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峰山莊。
在荷丘山撿回一條命的沈傲,躲躲藏藏,終於還是回到了虎峰山莊。
山莊陵園,玉煙的靈柩還沒有合上,卻又再添兩座新墳。
尤萬英站在三座墳前。
已經入春,原本荒涼的墳地,都已經冒出了新芽。
目光死死地盯着。
此刻,沈傲就這麼跪在三座墳前,低着頭,一言不發。
良久,沈傲似乎是忍不住了,纔開口。
“師尊,我當時是真的害怕,是真的怕.
我懦弱,我無能.”
沈傲的臉上,那種懊悔自責的神色,真的一點也不像是裝的。
他這一次也的確不是裝的,一點藉口都沒有找。
直接把錯歸咎於自己懦弱和無能上。
在之前,沈傲通常還會想理由,找藉口,不讓尤萬英看輕自己。
可是這一次,沈傲沒有給自己遮掩的意思。
他是真的怕了,怕到連給自己辯解的心思都沒了。
最開始的沈寒,頂天了,也就是能夠對玉煙下死手。
雖然這份實力足以讓他沈傲害怕,但還不至於驚懼。
在虎峰山莊,比玉煙強的人很多。
但是在之後,沈寒竟然滅了他的大師兄半霧。
從這一刻開始,沈傲就已經開始後悔。
後悔自己爲什麼要去招惹沈寒。
在大魏之時,他被沈寒狠狠地壓下,丟了不少臉。
來這南天大陸,得了些好運。
沈傲便以爲自己能夠從沈寒這裡找回臉面,一雪曾經的恥辱。
現在看來,若不是他的那些胡思亂想,他沈傲不會落得這樣。
虎峰山莊也不會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師尊.”
見尤萬英沒有理他,沈傲忍不住開口又喚了一句。
而這一次,尤萬英終於轉過頭看向沈傲。
隨之揮了揮手,一縷難以觸及的力量,輕輕將沈傲給托起。
“我這一脈本就你們四名弟子,現如今,只剩你一個了。
傲兒,你要是再出事,爲師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一向強硬兇狠的尤萬英,今日說話,竟然軟了下來。
“師尊,我當時真的是怕了。
他斬了伱的毒霧化身,我真的.”
看着一臉慌張的沈傲,尤萬英卻伸出手,輕輕在他頭上撫摸着。
“爲師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當時那種情形,年輕人根本不可能擋得住他。
逃走,其實是最好的辦法。”
尤萬英說着,卻又轉身看向三座棺墳。
“說一千道一萬,這件事的責任,還是在爲師的頭上。
是爲師沒有把控住那沈寒的真實實力。
他雖然修行舊法,但是招式詭異無比,境界亦是遠超同齡人。
我們虎峰山莊的毒功,對他更是毫無效果。
要是爲師能夠早一些想明白這些,你的兩位師兄,他們都不會出事。”
尤萬英一番言語,其下露出的後悔之意,卻也是無比明顯。
“師尊,我們以後應當如何”
沈傲聽到自己師尊這些話,終於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他雖然恨沈寒,希望沈寒快些去死。
但現如今發生的種種,讓沈傲心裡,希望這些事情暫且放下。
再對沈寒出手,他感覺下一個死的人,就是他。
聞言,尤萬英轉過頭看向沈傲。
“我們之前對他有了太多的誤判。
他是一隻狠厲嗜血的兇獸,並不是只會隱匿在暗處咬人的老鼠。
讓你們這些年輕人去對付他,就是把你們推入兇獸的血盆大口。
我想了想,以後對付這個沈寒,就都由爲師自己出手。
你們這些年輕人,不要再過問。
我倒是要看看,我這個虛妄境,能不能將他解決掉。”
聽到尤萬英這話,沈傲也才安穩了好多。
總算是沒有讓他去幹什麼事。
再讓他去做什麼誘餌,他恐怕要瘋掉了。
對於沈傲來說,他確實多慮了。
經歷了那麼多以後,尤萬英對於沈寒的認識,早已不是最初那般。
特別是這一次,沈寒還和她的毒霧化身交手。
沈寒的實力到底如何,她自是有自己的估量。
能夠斬滅她的毒霧化身,至少都是吞虹境七層的實力。
這樣的實力,尤萬英又怎麼可能,再讓自己的弟子出手。
現如今,還真只有她尤萬英自己,纔有足夠的實力去對沈寒出手。
虎峰山莊其他長老,現在都是能避就避,不想去招惹沈寒。
