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城瞥了眼桌子上還冒着熱氣的飯菜,忍不住嚥了口唾液,聽到柳兒鄙夷的笑聲,不屑道:“九王妃,你不會是想在我們小姐這裡吃飯吧?”
沈傾城皺眉瞅了她一眼,搖搖頭:“我沒那個意思,但是要聲明一點,我是個弱女子,肚子裡還懷着孩子,沒有營養的飯菜我不會吃,這豬食你們能吃,我不能,還請你們自己解決吧,謝謝!”
她指了指地上摔成兩半的破碗,無畏地望向耶律嬌杏。
“大膽,沈傾城,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柳兒揚手就要摑掌。
沈傾城往前挪了一步,巧妙地錯過她的掌風,下巴微揚,沒有絲毫畏懼:“我就是這個倔脾氣,寧缺毋濫,若是你們想我半路上餓死,你就繼續拿連豬食都不如的飯菜給我,告辭!”
說完轉身,挺胸擡頭地往門外走。
“你放肆!”柳兒火氣更甚,想追上她教訓一頓。
“柳兒!”耶律嬌杏制止了她。
“小姐,現在已經出了京城,咱們不需要看她的臉色。”柳兒低叫道。
耶律嬌杏強制壓下心中的無名怒火,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傾城:“你想激怒我一刀殺了你?對不起,我恐怕不會如你所願,我還盼着兩軍陣前拿你做擋箭牌呢,不知道九王爺的表情會有多精彩呢!”
沈傾城一言不發,表情卻有些懊惱。
耶律嬌杏自認爲猜透她的心思,倨傲地指了指桌上還未動過的飯菜,“呶,這些菜不錯,你吃了吧!”
沈傾城心裡冷笑,你有怕的就好,那就別怪我獅子大開口了!
很快換上一副不屑的神色:
“耶律郡主,雖然我此時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但是我的身份不允許自我輕賤,我是堂堂天元國王妃,比起你們烏孫蠻夷,嘴巴叼了些,你都嫌棄的飯菜我自然不會吃,多謝郡主的美意,還請諒解!”
她一點都不讓步,耶律嬌杏沒料到她會這樣難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滿臉寒霜地瞪着她:
“你不要得寸進尺!”
沈傾城狀若未聞,微微一笑,自顧自地道:“對不起,之前沒有跟你說過我的習慣,是我的疏失,現在我重申一遍。”她清了清嗓子,扳起指頭數着:“我在府裡的規格是早膳是水晶餃子,芙蓉糕,八寶粥,換着吃,至於燕窩之類的,出門在外就不挑剔了。午膳則是四涼四熱四葷四素雞鴨魚兔天上飛的陸上跑的水裡遊的缺一不可,這樣營養才均勻,介於實際情況,要求不那麼多,就葷素得當就好。晚膳可以精緻簡單一點,瘦肉粥魚肉粥是我的最愛,再配些小菜就好。”
房間裡的主僕倆聽得目瞪口呆,她這是來當人質的還是來做公主的?
柳兒氣得胸脯一鼓一鼓的,恨恨地瞪她:“你做夢!我們小姐都沒有這麼講究過!”
“那就隨便你們了!反正每餐沒有幾葷幾素,我是吃不下的,寧願餓死也不願意難受死!”沈傾城雙手一攤,愛莫能助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拍了一下手道:“還有,我睡不慣硬板牀,有一次牀上鋪了五層軟被,我都被硌得慌,睡不好胃口也不會好,郡主能理解吧?”
“你們中原人還真是矯情!”耶律嬌杏臉憋得發紅,最後只狠狠剜了她一眼。
聽這意思就是同意了!沈傾城心裡暗笑,摸着肚子轉向裡面的牀鋪:“我最大的缺點就是缺乏鍛鍊,顛簸了一整天,骨頭都要裂了,我先將就着躺一躺,你們讓夥計換好了再叫醒我!”
說着就踢了鞋子往牀上躺去,直把兩個人弄得瞠目結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沈傾城已經閉上了眼睛,耳朵豎得直直地,稍微壓低的聲音就響在耳際:“小姐,咱們真的要這樣遷就她嗎?是不是弄錯了!”
“柳兒,閉嘴!”耶律嬌杏呵斥道,“如今她是我們最後的王牌,她說什麼就照做,到了北疆,本郡主一定要一刀一刀地割下她的肉!”
沈傾城感覺自己彷彿能聽到她指甲深深地嵌進肉裡的聲音,生生地打了個寒噤。
不到半個時辰,沈傾城剛好打了一個盹兒,柳兒就來喚她了。
“咦,這麼快就弄好了?”她欣喜地隨着她走進隔壁一間天字第一號房裡,佈置擺設比耶律嬌杏那間還要來得華麗,她心裡很滿意,這樣也不錯,就當出來免費旅行了,反正離到達北疆還有月餘的路程,到時候再慢慢地想法子。
柳兒一臉的不忿,看着沈傾城滿足地倒在柔軟的大牀上,譏諷道:“你的面子倒是大得很,我們郡主竟然爲了你,將這件房原來的客人趕走了,哼,你好自爲之吧,別惹惱了我一劍結果了你!”
