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長亭是一定會寫的。
至於怎麼寫就全看長亭喜歡了,說實在的,倘若不是石闊設計,長亭挺願意讓陸長英帶着陸家回來的,畢竟平成離鬍子也很近,且往前石家軍在冀州還覺着無論什麼時候援兵都還在周邊,如今石家所有大軍全部撲向建康,在各自結盟充實實力的現在,陸長英固守平成確實有點冒險。
可我要來是一回事,你逼我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長亭看來,石闊請陸長英過來的意思裡命令多於請求,似乎是仗着這怎麼看都是雙贏的局面,自恃陸長英拎得清而有恃無恐——自打知道青梢就是石闊藏在內院的那顆珍珠之後,長亭對這位二哥就一直有點怵得慌,心裡頭見他也一直存留四分。
長亭只寫了“建康故樣,舊宅安好,鏡院居舊宅東南,素日可見一枝桃花越飛檐、跨白瓦,愜意出牆來。倘兄至建康,打理舊宅,整理草木,或芳草馨香,桃李豐茂,可殷福庇家。”,小阿寧看後,想了想拿起筆來又在後添了幾個字,“綜上所述,阿姐十分想你回來。”
石闊當真是設計人心的一把好手,長亭明白這是石闊希望她做的,可她又找不着不這麼做的理由,心裡又累又憋屈。
說是人精都覺得對不起人家做人的。
這一回喝酒,倒是石闖叫長亭另眼相看了,小夥子挺實誠一個人,敦厚坦蕩,有一種尚未入世俗之感,可想一想,當初大手一揮就釘死了一排敵軍,是當真嚴酷且冷血的軍人,兩廂一對比,長亭就覺得這小郎君挺好的,既靠得住又不窩囊,只可惜姓石喲。
信寄出去了,不到半月,回信就來了。
長亭幾下拆了信,登時喜出望外,幾乎要從椅凳上跳起來,信上字跡行雲流水,是陸長英親筆,信是蒙拓拿回來的,拿回來的時候還沒拆,長亭靠在暖榻上看,蒙拓就一邊給長亭揉肩膀,一邊湊出個腦袋來看,一個字挨一個字看完方沉聲道,“...等你哥哥的人馬到珏山,我就帶當初你哥哥留下的那三千人去接他們,順路還給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陸家軍都應該好好操練操練,小秦將軍是行軍打仗的一把好手,可下頭的兵士日子就過得太舒服了。我看若把他們甩在石家軍營裡怕是會被練得點兒骨頭都剩不下來。”
陸長英決定回建康了。
長亭呼了口氣,感覺塵埃落定。
長亭邊笑邊一目十行將信看完,將信裝回信封裡,道,“士家要是兵將很拿得出手,也坐不穩位子。”長亭頗有些忿忿不平,把信往蒙拓懷裡一塞,“二哥現在又能去刺史跟前掙臉面了,這事兒算人情,你得叫二哥記得。”
這倒不是長亭市儈勢力。
只是石闊給她的印象實在是太精明會算計了,能爭一分人情是一分。
那廂平成忙着收拾東西捲土重來,這廂建康成裡改朝換代,人來人往,石家宅邸上繫着大紅綢帶,掛着大紅燈籠——石猛已經定下新朝的名號爲大燕,十六吉日搬遷至昭和殿,庾氏爲皇后,內宅中衆妾室封妃封嬪。
江山尚未一統,石猛如此冒進,不過吸取前車之鑑,提早給這江山定下一個基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