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所幸天邊掛着一彎弦月,還有朦朧的清輝灑下,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方言有點後悔,不該叫她來,這大晚上的,把人家一個姑娘家帶出來,算怎麼回事啊?
果然,像是爲了印證他的話,李若晴不小心踩空了,身體一傾,就要歪倒。
方言連忙伸手一拉,抓住她的手臂。
“沒摔着吧!”他擔心地問。
“沒事,我沒事!”李若晴被嚇了一跳,藉着他的力道站直了身體。
手臂處傳來的溫度讓她有些赧然,幸好夜黑,估計也沒人看見她臉上的紅暈,她不着痕跡地想要挪開,可方言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臂,令她沒來由地緊張,心頭開始胡亂地跳動,讓她無所適從。
“你小心了,這裡是城郊,路不比城裡。”方言解釋道,他也覺得此刻自己很唐突,但是比起讓她再摔一次,還不如扶着她的好。
李若晴見他鎮定自若,暗暗罵自己,都胡思亂想什麼呢?人家君子坦蕩蕩,她沒理由要去妄自揣測,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特異功能,爲何明明奧凸不平的路面,他們卻如此自如。
“我們都習慣了,有時候辦案,整夜整夜不睡覺到處跑也是有的。”方言怕她尷尬,沒話找話。
李若晴忽然偏了頭,方言不解:“怎麼了?可是摔疼了?”
她搖搖頭:“沒有,我以前一直以爲,當官的就是拿着錢不辦事,沒想到你們這麼辛苦!”
“看來,你對當官的意見很大啊!”方言失笑,想起她當初丟了盤纏都不願意去報官,“你怎麼會這樣想?”
李若晴苦澀地笑笑:“當然是因爲曾經有那樣的事啊!我娘她……”
頓了頓,她壓下到口的話。都是陳年舊事了,她已經從家裡出來,又何苦再執着於之前的事?
“你娘怎麼了?”
“沒事,都過去了!”李若晴搖搖頭,一股濃濃的哀傷襲來,讓她鼻頭一酸,吸了吸鼻子,將某種即將冒出來的衝動倔強地逼了回去。
方言感覺到她的變化,但她不願說,自己就不好問。
“大人!”前面有同僚走過來,左寺正道:“是要進府?還是在外面等?”
方言一雙深邃的黑眸在月色下閃着璀璨的亮光,“先等等!”
衆人應了,方言拉着李若晴走到門前被燒焦的柳樹後面,靜靜地候着。
之前探查過蒙府的每一個角落,前面倒座房損毀最輕,這一點十分可疑,在這柳樹後面,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一排倒座房。
周遭寂靜,偶爾能聽見遠處田間傳來的一聲聲蛙聲,讓這靜夜不那麼可怕。
時間一點點流逝,什麼情況都沒有,李若晴伸了伸有些僵硬的腿,忽然有人靠了過來。
“大人,好像有聲音!”
方言自然也聽到了,沉聲道:“派幾個有功夫的悄悄潛進去,不要打草驚蛇!”
那人點頭,悄無聲息地離開。
方言金金鎖住蒙府的方向,不錯漏一絲一毫。
李若晴沒事可幹,又不敢說話,只看着他的側臉,這是她頭一次這樣近距離,這樣專注地看一個人。
方言的臉此時十分冷毅,跟以前嗜酒如命的樣子相比,完全是另一番形象,她心頭沒來由地又一陣亂跳。
“這樣盯着男人看,可不是淑女作風!”忽然,看着前面的男人開口了。
李若晴當場被捉住,羞囧得厲害,忙挪開視線,拿手捂住胸口,企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方言心中暗暗好笑,他這是怎麼了?從來跟女子無緣的他,竟然會在辦案的時候帶一個女人在身邊,男女授受不親,這些禮教他自然是知道的。
除了沈傾城,他從來沒有想去接近哪一個女子,可是此刻,黑暗的靜夜裡,他竟然跟一個女子待在一起!
看來,他得重新審視自己的言行了,否則,對人家姑娘的名聲有損。
猛地甩去紛雜的思緒,他迫使自己專心於眼前的事情來。
有人影晃了過來,正是先前派出去的官差。
“大人,有情況!”
方言立刻起身,由官差指引着過去。
李若晴本想留在原地,可這裡死過不少人,光是聞着那濃濃的燒焦味,她就沒來由一陣害怕,緊緊地跟着衆人進了府。
一間倒座房裡,有一點微弱的亮光,方言挑破窗戶紙,目光微凝。
那房裡枯黃的油燈之下,坐着一個戴了面具的男人!
