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陶的確是聽說他們要下江南,所以急急忙忙地趕來了。
雙溪和浣秋將他迎到偏廳,送了茶水過來,恭敬道:“沈大人請用茶,王妃稍後就到!”
沈伯陶哪裡還喝得下茶?站起來走來走去,心事重重。
“老爺,您坐一會兒吧,傾城很快就來了!”三姨娘安撫地勸他。
沈伯陶這才坐下,不安地看着三姨娘:“九王爺會幫這個忙嗎?”
“老爺放心,九王爺對咱們王妃上心着呢,保管會幫!”三姨娘不住地安慰他,沈伯陶這才略微放心,只覺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
沈傾城一到偏廳,就看見他焦急地踱着步,迎過去喚了一聲:“爹,您來了?”
“傾城,王爺!”沈伯陶見了女兒,眼睛一亮,連禮數都顧不得,劈頭就問:“你們真的要去江南嗎?”
沈傾城點頭,他又瞥頭看了冷嘯風一眼,關切地問道:“王爺的身體還沒好全,這路途遙遠,可要好好照顧着!”
冷嘯風頷首道:“謝謝岳父大人關心,我們會照顧好自己。”
沈伯陶很少有這樣噓寒問暖的時候,沈傾城心頭一暖,感激地看他一眼,沈伯陶一絲銀髮在陽光中閃着亮光,看着比實際年齡老了些。
“爹,女兒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她鼻頭微微一酸。她以前對這個父親是沒有多少印象的,但時過境遷,他的雙鬢已經染上幾絲銀髮,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她雖然不是原來的沈傾城,但既然已經繼承了這副身體,就有義務代她盡孝。
沈伯陶深深地看了她幾眼,默默地拿出一件東西,放到沈傾城的手上。
那是半塊碧玉佩,沈傾城認得,她也有這樣一塊類似的,好像是她娘留給她的。只是她那一塊好好地收在箱籠裡,眼前這塊卻被劈成了兩半,沈伯陶手中應該只是其中一半。
她有些不明所以,擡頭看向沈伯陶:“爹,這是?”
沈伯陶語重心長地道:“傾城,爹如今只有這麼一個心願了,如果你們方便,就找到另外半塊,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團圓了!”
沈傾城睜大眼睛,“這塊玉佩是?”
沈伯陶重重地嘆口氣:“這玉佩原本是一對龍鳳佩,當年我和你娘一人一塊,後來你和傾國出生,我們便給了你們兄妹,再後來出了事,你娘憤而離去,你哥哥被迫送走,我便將他那塊玉佩一分爲二,一半給了他,另外半塊我留下了,一方面是睹物思人,另一方面,也是爲了防止出現意外,我們父子也能有個相認的憑證。”
說着,他眼眶有些溼潤,像是勾起了傷心事。
沈傾城心中一驚:“難道哥哥出什麼事了?”
沈伯陶垂下頭,聲音愈發低沉:“我雖然沒有常去江南,但派去照顧他的人都是可靠之人,每年總是會有人送消息回來,今年卻遲遲沒有消息送回來,我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爹先別擔心,沒有消息也是好消息,這麼多年都過了,說不定是路上耽擱了。”沈傾城安慰他,心裡某個地方咯噔一下,腦海裡涌起一些破碎的片段:一個小女孩蹣跚地走着,忽然摔倒,一個年紀相仿的小男孩拖着小小的身子,笨拙地替她拭淚,嘴裡模糊不清地喊着:“妹妹……別哭……”
那應該就是她的孿生哥哥沈傾國了,偶爾她腦中會有些模糊的印象,此時想起,竟有一種十分親切的感覺。
沈伯陶擔憂地道:“我已經派人去了江南,但人還沒有回來,你們去了也留意一下。”
“岳父大人請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大舅兄,把他帶回來!”冷嘯風承諾道。
沈伯陶面色深沉:“還有一事,朝中有人上書請皇上立太子,我想,傾國的失蹤或許跟此事有關。”
沈傾城望向冷嘯風,他神色嚴肅,看來是真有這件事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會很麻煩。
冷嘯風沉思片刻,擡起頭,目光十分堅定:“岳父不必擔心,若真是那樣,嘯風就是傾盡全力也要將人找到!”
沈伯陶卻搖頭道:“不可,若能找到傾國更好,假使找不到,你們……也要保護好自己。”
沈伯陶不由老淚縱橫,傾國是他的長子,當年迫於形勢不得不將他送走,多年不得相見,眼下還失去了消息,他真是悔不當初,若知道會這樣,就是捨棄了官位也該保一家人平安無事。
話說得差不多了,三姨娘過來道:“老爺,你們正事談完了,妾身也有些體己的話要跟傾城說。”
沈伯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揮揮手讓她們離開。
三姨娘將沈傾城拉到一邊,看了眼沈伯陶那邊,小聲而飛快地道:“傾城,你先別說話,聽我說,其實,我一直有件事瞞着你,是關於你孃的!”
