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短短工夫，厲衍南冷峻的面容卻被薄汗所打溼，不見血色的臉呈灰白狀。
“你……唔……”見到他要向自己這邊倒來，賀真心條件反射的伸出雙手，將他摟住。
而厲衍南太沉，以至於賀真心連連退後兩三步，直到後腰撞到流理臺上，這才作罷。
但還是因着疼發出悶聲。
有粗喘的氣在自己耳邊傳來，專屬於眼前這個男人的木香味道令她全身繃緊如石頭，再也不敢有任何動作。
“厲先生，我幫你叫救護車。”
賀真心能夠感覺到他不正常的體溫狀態，再加上之前他說他胃不舒服……
“我不想去醫院。”不知過去多久，厲衍南低沉聲音響起。
透過兩人緊貼的胸口，賀真心甚至能夠清楚感覺到震顫的共鳴。
“你這樣不去醫院怎麼可以？”
想也沒想，賀真心的話脫口而出。
稍稍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當賀真心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厲衍南的臉上時……
這才發現情況可能要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糟糕一些。
他同樣在看着她。
“我曾經在醫院……接連失去過許多重要的親人……”厲衍南說。
同他對視的瞬間，耳邊響起這男人低沉卻又充滿悲傷的聲音……
賀真心只覺得自己心臟彷彿被雙無形大掌緊緊攥住，生疼生疼的，近乎於快要讓她窒息。
就在賀真心失神的空擋，厲衍南的大掌卻緩緩輕撫在她臉頰旁。
“真心……”賀真心茫然看他，等到意識到他正在撫摸自己時，整個人都像是快要燒起來一樣。
她的雙手都在顫抖，那種從尾骨處蔓延而來的顫慄感，叫她從未有過的恐懼。
“厲……厲先生……你……唔……”
下一刻，涔薄發乾的脣烙印在了她的脣上。
兩脣想貼的柔軟觸感，叫她倏然睜大了眼睛。
原本撐在厲衍南腰際的雙手改爲緊抓，連呼吸都不敢……
“真心，你終於回來了……”
厲衍南輕聲開口，還不等賀真心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男人已經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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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頓的夜，已經深了。
賀真心從外面回到病房時，動作刻意的放輕了。
這是間單人病房，還有一扇佔據着房間三分之一的落地窗，此時能夠清楚看到曼哈頓的燈火通明。
林團團枕在奧斯卡柔軟的肚皮上睡着了。
很顯然，今晚的事嚇到了他，以至於就連睡夢當中都很不安穩。
至於……
賀真心的視線緩緩朝着病牀上看去。
那個男人，臉上毫無血色的躺在上面，看起來很不快樂，眉峰緊緊的蹙起。
病態的臉色卻絲毫無損他骨子裡透出的冷漠。
賀真心的手還握在門把上，不敢走過去。
腦海當中浮現的全都是之前的畫面，亂糟糟的，像是要爆炸。
握着門把的手也越來越收緊。
倒是奧斯卡聽到了動靜，敏銳的擡起頭來，見到是她，從沙發上跳了下來，來回蹭着她小腿。
林團團也被吵醒了。
揉着眼睛坐起身來，看到賀真心，連忙跑過來。
“爸爸會死嘛？”一邊說着一邊扁着嘴，似乎又要哭。
“不會，爸爸只是不舒服而已，很快就會好的。”
賀真心很難像一個只有五歲的孩子解釋什麼叫做‘胃出血’，只能這樣說。
“麻麻，團團害怕，你別讓爸爸死好不好……”
林團團說着，淚汪汪的大眼睛就這樣瞧着賀真心。
令她一陣陣的心軟。
賀真心蹲在林團團的面前，伸手將他眼角的淚痕擦乾淨。
“團團不相信我嗎？爸爸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去……去洗把臉。”
因着是單人病房，所以有獨立的衛生間。
“嗯！”林團團用力的點點頭，然後蹬蹬蹬跑向衛生間裡洗臉。
至於賀真心，則遲疑了下後緩緩朝着厲衍南的方向走去。
他剛纔，親了她。
下意識伸手輕撫着脣瓣，那上面似乎還殘留着男人的味道。
或許，只是個意外？
