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黑,四面寂靜。
蒙拓的帳篷混在中間,重甲加身,眼神嗜血,一手拿烈酒,一手拿烏金馬鞭,短刀與匕首都塞在腰間,紅纓長槍斜放在身後,赤血馬被系在帳篷的木栓上,哼哼唧唧地喘着粗氣,蒙拓大岔腿坐在石塊兒上,仰頭喝了一大口酒再從懷裡丟了一顆菜頭出去,赤血馬頭往出一滾,當即叼住那顆菜頭,吭哧吭哧吃加餐。
“以後成家了,不要在阿嬌面前喝酒,她看不得人醉醺醺的。”
蒙拓一回頭,原是陸長英。
陸長英白衫換盔甲,髮束頭盔中,換上盔甲倒是很難得沒見到世家子弟的羸弱。
蒙拓將牛皮酒袋子往地上一放,再一敞,赤血馬啃完菜頭拱着腦袋來吃酒,舌頭一卷,半壺酒就沒了。陸長英笑了笑,“你醉我倒不怕,馬醉,我怕。”
蒙拓背往後一靠,難得也笑了笑,“赤血醉不了,他酒量比我好,耽誤不了今兒夜裡的事兒。”
“回去之後就成親吧。”天兒越發暗下來了,陸長英擡頭看了看,北地雲層稀薄,能很清晰地看見星辰,“再拖下去,阿嬌就成老姑娘了。之前我沒將話給你說透,又怕之後沒有時間同你說清楚,現在時辰正好,我便將話跟你說在前面。”
蒙拓微不可見地脊背微挺,神容肅穆地靜待陸長英後話。
“小時候阿嬌個性就很倔氣,母親去得早,父親溺愛,養成了她一個說一不二的性子,不喜歡符夫人,她便硬生生地幾年都未曾與符夫人說過話。往前真定大長公主也不是很親近她,她便也敬而遠之,做足禮數之後便再也不管。”陸長英說着便笑起來,“這說好聽點兒是倔氣,說難聽點兒就是太唯我獨尊,偏偏既自負又敏感,我一度害怕她嫁給謝詢後,兩個人太像,過日子就怕起衝突。還好,最後,她遇到你了。”
蒙拓埋頭,靜靜地聽着。
陸長英這是在交待後話...
他怕自己活不過今夜?
“往後你讓着阿嬌,她脾氣暴的時候,你順着她說,等她自己生完氣,她就老老實實地來同你說話了。石家那攤子事兒,避是避不過去的,你既然與石二郎交好,那就堅定下去,不要改弦易張,也不要吃裡扒外。石猛在一天,這兩兄弟的命就不會丟,實在水火不容了,你就把注下到石三郎頭上。離石閔遠一點,親近石閔,和石闖保持友好,這樣你才走得穩。”陸長英一說話一哈氣,面前盡是白霧,“男人四十無子,方可納妾。你若要納妾納小生庶子,我們陸家便將阿嬌接回來,是奉養一生也好還是和離再嫁也好,便再同你沒關係了。男人定力都差,這世人皆知,只是我希望你做事之前都權衡一下,究竟這樣做值得不值得,如此,許多事便不會做錯。”
陸長英說得很平靜,並不強勢,侃侃而談,只是男人對男人的交流。
蒙拓頭一埋,很慎重應了是。
陸長英看了眼更漏,漫不經心地往篝火裡扔了一塊兒燃料,煙一下子衝得老高,又濃又稠,直直衝上夜空。蒙拓眉心一蹙,下意識扣住腰間的短刀,一擡頭,城牆上未有半分異樣,守城的兵將來來往往同前幾日一樣,蒙拓再看了眼陸長英,伸手拿鐵鍬動了動篝火,篝火一下子跳了起來,空氣一進去,火一下子燃得更旺了。
夜半三更,蒙拓靠在帳中,手扶長槍,忽而一下子睜開眼,側耳靜聽,心頭默數三下。
一...
二...
三...
“砰——”
城門開了!
蒙拓一個撩袍翻身,背起長槍便往帳篷外走去,城牆上城牆下攻勢都猛烈至極,城牆上一鍋又一鍋的熱油往下倒,陸家有些按捺不住的兵士被熱油潑到,當即哭天嚎地。城牆下,城門大開,一撥又一撥的兵士從中快跑而出,步兵之後便是騎兵,騎兵在後圍堵,陸家的五千兵將頓時顯得渺小極了!
“嘟嘟嘟——”
三聲牛角號吹響,城牆外突然冒出重甲兵士來,陳腆在城樓之上遙觀,邊搖頭邊輕笑道,“陸家的埋伏?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陸長英敢只帶着五千人馬來圍城,那他不是傻蛋就是諸葛,一定會有埋伏...”陳腆眯眼一看,“喲,還不少呢,加起來怕是有一萬來人。”
可惜,再多一萬人,也保不了你陸長英的命!
陳腆志在必得!
城牆外鏖戰正酣,有斥候埋首快步上前回稟,“報!城裡...原先進內城裡來的陸家軍也反攻了!”
ps:今天有點短...嗚嗚嗚...阿淵對不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