沈傾城驚愕地擡眼看她,“三姨娘認識我娘?”她腦中迅速想起有一回浣紗說她們長相相似的話,難道她們真的有關係?
“噓!別讓你爹聽到!”三姨娘憂鬱地看向沈伯陶,他正和冷嘯風說着話,沒有注意到這邊,又叮囑道:“你此去江南,抽空去揚州白雲庵一趟,把這個錦囊交給一個掃地的蘭姑。”
“我娘、她是不是沒死?”沈傾城心跳加快,她記得當時凌雲寺的和尚說過,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莫非她跟冷嘯風的母親一樣沒死?
三姨娘眼神閃了一下,“具體詳情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聽說過一些你孃的事情,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害你,只是剛纔你們提起大少爺,我擔心,他在江南會不會聽到什麼消息找去那兒。總之,你把東西交給蘭姑,她比我知道得多,到時候自然會告訴你一切!”
她悄悄將一個錦囊塞到沈傾城手裡,沈傾城瞥了一眼,那是個有些破舊的錦囊,看樣子有些年頭了,難道,這是她娘曾經用過的東西?
沈傾城滿腹疑問,三姨娘擡手製止了她,“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記住,這事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
沈傾城猶豫着點了下頭,三姨娘拉着她快步走到沈伯陶跟前,笑道:“老爺放心,王爺和王妃一定能將大少爺平安帶回來。您別擔心了!”
沈伯陶將事情託付給冷嘯風,感到有了一絲希望,心情好了許多,囑咐道:“你們一路保重,三王爺雖然剛回京,不過他在朝中影響甚廣,該做的事我們都已經部署好了,不會讓人搶了先去。”
告別京中衆人,冷嘯風和沈傾城再次出發,儘管已經輕裝簡從,但要帶上必須的物品,伺候的下人也不少,再加上皇帝撥給冷嘯風的一批精銳人馬,也浩浩蕩蕩地裝了兩艘大船。
沈傾城坐在艙房裡,倚着窗戶望着兩岸似曾相識的景物,想到上一次逃婚下江南,沒想到這一回卻是跟那人一起去,兜兜轉轉,竟然還是沒有逃脫,難道這就是上天註定的姻緣嗎?
冷嘯風處理完事情走進來,她也沒有注意到,便輕手輕腳地走過去,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畔輕聲道:“看什麼這麼出神?”
沈傾城嚇了一跳,回頭看着他那張已經十分熟悉的臉,忍不住擡手扯了扯,戲謔地道:“你說我當初怎麼那麼傻?竟然沒認出你這個變幻了的孫猴子!”
冷嘯風聽她講過西遊記這個故事,對孫猴子其人還是有點了解的,痞痞地笑着將她摟進懷裡,道:“多虧我會千般變化,不然爺怎麼能如願抱得美人歸?嗯?”
兩人撲哧一笑,一同欣賞起來。初春的陽光暖暖地射進來,沿岸的樹木已經開始吐蕊長葉,到處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等到了江南地界,冷嘯風的腿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每日陪沈傾城到甲板上曬曬太陽,然後一整天膩在艙房裡卿卿我我,簡直是隻羨鴛鴦不羨仙。
如果不是皇帝太過熱心送來的兩個女護衛,兩人的日子怕是更加美妙。
浣紗又一次見杏兒和柳兒捧着茶往艙房裡去,皺眉迎上前去。
“杏兒姑娘,王爺和王妃在裡面,不許任何人打擾!”
杏兒道:“浣紗姑娘,你是丫鬟,自然是打擾,我們是護衛主子安全的,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查看一下,這也是對主子負責,所以,請讓開!”
“不行!”
“讓開!”
浣紗不屑,憑她們的三腳貓功夫,能有爺厲害?
不過這些杏兒兩人是不知道的,浣紗越不讓,她們越要進去,兩人在外面爭執起來。
艙房的門打開,冷嘯風冷着一張臉站在門口。
“爺!”幾人齊齊低頭。
冷嘯風掃了三人一眼,冷冷丟下一句話:“不管你們是誰派來的,在這裡要聽我的!不然,本王不能擔保你們能否順利回去告狀!”
杏兒和柳兒大氣也不敢出,待冷嘯風砰地一聲關上門,浣紗也離開,兩人才緩緩擡起頭來。
“姐姐,我們這樣什麼時候才能達成目的啊?”柳兒見四下無人,一邊走一邊小聲抱怨道。
“急什麼?他竟然是九王爺,這不是比我們當初料想的更好嗎?”杏兒意味深長地勾脣一笑,再次望了眼緊閉的門,兩人相攜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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