有兩位長老,甚至帶着自己的徒弟離開了山莊,換一個僻靜之地休息。
他們不想再介入沈寒和尤萬英的恩怨。
即便是捨棄虎峰山莊的護短名頭,他們也不想再堅持下去。
能夠對付沈寒的,現在就只有尤萬英自己。
大魏。
這些時日裡,沈寒儘可能放鬆心情,不去想那些煩心事。
其他前輩們損壞的寶物,沈寒都幫着全部修好。
年輕人在收到沈寒給的洗經伐髓丹藥,除了葉天行以外,都選擇服下。
包括柳溪嵐,都決定試試這新的修行體系。
新體系極快的提升速度,給他們帶來了希望。
他們很多人修行了三十年,最多才踏入五品。
這樣的實力,放在現在根本不夠看。
大魏的一些年輕人,去南天大陸不過一年就能踏入五品。
如此比較,年輕人們,若不是意志很堅定,應該都不會選擇繼續走舊法修行。
城外南側,有一座小山。
平日裡,這小山也算是僻靜。
沈寒常常和施月竹一起,來此處修行。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踏入仙人境二品。
足以說明沈寒走的路沒錯。
心中所想,念中所悟,沈寒也在平時一一與施月竹說。
指點她,希望她能夠更快地再往前一步。
修行之間,兩人自然也會坐下閒聊。
春意越來越濃,周圍植物上的芽孢,現在都已經展露出了新葉。
“那些年輕孩子們,最近修行都刻苦無比。”
施月竹轉過頭看向沈寒,輕聲開口。
“這不是一件好事嗎?”沈寒笑了笑。
只是施月竹聽到這話,臉上卻沒有那麼多的笑意。
“刻苦修行自是一件好事,只是聽他們說,一個個都在期待着你說的大機緣。大師兄前日與我說,在孩子們的交談裡,把你所說的大機緣,都吹噓上天了。
在他們眼裡,得這份機緣,好像要登天臨仙一般.”
施月竹的眼裡露出一抹擔憂。
很明顯,她不希望把沈寒之前說的什麼大機緣,傳成這樣。
聞言,沈寒依舊笑了笑。
“說不定我能給他們的機緣,真有這樣的奇效。
未見真章之前,也說不準。”
看着沈寒一臉輕鬆的模樣,施月竹卻是更多了一分憂心。
“你準備的那份機緣,或許是不差的。
若是突然之間拿出,應該能讓他們都倍感驚喜。
只是眼下,葉禮強向着其他人一個接着一個的吹噓着。
他們對你所說的機緣,心頭的預期不知道已經被拔高到哪個層級了。
到時候,你明明給出的是一份驚喜,可在他們那裡,仍舊讓他們失落。”
說話間,施月竹亦是走到沈寒身側,輕輕牽了牽沈寒的衣裳。
“葉禮強那孩子,心中對你有埋怨,你看得出來。
這些日子裡,也就是他在胡鬧。
在衆人間,開始吹噓你要給的機緣,是幫他們解開身體束縛。
這孩子,就是想要捧起你。
將你高高地舉起,後面摔下來,才更是難看。
打小時,這葉禮強孩子就喜歡動這些歪腦筋。
我想了想,要不我們就早些與孩子們說清,告訴他們這機緣是什麼。
免得到時候,讓他們空歡喜。”
施月竹所言,也確實在幫沈寒考慮。
期望越大,越是容易出現失望越大的情況。
這些道理,沈寒和施月竹當然想得到。
對於南天大陸的新修行體系,施月竹雖然瞭解得不深入,但是基礎的東西,自然是知道的。
解開身體體內束縛這樣的事情,並不是不可能。
施月竹看過典籍,也聽人說過。
只是,解開體內束縛所要花費的代價極大。
有那種奇效的寶物,在南天大陸都是萬人追捧。
別說大魏衆人能不能用得起,便是南天大陸的頂尖宗門,基本上也都用不起。
這樣子下去,等到衆人真的提升到束縛境。
沈寒送出來的大機緣,肯定會讓衆人都灰心失落。
與其等到那一日,真不如早些就把衆人期待戳破。
看着施月竹擔憂的樣子,沈寒臉上依舊掛着笑意。
“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將事情處理好。
他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他們跟着一起受苦了,我應該給他們一些補償。
人都有情緒,聽到曾經的同門步步高昇,心中不高興有埋怨,都很正常。
小遙峰和雲府遭遇那麼多的變故,我確實有不可推卸之責。
他們對我有意見,我完全接受。”
一番話說罷,身側的施月竹忍不住牽起沈寒的手。
“如此,就真的讓你受委屈了.”