又或許，他當時神智已經不清醒了？
——真心，你終於回來了……
賀真心只覺得自己腦袋裡一片漿糊，心臟跳動的頻率也越來越大。
厲先生口中的真心……
應該不是她吧？
所以，他是認錯人了嗎？
心裡這樣想着，有一種說不出委屈的感覺令眼眶都有些發熱。
“麻麻……”林團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硬是讓賀真心的眼淚逼了回去。
“餓了嗎？我剛纔買了些吃的。”
賀真心小心起身，話音剛落，手腕卻被倏然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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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愕低頭，卻見厲衍南的大掌落在自己手腕，下意識擡頭，他卻還沒醒。
賀真心試圖將自己的手腕拉回，可幾次都是徒勞。
“放在茶几那邊了，團團一個人吃，沒有問題吧？”
賀真心邊說着，邊試圖再度抽回手腕，結果依舊是否定的。
“嗯，麻麻餓嘛？團團餵你！”
賀真心搖搖頭，她現在最苦惱的，是厲衍南的手……
重新坐回到病牀邊，賀真心低頭看着兩人相握的地方，心裡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她有種莫名的羞恥感。
如果團團麻麻知道了……
心裡這樣想着，賀真心又有些氣惱。
只是還不等她再度用力，病房的門卻從外面被推開，一名助理模樣的中年男人走進來。
林團團顯然是認識的，乖巧的打了招呼。
叫麥克的助理走到賀真心的面前，賀真心本想站起來，可手還被厲衍南握着，怎麼都有些尷尬。
麥克很顯然也看到了厲衍南握住賀真心的手。
他第一個露出來的表情卻是驚愕與不可思議，以至於他又來來回回打量了賀真心好多次。
賀真心假裝沒看到，簡單將厲衍南的情況跟他說了下。
“如果可以，請你聯繫一下厲先生的家人，畢竟這時候最好有人陪在他身邊。”
賀真心深吸一口氣，勉強找回了自己的冷靜。
麥克似乎想說什麼，只是沉默了半響，最終斟酌了下開口。
“不需要。”突然，有沙啞的聲音從病牀那邊傳來。
賀真心下意識看過去，與厲衍南深邃目光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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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麼時候醒的？
賀真心滿心都被這個問題所佔據，他……到底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倏然將手抽回來。
只是這次，厲衍南很顯然沒有阻止。
“麥克，你去幫團團簡單收拾下行李。”厲衍南看向麥克，沉沉開口。
麥克點了點頭，轉身又離開了。
“爸爸，我和麻麻一起陪你！”林團團邁着小短腿跑了過來，就連奧斯卡也嗷嗚一嗓子，表情堅定！
厲衍南沒說話，只是將目光落回到賀真心身上。
只是被他盯上了那麼一眼，賀真心莫名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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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告訴她，絕對不能夠聽到他下面那句話。
“我知道很冒昧，但能不能夠請你，幫我照顧幾天團團？”
“……”厲衍南話音落下，賀真心便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覺有多麼準確。
“厲先生，我們不過是陌生人而已，你真的那麼放心將團團交給我？”
賀真心忍不住開口，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聲音裡還帶着賭氣的成分。
他對陌生女人都這樣？
沒有絲毫防備？萬一她是壞人呢？
