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組。

深山,井底,黑洞。

在手電的光影之下,錢莫爭看到了一把AK47自動步槍。

槍管幾乎還是全新的,摸在手裡感覺沉甸甸的,冰涼得讓人心跳加快。他在非洲拍照片時,曾多次背過這種槍,在當地軍閥混戰中防身所用。他仔細檢查了一下槍鏜,絕不是仿真槍,而是鋼鐵做的真傢伙。

再把手電照向牆壁,那些掛着的全都是AK47,發出金屬的黝黑反光,粗略數了數至少有八十支。

錢莫爭打開彈匣看了看,還好裡面並沒有子彈。外面的大廳燈光更亮了,童建國點亮了一盞汽燈。這裡的空間異常巨大,完全由人工開鑿,幾根粗壯的鋼筋水泥柱子,支撐着花岡巖的洞頂。大廳是深深的長方形,兩邊都佈滿了一個個洞窟。

走進另一個洞窟,裡面同樣掛滿了AK47自動步槍,童建國甚至看出了製造商——俄羅斯新西伯利亞兵工廠,出廠日期是1997年9月。

楊謀用DV抓緊拍攝,他裝着夜視鏡頭,手電光線裡是綠色的畫面,宛如進入叢林武器庫。過去只在電影裡見過這種場面,真正面對那麼多殺人的武器,何況是單兵槍械中最經典的AK47,他端着DV的雙手都顫抖了。玉靈的膽子還比他大些,隨手抓起一把AK47,卻沒想真傢伙份量不輕,重重地掉到地上,在洞中發出鏗鏹駭人的回聲。

童建國捏緊了拳頭,又走進下一個洞窟。裡面不再是自動步槍了,而是二十支機關槍——完全是當今軍用的裝備,口徑大火力猛,還有支架用作防空機槍,必須是身強力壯的漢子才能搬動。

第四個洞窟更讓人吃驚,應了句諺語叫“鳥槍換炮”——居然是二十門60毫米迫擊炮!

第五個洞和第六個洞,分別是火箭筒和肩扛式反坦克導彈和防空導彈。

後面的十幾個洞窟又是單兵槍械,除了數百支俄製的AK47外,還有更多的美製的M16和一百多支微型衝鋒槍,最後是幾十支配紅外射線儀的狙擊步槍。

這些僅僅是大廳左面的洞窟,右面的幾十個洞全是彈藥庫,裝滿了一箱箱各型號的子彈,還有大量的手雷、炮彈和地雷。此外就是各種軍用通信裝備,甚至有戰地醫院的設施。

在最隱秘的一個洞裡,是極度危險的化學炸藥,只要半公斤就能炸平一座摩天大樓。同樣的道理,只要童建國等人稍稍有些疏忽,半座山連同他們自己就會變成粉末。

他們躡手躡腳地退到最外邊,生怕踩到什麼釀成大禍。

“這裡根本就是個軍火庫!”成立不敢出大氣地說,“足夠裝備一個團的軍隊吧?”

“嗯,可以打一場局部戰爭了!”

童建國心想當年要是他的游擊隊有了這些裝備,今天的地圖就會被改寫吧?

楊謀放下DV問道:“南明城是泰國的軍事基地?”

“不,這裡並沒有任何泰國政府或軍方的標記,倒是有這個特別的記號——”

童建國把手電對準了一處洞壁,上面用彩色的油漆噴出一幅圖:左邊是寶劍,右邊是長矛,中間是太陽和彎月。

“寶劍與長矛互相交叉,保護着心中的日月?”

楊謀忽然想起那首王力宏的歌《心中的日月》。

“也許是南明城的徽記吧。”

錢莫爭走近洞壁仔細看着,發現底下還有一行楷體小字——我武維揚。

“怎麼和武俠小說裡鏢局的口號一樣?”楊謀也看到了,他仰頭盯着地底深處的大廳,“這地方多待一秒鐘就多一分危險,我們還是快點撤吧。”

“說得沒錯,快點走!”

