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守恆的別樣溫柔
七點不到,母子倆一起下樓,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
兩人手裡都抱着重重的包,薄荷包裡裝的是昨晚罰寫一百遍的資料,而安安書包裡裝的是他歷時多日,才終於完成的畫稿。
昨晚在卓溪的指導和建議下,他最終在自己三幅封面中選擇了最後一張,裝訂完畢後,一整本畫稿完美出爐。
薄荷看着兒子捧着寶貝一樣地捧着書包,忍不住想笑,“安安,今天是要把畫稿寄出去嗎?”
“嗯!”安安慎重地點了點頭,“我昨晚就全都準備好了,等一下就去學校旁邊的郵局,最多兩天,就可以到組委會了。”
薄荷想了想,其實她可以直接幫兒子把畫稿帶到會展中心去,不過她是在語言中心,安安投稿的部門是另外一個,根本不相通的兩個部門。
算了,還是直接走正規程序吧。
“那媽媽給你錢,你用快遞寄,這樣比平郵速度快,而且你要記得保險!”她可不希望兒子辛辛苦苦的成果毀在郵局手裡。
“媽媽,我還有零花錢,夠用的!”安安很懂事地說道。
薄荷微微莞爾,還是從錢包裡取出了50塊。
安安前往學校,是坐4線公交,薄荷前往單位,是坐6線公交,母子倆在站臺道別。
“安安,路上小心啊!”薄荷叮囑着兒子。
安安點了點頭,“媽媽你也是,媽媽再見!”
“再見!”薄荷一直目送兒子上車,然後才放心地收回視線。
不一會兒,她要坐的6線公車也來了,她連忙衝上去,可是別人比她更能擠,眨眼之間,車上爲數不多的幾個座位就全被佔滿了。
無奈,她只好站着了。
其實平日裡也不是每次都有座位,但今天她的包特別重,站了不大一會兒,她就感覺有些吃力了。
可還能怎麼樣呢?只能忍。
公交車搖搖晃晃了一個半小時,到達了會展中心站,薄荷下車後,又步行了一段路,終於到了單位。
額上微微滲出幾絲薄汗。
擡手一看手錶,還好,沒有遲到。
她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抱着重重的包踏入法語小組的辦公區域。
辦公室裡陸陸續續有職員到來,幾乎每一個見到她的人都跟見了鬼一樣,她假裝無視衆人怪異的眼神,將包裡的資料全部取出來,撿出其中一份,走向走廊的布告欄。
貼好後,又面無表情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抱起桌上剩餘的資料,前往28樓。
此刻九點不到,關守恆卻已經在辦公室裡等着了,助理的眼睛裡露出狐疑,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連忙去泡咖啡,從茶水間出來的時候,迎面撞上薄荷。
“薄小姐,你來了,早!”
“早,劉助理。”
助理連忙邀請她進去,“薄小姐,你先進辦公室吧,我再幫你倒杯咖啡去。”
薄荷婉拒着搖頭,“我只進去一下下就出來了,劉助理不必客氣了。”
助理淡笑不語,轉身又進了茶水間。
薄荷徑自敲了瞧辦公室的門,裡面一聲低沉的男音,“進來!”
她微微咬了下脣,而後又鬆開,推門而入。
偌大的辦公室內,關守恆背光坐在那裡,陽光的關係,讓他的表情看不太清楚,但他的一雙黑眸,卻是清清楚楚地看清了來人。
她看上去跟平常沒有什麼不同,依舊是簡潔的職業裝,只是臉色蒼白了些,眼睛也微微有些浮腫,大概是昨晚一直低頭抄寫的關係。
“關先生,這是99遍手抄的資料,您檢查一下,另外一份我已經貼進布告欄了,總共是一百遍,一份不少。”薄荷將一摞厚厚的A4紙放到他面前。
一百遍?
關守恆下意識地挑起眉梢,她卻面無表情,只是肩膀挺得很直。
他又目測了一下桌上資料的厚度,眉心皺得更緊。
“誰讓你寫一百遍的?”他的臉色明顯不悅。
薄荷微微眯眸,一副“你失憶了嗎”的表情,不屑於回答。
關守恆暗暗生氣,犀利地指出,“我說的是總共罰寫一百遍,誰讓你自己寫了?方媛和喬娜薇加起來也要寫30遍,你只要寫70遍就可以了!”
薄荷倏地瞪大眼眸,卻是滿目憤怒,他不早點說?
關守恆也是心中惱火,虧他還想辦法幫她減輕負擔,她倒好,自己平白無故多寫30遍!
“沒關係,寫都寫了,多寫幾遍也沒什麼!”薄荷咬牙說道。
拜他所賜,她現在把三免五減的政策背得滾瓜爛熟,這輩子都不會忘了!
關守恆見她憤然的表情,微微握拳,卻是欲言又止。
沉默少許後,他才以公式化的口吻說道,“我懲罰你只是手段,目的是讓你記住教訓,下不爲例!”
“多謝關先生的教誨,我記住了!”