“哪有什麼委屈,他們跟着我們一起躲在這些偏僻之地,已經足夠虧欠他們。
那些之前早早離我們而去的人,我們都沒有怪罪,幹嘛要責怪這些一道苦過來的人。”
沈寒所言,皆是心中所想。
那些早早就離開小遙峰,離開雲府的人,大家都沒有去責怪他們。
反倒是責怪一起苦過來弟子,還只是因爲一些埋怨。
如果真的這樣做了,只會讓衆人更覺得心寒。
見沈寒說得坦然,施月竹也不再說下去。
只不過心裡面還是有些擔憂。
畢竟到時候,沈寒真的拿不出所謂的大機緣,葉禮強他們肯定會一起胡鬧。
弄得肯定會很難看,很難收場。
想到這些,施月竹開始自己悄悄準備。
她打算備上一些寶物,到了那日,拿出來說是沈寒準備的。
即便是沈寒之前所準備機緣不夠驚喜,也能讓衆人稍稍舒緩些。
新體系的修行之法,基礎的內容沈寒基本上都帶回來了。
至少提升到束縛境巔峰,這些典籍丹藥,是完全足夠。
小遙峰和雲府的年輕人,或許也是奔着希望而去,期盼着自己能夠在新體系上有一份成就。
所以這一段時間裡,衆人的修行都很刻苦。
洗經伐髓之後,不少人開始展露出天賦。
晨光境和素體境這兩個境界,提升得很快。
葉禮強的那些捧殺,仍舊還在繼續。
與人閒聊時,總是提及沈寒所說的大機緣。
衆人雖然也不接話,但是多聽幾次之後,對於葉禮強的吹噓,潛意識裡就浮起一抹期待。
入夜。
在其他人都去休息之後,柳溪嵐將葉禮強叫到一邊,準備與他談談。
兩人一起走在院外,葉禮強似乎是有些理虧,沒有主動開口。
柳溪嵐作爲這一輩的大師姐,她在年輕弟子裡,是有威望的。
即便是現在這般,柳溪嵐的威信依舊在。
“你常常與那些人傳言交流,南天大陸的事情,你比我們瞭解得多。
你應該知道,解開身體束縛是多麼的難。”
柳溪嵐輕聲開口。
其實她還沒有開口,葉禮強就已經猜到自己大師姐想說些什麼了。
“沈寒所面臨的處境,比我們想象中的要難很多。
虎峰山莊的威脅,也都是他在抵禦。
我們身處後方,他好不容易回來一次,難爲他做什麼.”
柳溪嵐輕聲說着,想勸葉禮強不要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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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聽到這些話,葉禮強卻只是輕哼一聲。
“解開束縛是很難,但之前說什麼大機緣,是他自己說出來的。
又不是我們拿劍抵着他,逼他說的。
而且,我就是要他丟丟臉,落些臉面。
我們小遙峰遭遇那麼多,難道不是因爲他嗎?
小遙峰的損失,比他的損失大多了。
不過就是讓他丟點臉面而已,這都受不了,他也成不了什麼大事。”
柳溪嵐看自己的勸言似乎失掉了些作用,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可無論怎麼說,沈寒贈予我們機緣,也是在爲我們好。
何必恩將仇報?”
聽到柳溪嵐這個,葉禮強更是冷哼一聲。
“既然師姐覺得我在恩將仇報,那我就不要他的恩。
他贈予的什麼大機緣,我不要便是。
什麼大機緣,想來,最多就是送份寶物。
真以爲誰自己得不到似的。”
一番慪氣的話,讓柳溪嵐聽着更有些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