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顧念搖着頭:“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你自己!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原諒你了,我都原諒你了!”
聽到顧念這句話,顧老三欣慰的點了點頭:“乖囡囡,哭了不好看……”
說着,顧老三用力的擡起自己的手,似乎是想替顧念擦一擦眼淚。但是努力了好久,卻也只是把手舉到胸口,然後就毫無預兆的掉了下來。
“爹——”
衆人之聽得顧念一聲淒厲的痛哭,再轉頭看去,顧老三的眼睛已經閉上,胸口也沒了起伏,已然是走了。
顧念還抓着顧老三的手,嗚嗚咽咽哭得肝腸寸斷,聽得周圍的人都是一陣陣的抹眼睛。
孟越一得到消息就往這邊趕,剛到許府大門口的時候就聽到顧念這一聲痛哭,只覺得心裡彷彿被什麼攥緊了一樣,加快腳步朝着三院子一路小跑過來,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許娘子,節哀。”孟越檢查了一遍顧老三,發現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體徵之後,嘆了口氣。轉頭看着顧念,卻發現剛纔還在痛哭的她此刻沒了任何表情。
孟越作爲醫生早已經見慣了生死,也看過很多親人逝去的時候大悲大慟的人。但是像顧念這樣,剛纔還在痛哭,現在就彷彿是個沒事兒人一樣的家屬,他還是第一次見。
“許娘子……”孟越有些擔心是喊了她一聲。
顧念站在牀頭,一雙眼睛看着顧老三,沒有任何表情。
孫氏等人也都喊了她幾聲,顧念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孟越知道人在極度悲慟的情況下會有各種反應,當下嘆了口氣,伸手衝悄悄跟來的顧星和小蛋黃招了招,在他們的耳邊低聲說了什麼之後,顧星和小蛋黃衝孟越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了。
顧念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孫氏看着她這副模樣,只能不停地嘆氣,然後跟唐氏一起把她送回了房間。留下李墨和劉忠還有林姐兒來準備顧老三的後事。
雖然顧老三是親家,但是孫氏知道,許家能有今天,顧念功不可沒。所以雖然是親家,她也對顧老三在許府辦後事沒有任何意見。
她現在,最擔心的是顧念。
“娘,李嬸兒,你們回去睡吧,我沒事。”顧念在走出了顧老三的房間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反應。低聲衝着孫氏和唐氏丟下這樣一句話之後,勉強的衝他們露出一個笑容,掙開了她倆的攙扶,一個人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孫氏有心想要跟上去,卻被唐氏攔住了:“雖然那個爹不是個東西,但是血濃於水,總是要心痛的,你放心,阿念是個想得開的孩子,讓她自己靜靜,會沒事的。”
聽了唐氏的話,孫氏雖然還是不放心,但是最後也只能隨她去了。
顧念一路走着,聽着夏夜的蟲鳴,心裡一片平靜。
在顧老三臨死的那一刻,她的心是痛的。但是她知道,這心痛不是來源於她,而是來源於原主。都說血濃於水,那那個替她生活在21世紀的顧念,是否也在心痛呢?
這麼想着,顧念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拐了個彎,去了後院的假山。爬到假山上面,顧念席地而坐,看着漆黑的天空,蕩着雙腿。
回想起顧老三臨死前說的話,顧念心裡一陣陣惆悵。哪怕是人渣如顧老三,在生命盡頭的時候,最放不下的還是自己這個唯一的女兒。
想到這裡,顧念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也偶爾的想起她,想起她這個他們眼中最丟臉的女兒。
“你爬這麼高,是不怕摔下去嗎?”
顧念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耳邊卻突然傳來了沈易安的聲音。
下一刻,顧念只覺得背後擁來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沈易安獨有的蘇合香就把她包圍了。
“這裡是許府,王爺。”顧念心裡還是忐忑的,用力的掙了掙,可是卻沒有掙脫沈易安的雙臂。
“我知道是許府,”沈易安說着,嘆了口氣:“我也知道你是許娘子,但是我更知道,你是顧念。”
聽了這話,顧念忍不住停下了動作。
自從土匪窩裡睜開眼睛,她就被冠上了許家兒媳婦,許家的寡婦這樣的身份。而從來都沒有人還記得,她是顧念,是青草村顧家的獨生女兒,沒出嫁之前,也是村裡數一數二的美人兒。
“你就不能放過我嗎。”顧念嘆了口氣,不再掙扎,任由着他抱着自己,輕輕的靠在他的懷裡。
“你都不放過我,我什麼要放過你,”沈易安說着,笑了起來:“我看起來像是那麼大方的人嗎?”
顧念沒有回答。
這裡是許家,在這裡,有許嘯行的靈位,還有剛剛死去的顧老三的靈魂。可是顧念身爲一個寡婦,卻在親爹剛死的時候跟一個男人在假山上摟摟抱抱。
“你放開我!”一想到這裡,顧念終於還是沒忍住,使勁掙了兩下。
“我不放!”沈易安說着,雙臂竟然還又緊了緊:“爲什麼要放開你,你想去哪裡嗎?”
“沈易安,我知道你位高權重聲名顯赫,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女,我還是個寡婦,我們是不會有將來的,我也不會跟你偷偷摸摸的苟合在一起!”
顧念說着,眼淚又掉了下來。不知道是剛纔顧老三的死殘留的情緒,還是這會兒說起這些話來,顧念藏在心裡的委屈。
意識到顧念在哭,沈易安終於鬆開了手,接着換了個位置,坐到顧念的身邊,把顧念的臉板正朝着自己,然後才擡起手捧住了她的臉,溫柔的,小心的,替她擦去了臉上的淚珠。
“你別哭了,我不欺負你了。”說着,沈易安深深的嘆了口氣:“你一哭,我就知道我錯了。”
聽了這話,也不知道是因爲沈易安的表情太過委屈還是因爲他此刻的語氣太過小心,顧念竟然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說我爲什麼我要認識你?”顧念問道。
“我想大概就是爲了讓我知道你有多好吧。”沈易安說着,笑着眯起了眼睛,亮閃閃,彷彿天上的星辰一樣令人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