童建國催促大家離開,他走在最後押陣,沿着原先進洞的地道,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幾分鐘後,走出那扇坦克鋼板做的大門,總算回到了天光底下。幾個人眼睛都被刺痛了,好一會才適應過來。錢莫爭看着狹窄的天空,這才體會到井底之蛙的感覺。

五人走過狹窄的岔道,彎彎曲曲地走了許久,到外面的山道才放下心來。這樣的探險再來幾次,恐怕小命就不保了。

盤山公路的海拔漸漸降低,周圍的樹木也由密到疏。十五分鐘後,眼前出現大片空地,便是南明城的無數樓房了。

錢莫爭看了看手錶顯示的海拔——六百二十四米,差不多就是盆地底部。但他搞不清方向,兩小時前是從城市東南緣上山的,這裡顯然不是剛纔的位置,寶馬車也無影無蹤了。

就當衆人擔心迷路時,童建國看着光影的角度說:“這裡朝向正西,我們還在南明的東端,但可能是靠東北面了。”

下坡是一條寬敞的街道,路邊停着一輛中巴車,裡面可以坐十幾個人。童建國敏捷地跳上車,在方向盤下做了些手腳,車子就被啓動了。其餘四人坐上中巴,由他駕駛向前開去。

雖然外面看上去很髒,裡面的座位還算乾淨。童建國把車子開到五檔,賽車似的在街上飛馳。玉靈緊張地抓着扶手說:“會不會太快了?”

“放心,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童建國這句話讓玉靈臉都紅了,其他人聽在耳裡也都不是滋味。

車子迅速開到一個十字路口,當中還有個大轉盤的街心花園。副駕駛座上的錢莫爭覺得似曾相識,中巴車已停了下來。他們跳下車走進花園中央,看到了那尊威嚴的銅像——馬潛龍。

“啊,昨天下午我們路過了這裡!”

“沒錯,現在向反方向開,我們就能回到大本營。”

回到車上,童建國大力轉動方向盤,車子繞過街心花園,轉向南面那條大路。

一路上的景緻都在記憶中,兩邊曾經繁華過的商店,還有餐館、銀行、郵局等等,就是昨天走過的那條路。

飛快地奔馳了十分鐘,幾乎穿過了東半個城市,轉彎便是那條最熟悉的路。

中午11點45分,他們來到大本營巷口。

“總算活着回來了!”

錢莫爭放好相機第一個跳下車。童建國把中巴車停在路邊,五個人疲憊地回到二樓房間。

唐小甜立即撲進楊謀懷抱,這樣的熱情卻讓他有些尷尬,扭過頭躲避她熱情的脣。楊謀想起了那些錄像帶,昨天從電視臺大樓拿回來的。他急忙推開妻子衝進書房,幸好那些錄像帶都還在,或許藏着南明城的許多信息。但現在連電都沒有,又如何能播放這些帶子呢?而他的DV是全數碼的,也不能用小錄像帶,真是糟糕!

童建國與玉靈走進廚房,都已渴得嗓子要冒煙了。錢莫爭瞥了黃宛然一眼,她卻轉身退入臥室。

成立面色鐵青地跟進去,屋裡是黃宛然與秋秋母女倆,她們都不願與他說話。他擰着眉毛深呼吸了一下,然後點起一根香菸。

“爲了女兒的健康,請你不要在房間裡吸菸!”

黃宛然冰涼地說了一句。

“好的。”成立把煙憋在嘴裡不吐出來,“請你也跟我一起出去,我想和你談談。”

兩人仇家似的對視了幾秒鐘,黃宛然還是站起來跟他出去了。

他們從錢莫爭身邊走過時,黃宛然輕輕碰了錢莫爭的手指一下。錢莫爭像被觸電了似的,呆呆地看着她和成立出去。

來到外面的樓道中,成立板着面孔對妻子說:“你知道我想和你談什麼嗎?”

“我不想知道,而且——我也正好有事要和你說。”

“什麼?”

黃宛然面無表情地回答:“我想和你離婚。”

寂靜的樓道,世界悄無聲息,似乎所有人都已死了。

這裡有兩顆心也死了。

“離婚?”

成立呆了許久才吐出這兩個字。

這是讓他恐懼了許多年的兩個字,讓他在個人資產上做過手腳的兩個字,讓他在外人面前假裝恩愛的兩個字。

而從未提出過這兩個字的妻子,卻在他完全意料不到的關頭,用無比冷靜的語氣說了出來。他傻傻地站在昏暗的樓道里,隨着她口中的這兩個字,挾帶着一股凌厲的風,被一記重拳擊中了鼻樑。

“是的,我沒有開玩笑,昨晚我已經想清楚了。”黃宛然的神色如此冷靜,與十天前那個逆來順受的賢妻良母完全判若兩人,“過去以爲只要維持一個家庭的樣子,女兒就可以順利地成長。但現在我發現我錯了,這樣只能使女兒更痛苦,我們都不該繼續冷戰下去了,徹底分開是最好的選擇。”

成立只是默默地聽着,腦子裡變成了一張白張,連原本要對她說的話也忘了。

突然,樓下響起一片雜亂的腳步聲,彷彿刺激了他哪根神經,狠狠地嘣出一個字——

“不!”

兩秒鐘後,身後響起葉蕭的聲音:“誰在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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