“咚咚——”敲門聲響起。
“進來!”關守恆沉聲說道。
隨即,辦公室厚實的門板被人徐徐推開,方媛和喬娜薇相繼而入,兩人的懷裡也都抱着資料。
“我先出去工作了。”薄荷垂眸說道,轉身告辭。
助理這個時候也推門而入,見她要走,連忙問道,“薄小姐,你這麼快就走啊?咖啡還沒喝……”
“留給方小姐和喬小姐喝吧!”薄荷僵笑着說道,走出門去。
關守恆暗暗咬牙,臉色愈沉了幾分。
上午十點,關守恆接到組委會的通知,將與卓溪見面。
卓溪的《海藍》被選爲本次博覽會展廳的主背景圖,組委會決定採用LED等高科技手段,全方位展示《海藍》的中國風,但展廳的背景圖肯定不能只是《海藍》一幅畫,還需要配合其他小幅的,而那些小幅的背景,是要從其他城市的代表團裡選出,因此中外交流就顯得特別重要。
卓溪的畫技精湛,自然是不必多說,但他必須把《海藍》的很多細節之處,詳細解釋給外國人聽,而且他還必須跟中外其他畫家一起交流,以達到整體效果,因此在語言方面,需要幫助。
英語還好,法語也會一些,但德語、俄語、西班牙語等就不行了,所以組委會安排他,直接來語言中心找關守恆,具體的翻譯問題,由兩人直接協商。
關守恆放下電話後,心裡頓時升起警覺,不必多說,他也知道卓溪想指名的人是誰。
助理不知詳情,卻也看出了上司的情緒有異,小心翼翼地稟告說道,“關譯,您與卓先生的見面,約在十點半,您看是在辦公室見呢,還是去會客室?”
“就在這裡好了。”
“是,那我去準備了。”
關守恆點頭默許,表情仍舊是冷峻。
半小時後,卓溪準時到來。
關守恆禮貌地起身相迎,可那眼神卻看不出任何友善。
“歡迎卓先生!”
“關先生客氣了!”
兩隻大手緊緊相握,火藥味頓時蔓延了整間辦公室。
助理感覺十分怪異,連忙送上招待的茶飲。
“劉森,這裡沒什麼事了,你先出去吧!”關守恆打發助理出去。
卓溪也同樣是不希望別人在場,他徑自在辦公桌對面坐下,將帶來的資料放在桌上,“趙主管說,我有任何問題直接找關先生就好了。”
“沒問題,這是我的職責。”關守恆拿起資料,快速瀏覽一遍。
卓溪微微淡笑,“今年是中法建交年,所以組委會方面傾向於多選一些法國畫家的作品,我和趙主管商量過,就先從法國入手,所以我首先需要一個法語翻譯。”
“可以,我會安排。”關守恆沉聲說道。
卓溪玩味地挑了挑眉,聽他這意思,是故意裝傻,想指派別人了?
“關先生,我可以自己挑選人員嗎?”他明知故問。
關守恆劍眉也微微挑起,爲難似的說道,“這個恐怕不行,語言中心這裡,現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我要全面考慮,才能選出最合適的人員。”
卓溪理解似的點頭,卻又補充說道,“關先生,你也知道,藝術方面的事情一般人不懂,所以我希望你能最好派一個有過這方面經驗的翻譯給我。”
“這個自然,我一定會妥善安排的。”關守恆似笑非笑地迴應,黑眸銳利。
“據我所知……薄荷小姐以前就負責過藝術展廳的工作,她怎麼樣?”卓溪直接點名說道。
“負責過這方面的人不止她一個。”
“但我覺得她最適合。”
“語言中心裡的每一個人,都很有能力,卓先生儘管放心,無論是誰,都會幫你做好翻譯工作的!”
“可是我跟她比較熟,溝通起來可能會更方便。”卓溪的語氣開始帶着挑釁。
關守恆的黑眸果然更銳利了幾分,他們比較熟?
“卓先生,我個人愚見,‘朋友’的話,在工作中反而不利,還是公私分明比較好,你覺得呢?”關守恆義正言辭地說道。
卓溪暗暗想笑,公私分明?現在是誰公私不分啊?
“關先生,不如我們來問問薄小姐自己的意思吧?”
關守恆緩緩笑開,那笑容卻不達眼底。
“好,我叫她馬上過來。”修長的手指按下桌面上的內線,直通法語小組的總機。
嘟嘟——
只有兩聲,他就要掛斷,顯然不是誠心叫人過來。
可偏偏有人跟他作對,電話下一秒就被人接起。
“你好,這裡是法語小組,關先生有什麼指示?”接電話的小妹熟揹他的號碼,開口就問。
關守恆瞬間有股將此人開除的衝動,咬牙說道,“給我接薄荷!”
“是,關先生請稍後。”白目的電話小妹麻利地說道。
關守恆卻是暗暗咬牙,下頜繃得死緊。
很快,電話就被轉接到了薄荷的分機上,“喂?”