官差踢門進去,裡面的面具男猛地回過頭來,就見一羣人衝了進來,他想要躲閃,可爲時已晚,一名官差已經將他制住了。
“來人,綁了帶回去!”左寺正激動不已,不等方言發話,就吩咐起來。
官差看向方言,見他點頭,取出早就備好的繩子,三下五除二,飛快地將人捆了個結實。
“放開我,你們是什麼人?”那人拼命掙扎,可怎麼都掙不脫,終究不敵,力道漸漸小了下去。
方言在房內尋了張椅子坐下,緩緩看向面具男,他唯一露在外面的是一雙眼睛,此時寫滿了驚恐。
“你是誰?怎麼在這裡?”方言淡淡地開口。
“我、我爲什麼要告訴你?”面具男拼命忍住,纔沒有全身顫抖,雙腿卻不停地顫動着,顯示着他此刻的慌亂。“大爺,求求您放了我,我什麼都沒有看到,什麼都沒有聽到!您饒了小的吧!”
方言眼睛倏地一眯,微擡起身看向他:“你剛剛說什麼嗎?再說一遍!”
那人老實地說了一遍。
“我們是大理寺的人,專門來查蒙府一家幾十口人遇害之事,你若知道什麼,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如若知情不報,等同於包庇,是要坐牢的!”方言眼神又冷了幾分,“你聽清楚了?”
面具男眼中迅速灰敗,方言知道,他賭對了,這人,果然知道些不爲人知的內情。
折騰了大半晚,面具男交代,他是蒙府的一名下人,名叫蒙順,在蒙老爺身邊做事,頗得信任。
出事那一晚,蒙老爺正好吩咐他泡茶,蒙老爺有一個習慣,府中有一口井,裡面的水清冽可口,是專門泡茶用的。
那日,他去打水,繞過假山,忽然聽見裡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奇害死貓,他竟然發現一個驚天的秘密,裡面苟合的兩人,其中一個是老爺最寵愛的姨娘,而另一個,則是老爺最疼愛的侄子。
這些齷齪事,他本不想理會,可是,裡面傳出的一句話讓他暴露了自己。
姨娘嗚嗚咽咽地申銀了好久,大概是承受不住了,要男人退出去,可男人邪邪地威脅:“寶貝,若是我告訴伯父,他根本就生不了孩子,而他最疼愛的寶貝兒子,是我蒙強的種,你說會怎麼樣?”
蒙順當即嚇呆了,這可是驚天大秘密,若是被人知道了,還不定掀起什麼浪來!
他急急地退出假山,不成想匆忙間撞到了頭,本能地叫了出來。
裡面的人立即發現了,匆匆穿好衣裳追了出來。
蒙順沒命地跑,剛跑到井邊,那對殲/夫淫/婦就追上了他,他下意識地往後退,兩人獰笑着,一步一步逼近他。
蒙順繞過井沿,想要跑開,可蒙強特別高大,手長腳長,一把就拎住他的衣領。
“怎麼樣?跑啊?”他帶着邪笑,居高臨下地打量他。
蒙順害怕極了,拼命求饒,並保證自己不會將此事泄露出去。
可蒙強怎麼會放過他,“只有死人才會真正閉上嘴巴!”
說完,他將他整個人提到井口,殘忍地一鬆手,蒙順就直直地跌入井中。
那對殲/夫淫/婦,很快走遠,蒙順在井裡撲騰了好久,幸虧他是南方人,會些水性,好不容易爬了起來,拼進最後一絲力氣出了井口,最後昏了過去。
等他醒來,一陣濃重的血腥氣味充斥鼻尖,他尋着異味找去,竟然發現躺了一地的屍體。
他像個幽魂一樣遊蕩,眼前的一切讓他完全懵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以前一個個熟悉的人,都紛紛地倒在血泊之中,甚至包括他的主子蒙老爺,也死在他離開之前坐的那把躺椅上。
他立即想到一個人,蒙強!能一下殺了這麼多人,只有曾經習武的蒙強能辦得到。
方言緊緊蹙着眉:“如若單爲了掩蓋見不得光的私情,蒙強就殺了蒙府幾十口人,這有點牽強啊!”
如果要掩蓋自己的醜事,他充其量將蒙順殺了不就行了,爲何要如此大費周章地做這麼多?
蒙順搖搖頭:“這個小人也不清楚,但是,小人親眼看見,他親手殺了趙姨娘的!”
當初,他掐着趙姨娘的脖子,狠狠地用力。
趙姨娘哀聲求饒,不敢相信上一刻還在與自己溫存的男人一下子變成了殺人惡魔,甚至還這樣對自己。
“阿強,你別這樣,就算不念我們的情分,我還替你生了兒子啊!”
蒙強臉色愈發猙獰:“哼,兒子?誰知道那是誰的種?想要兒子,還找不到女人替我生?”
最後,趙姨娘漸漸沒了聲息,蒙強這才罷手。
蒙順躲在夾牆裡,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直到蒙強走後許久,他被一陣濃濃的焦臭味嗆醒,才發現自己被困在大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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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第三更,大概在下午四點前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