也會隨隨便便去吻人家？然後倒在人家身上？
厲衍南半響沒說話，只是那樣看着她，可賀真心分明從他的眼底瞧出些許的笑意。
看着看着，他的眼神又緩緩落在賀真心柔軟的紅脣上。
這些年，他天天都在想。
那如同是果凍般軟軟的觸感。
“陌生人嗎？”厲衍南的聲音因着生病而暗啞，可也正是因爲如此，聽起來才更爲性感。
硬是叫賀真心，在心裡打了個顫。
這些年，她見到過多少明星，不論皮相如何好的，都不能引起她半分漣漪。
更何況……
單單只是這聲音！
“對！陌生人！”他們今天總共也才見了一面而已，不是陌生人是什麼？
“所以，你不同意？”
厲衍南那雙好看的眼睛就這樣一掃。
明明是求她幫忙，賀真心卻硬是被那眼神看出了些心虛。
如果她不答應……
“團團，平日裡你總說自己人見人愛，看來……也不見得。”
厲衍南話鋒一轉，卻是朝着林團團看去。
林團團被爸爸點名，整張小臉漲的通紅。
“誰說的，團團可萌了！都喜歡我……都喜歡我！”林團團說着說着，眼淚就快要下來。
就連奧斯卡也同仇敵愾的朝着厲衍南嗷嗚嗷嗚的和吵架一般。
“那你就讓她收留你。”厲衍南面無表情的伸手，指向賀真心的方向。
卑鄙，太卑鄙！
賀真心在心中忍不住小聲嘀咕，這男人分明是看出自己壓根不會拒絕小孩的弱點。
“麻麻，你可憐可憐團團吧……爸爸要趕團團走……”
林團團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來回打着轉，腦海當中頓時浮現出那些電視劇裡的畫面。
一把就將賀真心的大腿給摟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
“沒有人給團團做飯，團團就要餓死，沒有人給團團洗澡，團團就要髒死，沒有人陪團團聊天，團團就要無聊死，沒有人陪團團……”林團團一邊哭還一邊扭自己大腿，動作幅度之大讓賀真心想要假裝看不見都不可能。
“我不會做飯……”賀真心好不容易找了個蹩腳的理由。
“……”林團團沒想到麻麻竟然不會做飯，不過沒關係，很快他就拍了把奧斯卡的腦袋。
只見奧斯卡老老實實的跑到厲衍南病牀旁邊，絲毫沒有剛纔還跟小主人同仇敵愾的模樣。
伸着舌頭，滿臉都是討好的表情。
旁人若疑惑狗怎會有表情，那一定是沒見過林團團這隻伴着從小一起長大的哈士奇。
奧斯卡用嘴來回頂着厲衍南的手，似乎是在討要什麼。
“錢包在口袋裡。”厲衍南沒叫它等太久，就這樣說了句。
賀真心眼睜睜的看着奧斯卡從厲衍南的外套裡叼出錢包，回到林團團的面前。
討賞似的高高揚起錢包。
“麻麻，團團有錢了！有很多很多錢，我們天天點外賣，天天都不重樣……”
林團團咧嘴笑着，憨憨的，配着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兒，更是叫人不忍心拒絕。
“……”賀真心只覺得到嘴邊拒絕的話，一條條的被她撕碎，然後重新咽回肚子裡。
反觀林團團轉過頭，擠眉弄眼的看着爸爸。
他就知道，他林團團是這個世界上最討人喜歡啦！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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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真心覺得自己自從遇到這對父子之後，整個人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尤其是在面對厲衍南時。
他的很多舉動，按照正常來說，她理應會感覺到冒犯的，可是……
麥克還沒有來，林團團吃飽了東西又困了，窩在奧斯卡的肚皮上，一人一狗又睡起了回籠。
厲衍南還在打針，賀真心想了想，儘管有些累了，還是強打起精神，不叫自己睡着。
“醫生說，你胃的問題是長年累積的結果。”
想到醫生說的話，賀真心忍不住開口。
厲衍南嗯了聲，半響，賀真心都沒等到其他的。
“醫生還說這次算是幸運，若是下次再出血，恐怕就那麼好運了。”
賀真心又聽到他嗯了聲之後就沒下文了。
頓時有種一拳打在了軟綿綿的棉花上的感覺，氣不打一處來。
“厲先生，我在跟你說認真的！”賀真心認認真真的說。
“你對陌生人，都這麼關心？”
突然，厲衍南開了口，賀真心一時沒有防備，被他這麼一問，啞口無言。