“是我……”關守恆略頓一下,很不情願地說道,“卓溪在我辦公室,你過來一趟!”
卓溪?
薄荷握着電話微微一愣,連忙回答,“好,我馬上過去。”
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電話斷線後,關守恆心情更差,她都不問問是什麼事嗎?一聽卓溪在這裡,就像只快樂的小鳥般飛奔過來了!
早上不還急匆匆地離開嗎?
他無聲地哼了一下,暗暗不悅。
不多時後,薄荷再次來到28樓,幸運的是,她現在已經有卡片了,可以持卡搭乘電梯,不然這來來回回的,腿都要走斷了!
她輕輕敲門,而後推門而入,瞧見辦公室內一個比一個更熟的男人。
“關先生。”她率先對關守恆點頭,然後纔跟卓溪打招呼,可跟卓溪就不那麼生分了,直接輕聲叫了他的名字,“卓溪。”
關守恆的黑眸頓時一眯,凝聚起強烈的風暴。
“薄小姐!”他也故意不叫她的名字,而是擺出公事化的態度,沉聲說道,“我叫你來,是因爲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談,請坐!”
薄荷察覺出他的陰陽怪氣,下意識地蹙起秀眉,伸手去拉椅子,打算入座,可旁邊坐着的卓溪更快一步,很紳士地將椅子幫她拉開。
謝謝!
她無聲地說道,只用眼睛望了一眼卓溪,以目光交流。
卓溪微微勾脣,一臉溫柔。
關守恆看到兩人之間默契的互動,表面上不動聲色,目光卻是如炬。
“卓先生需要一個法語翻譯。”他直接提起公事,“薄小姐,你之前負責過藝術展廳的事情,你感覺如何?”
薄荷也實話實說,“一開始的時候有點吃力……”
“卓先生,你聽到了,薄小姐並不適合!”關守恆不等她說完,就直接打斷她,轉眸望向卓溪,目光堅定。
卓溪迎視上他的視線,不甘示弱地說道,“每個人都需要進步,只要肯努力!”
“話是不錯,但博覽會開幕在即,容不得人慢慢來,一定要確保以最快的速度進入狀況!”關守恆嚴格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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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忍不住懊惱,他在質疑她的能力嗎?
“關先生,我可以的!我有信心,可以勝任!”她堅定地說道。
卓溪也添油加醋,鼓勵說道,“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薄荷挺直了背脊,眼神更爲執着。
這下關守恆沒有辦法再反對,否則會顯得自己很小氣。
“好,那就先這樣,你試試看,不行的話再換人!”他的話故意留有餘地。
薄荷傲然地接話,“我一定會做好的!”
關守恆扯了扯脣角,笑容僵硬。
卓溪從座位上起身,伸手向薄荷,“合作愉快!”
“一定!”薄荷微笑着應答。
關守恆也豁得站起,硬生生地插進兩人中間,於是兩人握手變成三人握手,那氣氛要多怪異,就有多怪異。
“關先生,那我先告辭了。”卓溪握完手後說道。
“我也先回去工作了。”薄荷也準備離開。
關守恆微微凝眸,“你先留下,我還有一些事情要交代。”
薄荷沒轍,只好留下。
“關先生還有什麼吩咐?”她狐疑地問道。
關守恆抽出一份她的罰寫資料,慢條斯理地讚道,“寫得不錯!”
薄荷眯起美眸,狠狠地瞪視他。
僵持數秒,關守恆才徐徐收回視線,沉聲說道,“沒事了,你回去工作吧。”
薄荷大步走出辦公室,發現卓溪已經走沒影了。
接下了新的工作任務,薄荷變得更爲忙碌,因爲原來的任務也不能丟下,而卓溪並不是時時刻刻都在會展中心的,只是需要翻譯的時候纔會找她。
改變最大的,就是她需要跟卓溪一起去展廳現場,因爲那些藝術家們必須現場考察,身爲翻譯的她,自然也必須跟在現場。
這樣一來,她去主體大樓的機會就更多了,搭乘電梯的機會也更多了。
“叮——”的一聲,電梯門徐徐向兩側劃開,她擡步跨入,可一擡眸,瞧見一張熟悉的英俊臉龐。
“要去展廳?”關守恆低沉的聲音裡隱隱透着一絲不悅。
薄荷倔強地微擡下頜,回答說道,“是的,關先生。”
關守恆的眉頭霸道地皺起,可眸光一掃,掃到她手中的水杯,表情頓時緩和了許多,甚至變成光風霽月。
電梯又“叮”的一聲,到達某層,薄荷朝他點了下頭,隨即跨出門去。
她跟卓溪約好了,等下要見好幾個法國畫家,估計要談很久,所以她準備得很充分,除了必備的資料之外,還特意帶了水杯過來,以防止中途口乾舌燥,影響翻譯的質量。
進展廳之前,她習慣性地先喝一口水,潤潤喉嚨。
涼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帶來一陣清爽,就如同那杯身上的薄荷花,讓她感覺舒適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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