏火燎的,真擔心我哪天就這麼被熬幹了。
我嘆口氣,梳洗梳洗剛想出去走一走遛遛圏,突聽見門外好像有什麼聲音。
尖尖的,細細的,像是什麼在撓牆。
豎了耳朵仔細聽聽,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門口轉圈。
我倒抽一口冷氣,趕緊把門拉開一條縫,將將伸出五個手指頭去,一把將門上貼的紙條撕下來。還未來得及將門關上,剛剛在外面轉圈撓牆的下任天君虎着清秀的小臉如山大王一般破門而入。
我一見這架勢立刻滿臉堆笑,殷勤的拉過一張凳子,狗腿的拂拂灰塵,點頭哈腰道:“大爺,您請坐!”
說完以後我愣了,他的臉抽搐了。
“哈……這……”我縮回手,臉上訕訕的,生平第一次後悔平日無事都將光陰浪費在了閒書上。
他黑着臉沒做聲,我深吸一口氣,默唸不要跟小孩計較不要跟小孩計較,然後努力展顏道:“你看那窗外的紅蓮開得多彪悍!我以前從未見過如此妖異……啊不,絢麗的蓮花吶!”
他朝窗外瞟了一眼,拈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喜歡?”
“呃,還好吧……比我想象中好,”我斟酌着措辭,“不過,這紅好像有點豔麗太過,反而覺着有些淒冷。”
“唔……”灝景撐着下巴,忽然一笑:“你以前也說過同樣的話呢!”
“是麼,”我嘴角抽了抽,“我還真是……堅持原則呢。”
“我倒覺得,”灝景咧嘴笑笑,“這說明你數萬年都沒有長進呢!”
“……說起來你怎的大清早就跑來了?你不是大紅人麼?不去批閱公文接受衆人口誅筆伐蓄意刁難跑到寢宮來躲懶可以麼?”
“謝謝你對父帝賦予我的無上權力和偉大使命做出如此精闢的描述,不過”他懶洋洋的眯起紫眼:“有人可是對於這等接受衆人口誅筆伐蓄意刁難的苦差事興趣滿滿,樂此不疲呢!”他邪惡的笑起來,“不說這個,你近幾日住的可還習慣?”
“我向來不認牀。”我想起他前幾次的把戲,玩着胸前一縷頭髮說,“不過,你不妨告訴我這是我與你定親時睡的房間我可能會表現得更符合戲文小說一點。”
“……好主意……”灝景颳着光潔的下巴,似乎在很認真的思考中。
我後退一步:“你以爲在我自己提出以後再用相同的招數會有用麼?”
他沒有接話,只是又笑了笑。
笑得我脆弱的小心肝跳啊跳。
“你做什麼總是笑得這麼陰險……”
他鬼笑着,正要說什麼,那個很有氣勢的小宮娥又跑進來,低聲在他耳邊嘀咕了句什麼,我只聽見“龍王”兩個字。灝景微微一凝,然後,雖然早知他是個壞人,但我真的從未見過有人露出過如此惡意的笑容。
灝景站起來拍拍我的肩,親暱道:“我這幾日很忙,不能時時陪你,你一個人要乖,想要什麼,儘管跟爲夫的說。”
我“乖乖”道:“我什麼都不要,”嗲嗲貼上去:“只是你自己要偷空保重,身子要緊哦!”
灝景不着痕跡的抖了一下。
我滿意的拍拍手,繼續溫柔賢惠做小媳婦狀:“唔,快去罷!莫讓人家說閒話!還有,”他收回跨出去一半的腳,回頭看我。
我扭扭捏捏,手指攪着衣帶:“早點回來!”
這次背影很明顯的抖了兩抖,忽又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曖昧的說:“娘子也是,這幾天日日勞累,今日好好休息!”
我被他附贈的一個眼風嗆得捂住胸口後退幾步,自認耍賤,我不是他的對手。
不錯,我之所以乖乖和他上來,因爲我知道我一人絕不是他對手。
不過就連他說的我那被封印的記憶都沒有恢復,我實在接受不了天上掉下個夫君來。
所以我對他說,我跟他走,幫他在人前做一個好妻子,但是,他也不能爲難我、老烏龜、在人間的黎淵和玉錦。
下任天君的威名早就聽過,早在兩萬年前剛剛成年,就手段了得,一舉剪除了所有公開反對他的勢力。
而且,不留痕跡。
面對這樣的人,不先說清楚,只怕總有一天我自己也會步我最愛的紫蘇煮魚的後塵。
當然啦,我還跟他說要保證我衣食住行一應俱全什麼的,不過這些都是附加條件,區區不足掛齒。
我總覺得,即使我真是他未過門的妻,然而我獨自在鐘山過了一萬年他都沒有問津,直到近千年,博伊開始大動作,他才忽然跑了來……
這個雄性動物的心,我這個不夠雌的雌性,不大懂。
是以,也不敢全放心。
是以呢,老烏龜曾對我說過,我之所以沒人要,很大原因就是因着我這沒事愛瞎想東想西的毛病。
當然我狠狠的鄙視忽視無視了他這等沒有根據的說法。我一直堅定的認爲,之所以我的桃花運如此凋零,完全是因爲我不怎麼出門的緣故,既不出門,就碰不着調戲如花美人的流氓;即碰不着流氓,當然碰不上救美的英雄;即碰不上英雄,我要如何以身相許吶?
我正自想得頭頭是道,忽聽得窗戶邊飄來一句:“一個僕婦奴才都沒有,你這夫君可真吝嗇得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