他竟然還記着自己剛纔回他的那句？
“你……”一時語塞，賀真心索性假裝沒聽到，佯裝打了個哈欠，趴在牀頭櫃上，閉上眼睛。
本來是面對着厲衍南的。
可她總感覺有一道灼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就算是她想要可以忽略都沒辦法。
乾咳一聲，又將臉別到另外一邊。
“忙起來，就什麼都顧不得了。”
以前，他還有家的時候，哪怕哪裡也不去，只要同她在一起，就歡喜的好像得到了全世界。
可現如今，即便有團團，他的心，也總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賀真心原本閉着的眼睛緩緩睜開。
即便沒有回頭，她卻能想象到厲衍南說這話時的表情。
她又想到了那個吻。
心裡頭說不出的煩亂。
屋內的大廳開着，橘色的牀頭燈也開着。
賀真心睜着眼睛，能夠看到自己投射在牆上的倒影，清晰可變。
突然，她慢慢睜大着眼睛。
只因爲自己趴在牀頭櫃上的倒影上，憑空多了隻手的模樣。
手的主人許是以爲她沒有睜眼，並沒有直接落在她身上，而是隔空臨摹着她的輪廓。
那動作，賀真心竟是看的清清楚楚。
就連他手油走的痕跡，都瞧得清楚！
心臟砰砰，砰砰的再度跳動起來，就像是失控似的，再也不受她的管束。
他到底在做什麼？
他又……當她是什麼？
隨便撩撥一下就會跟他有什麼的小女生嗎？
心裡這樣想着，賀真心有種說不出的氣悶，看着那倒影，眼眶莫名發燙。
她的情緒，再一次有了波動。
剛想要開口，門卻從外面再度被推開。
原來是已經收拾好行李的麥克。
賀真心趕忙閉上眼睛。
“噓。”厲衍南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兩個人低聲討論着什麼，賀真心心臟砰砰亂跳，生怕被人瞧出自己是在裝睡。
身子也儘量不動。
可久而久之，全身都僵疼的厲害。
更何況，今天自己還跑了一天，更是累的不行。
只聽到咔噠一聲，賀真心還是不小心碰翻了牀頭櫃上的東西。
沒辦法再裝睡下去，索性還是直接睜了眼，佯裝打了個哈欠，這才轉過頭來看着那兩人。
不過一眼，賀真心就瞧見了厲衍南似笑非笑的眼睛。
一眼，賀真心就有一種被他瞧穿了個感覺。
心裡又是一陣惱怒，猛地起身。
“林團團，你的行李來了，我們走了。”
賀真心這邊一有動靜，奧斯卡那邊也動了動，林團團終於醒了。
不過也是半夢半醒，嘴裡還叨叨的念着烤鴨燒鵝等等……
賀真心半響沒出話，倒是厲衍南很瞭解自己兒子什麼德行，大掌啪的一聲拍在奧斯卡的屁股上。
只聽到嗷嗚一嗓子，奧斯卡又用腿蹬了下林團團。
賀真心實在沒忍住的別過頭去。
這一家子，到底都是什麼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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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真心一路開車將林團團帶回了賀柏年位於曼哈頓的公寓。
她不得不慶幸，今天賀柏年將車留給了她，不然照這麼晚了，她還不知道該怎麼帶着一個小孩一條狗回去呢。
尤其是那條看似兇猛實則太過逗逼的哈士奇。
賀真心時不時透過後視鏡看着獨佔後排座位的奧斯卡，只覺得它這個姿勢……
頗有種貴妃醉酒的感覺！
記得，團團曾經說過，奧斯卡是有小唧唧的吧？
所以，奧斯卡應該是隻小公狗……
想着想着，賀真心就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她想這些做什麼。
很快，賀真心就將車停進了車庫裡面。
林團團顯然是困到不行了，手裡拉着小行李箱還一邊打着瞌睡，倒是奧斯卡依舊威風凜凜的大搖大擺。
賀真心直接伸手輸入了密碼，伴隨着音樂聲，門開了。
沒來得急開燈，兩人一狗走進屋內。
幾乎是同時，只聽到嗷嗚一聲，奧斯卡和見了鬼一樣的吼了一嗓子，隨後……
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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