沈傾城深深地吸了口氣,好舒服啊!她要好好睡上一覺,纔會有精力跟這主僕倆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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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不是傻子,你們對我好我知道感恩,放心吧,我不會隨便給你們找麻煩!”她一下子從牀上蹦起來,姐妹似的在柳兒肩上重重拍了一下。
飯菜也送了上來,是沈傾城喜歡的粥,雖然耶律嬌杏沒有完全按照她的要求,只送了一碗清粥,還有兩個素菜,但沈傾城已經很滿意了,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柳兒瞧她狼吞虎嚥的樣子,心裡又蔑視了一回。哼,當初看着還有幾分高貴的模樣,如今看來,不過是養尊處優一點苦都吃不得的虛榮女人。
她搞錯了一件事,這次去北疆不是沈傾城主動願意的,自然不會想要吃苦的。所以擄她來的人自然就要多擔待了。沈家庶女麻雀變鳳凰之後,什麼都挑剔起來了。
這番小插曲過後,沈傾城睡了一個好覺,還做了一個美夢。在夢中,她到了北疆,見到了思念的情郎,他在疆場上縱橫馳騁,將敵人打得落花流水,她崇拜地看着她,拍手叫好,高興得跳起來。
而他似乎感應到她的氣息,回眸正好看見他的嬌妻,揮劍砍殺完最後一個敵兵之後,策馬向她奔來。
“媳婦兒,你怎麼來了?”他心疼地捧着她的臉,替她擋住戰場上漫漫風沙。
她將小臉埋在他寬厚的胸膛中,嗅着他特有的男人氣息,還有濃濃的血腥氣,心裡只覺得無比的安定滿足。
忽然,黃沙漫天,馬蹄聲轟隆轟隆由遠及近,冷嘯風忽然推開她:“媳婦兒,你躲起來,不要讓人找到!”
躲?她無措地四處張望,這裡到處都是沙,能躲到哪裡去呢?
冷嘯風像是能看出她所想,丟下一句話:“這裡離羅城不遠,你回城去,城南五里處有個衣冠廟,那裡是爲死去的北征將士而建,你去那裡躲着,沒人能想得到。”
沈傾城打了個寒噤,那裡不知道有沒有不屈的冤魂!
想說不要,能不能換個地方,冷嘯風已經消失在漫天黃沙中,她落寞地望着他的身影,耳邊是一聲聲慘烈淒厲的叫聲,她再無遲疑,翻身躍上馬背疾馳而去。
疲累不堪的她到了他說的城南衣冠廟,只見一所陰森森的民宅,哪裡有什麼寺廟,她嚇得瑟瑟發抖,正欲離開,方纔走過的路上竟然鋪滿了無數的屍骨……
“啊——”她驚叫一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黑夜中似乎有人的輕笑,她猛地回過神來,這裡是臨時打尖兒的客棧,哪裡是什麼疆場?
怎麼會有人?她全身汗毛豎起,緊張地四處掃視,什麼都沒發現。
她搖搖頭,自己真是緊張過度,就算有人也不奇怪,耶律嬌杏一定會派人守着她,不然她死了可就沒有籌碼制衡冷嘯風了。
她甚至有點慶幸,耶律嬌杏這麼看重自己,就證明北疆的戰事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糟糕,不然她爲何要大費周章地拿自己跟冷嘯風交涉!
她雙手合十,小聲道:“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過往神靈,耶穌上帝,求求你們保佑我夫君冷嘯風平安無事,求求你們了……”她念念有詞,還虔誠地起身在牀上磕了頭,心裡才稍微安定了些,跌坐在牀上。
忽然,她嘲諷一笑,她這是在做什麼?向來信奉無神論的她,竟然也拜神求佛起來,還亂七八糟地拜了一通,難道她穿越來此,連信仰也變了嗎?
不,此時她倒希望,世上是真的有神靈的,若是那樣,應該有神仙能聽到自己的願望吧。
耶律嬌杏果然很沉得住氣,沈傾城的要求一一滿足了,除了摻了些水分,倒還將就不錯,沈傾城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不追究了。
只是馬車跑得有些快,她一個人倒還好,現在肚子裡多了一個,還是很要她的命,每一次投宿,她一副臉色蒼白慘兮兮的樣子,恰到好處地收到了耶律嬌杏主僕的側目,都以爲她憋屈得想死,會對她好一會兒,她也樂得她們跟僕人一樣的噓寒問暖,一路上幾人的相處方式甚至有些怪異起來。
耶律嬌杏這般緊張她,無非是以爲自己會求速死?沈傾城冷笑,她纔不會那麼傻呢?死還是很可怕的,正是因爲死過一次,她才更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更何況,她如今有愛人有孩子,她要不惜一切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