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新天地是近年在成德市開放的集購物、餐飲、休閒娛樂爲一體的多功能商業區。
夜晚七點至十點是此地人流量最密集的時段。一塊塊橫豎長短形狀各不相同的招牌在美食街亮起了光芒,食客們紛至沓來絡繹不絕。鄰邊是銷售用品或提供生活服務的店鋪,二樓成立了諸如網咖、桌球、天馬院線等青年人最愛的娛樂場所。前方高檔酒店下面的停車場緊挨着一個可以唱歌跳舞、擺攤、露天觀影的大型綠化廣場……藍白黃的燈光、輪廓在樓與樓之間連成一片,總體雖說不上絢麗多彩,但也稱得上是美輪美奐。
——這種地方,怨者要是混入其中還故意隱藏的話,浩者幾乎就拿他們沒轍了,基本可以宣告追捕的失敗。即便浩者知曉怨者的模樣,怨者也自有方法讓浩者辨認不出。除非有大批的警察能在第一時間封鎖現場,只留下一個出口讓人羣通過,然後再由執擒部的浩者用正負能檢測儀一個個地檢測過去,或許可以將怨者揪出。
但顯然這是不太現實的,因爲怨者有充足的時間溜走,而浩者也不好向不知情的人們交代。此外,還有最重要最不能被忽略的一點,怨者若是狗急跳牆濫殺無辜,局面就會變得難以控制,如果沒有瞬間制服怨者的把握,浩者便不能打草驚蛇。
魏文蒼在來往的人流中站定了,駐足於一座裝有屏幕映着品牌圖案的鐘樓旁邊。他不喜歡公衆場合,不過粗略一看周邊也沒他想象的那麼擁擠和吵鬧,人們三三兩兩,估計情侶夫妻或是親人朋友居多,獨自一人的到哪都像是稀有動物。
曾幾何時,世界是斑斕的,在他眼裡卻只有黑白,如今,世界變成了黑白,他的眼裡卻溢滿了斑斕……
魏文蒼是追蹤着負能量來的,檢測到負能的那一瞬間,他便立馬通知了安在問,衆人(除王曉天與東方黎暮)顧不得休息換上軍服即刻出發 。但由於怨者的移動速度太快,只有他能實現超速,因此安在問吩咐他率先前往。
雖然這樣會讓其他人變成無頭蒼蠅,而他也沒帶智能手機無法在羣裡共享定位,但他可以用小靈通聯繫安在問配合檢測型自然正能告知他們前進的路線,說起來麻煩做起來也就幾分鐘的時間甚至更短。
現在,負能量消失了,魏文蒼也目不轉睛地鎖定了對面的一家店鋪。檢測型正能遇到複雜的環境或許定位得沒有那麼精準,但沒關係,安在問他們已經趕到並分開潛伏在暗處了,在可疑的範圍內,一人負責盯梢一兩家店鋪,就不怕抓不到。
而這又回到了最初棘手的地方,如果怨者,就當他是瘋魔吧,如果瘋魔僞裝成普通人出來,浩者要想分辨只能近距離依靠正負能檢測儀,且不說檢測儀小組僅有一臺,就算接近了,怨者也勢必會因爲本能畏懼察覺到浩者,到時候魚死網破又會牽連百姓,所以他們不能妄動,只能先隨機應變。
伊人坊服裝店。
老闆娘嚼着口香糖坐在櫃檯用平板電腦隨意瀏覽着短視頻,在她前面顧客休息區的長條皮凳右側是一名打扮樸素的婦女,正左扭右扭地對着一人高的鏡子看着試穿上鮮豔長裙的自己,滿意又略顯猶豫的神色似乎在考慮美麗與金錢的得失。
“老闆娘,這件衣服能不能再便宜一點?”婦女的聲音有些弱弱。
因爲她剛剛已經詢問過一次,老闆娘一臉爲難地給她打了九折,降了七十五元,說我已經是保本銷售了,賺不到多少利潤,大家生活都不易,我也要照顧老人和孩子,希望你能理解。一般人聽到這番話基本是不好意思再討價還價的——她現在可以說是得寸進尺了。
婦女看向老闆娘,後者一頭烏黑的鎖骨發,面容姣好,一身精緻的白襯衫黑短裙,戴着鑽戒掛着銀項鍊,手指還塗了粉色的指甲油。
同樣是結婚的女人,她三十歲就像個大媽,節衣縮食連最便宜的化妝品都捨不得買,這次買漂亮的裙子也只是爲了給長期嫌棄她的老公一個驚喜。而後者雖不知年齡卻保養得像個靚麗少女,手裡玩着平板桌上擺着切成片的菠蘿還有沏好的咖啡,神色悠閒且隨性,店裡開着暖空調,裝潢更是典雅又美觀,怎麼看都不像是生活不易的樣子。
當然,即便人家很富裕,也沒理由做虧本買賣。老闆娘跟她非親非故,又怎會對她施以恩惠呢?所以在問出這句話時,她便做好了換家店鋪的打算。
老闆娘沒有迴應婦女的話,而是猛地轉過頭,清澈的眸子裡竟是透出了深淵一樣的死黑,還有瘮人的兇厲與……一絲興奮?
婦女忽地一怔,居然看到老闆娘扔掉了平板,雙手的指甲不知何時變得老長,她一巴掌拍倒了臺式電腦,接着往櫃檯上抓了幾道爪痕作爲支點,如野獸一般躍出落地,直奔自己而來!
“啊!”
四道刺耳的尖叫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了起來,聲音來源方向赫然是安在問他們關注的其中四家店鋪!
不好!
隱藏於暗處的安在問、歐陽卿、上官瀟,百里弧齊齊變色,他們沒有交流,沒有互換眼神,卻是不約而同地使出了高速移動默契地分開衝入了四家店鋪!
人們這才反應過來,在外的大部分遊客都被聲音吸引,寂靜了有那麼一瞬間,發現沒有其他的動靜後便恢復譁然。有好事者留了個心眼,仍立在附近觀察,還有的人想要過來瞧瞧或是幸運地瞥見了裡面血腥的一幕瞪直了眼睛,但下一秒都被守門的魏文蒼釋放的催眠光幕打發走了。
催眠正能實在是神乎其神,簡而言之,它具有抹除和塑造記憶、安眠、催眠控制,催眠致幻四大效果(不進入人體效果會打折扣)。
那就是全操控怨傀麼?
魏文蒼大致往店內看了一眼,心中有了猜測。多虧任法然,讓他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做出最正確的行動,否則還真不一定能控住場。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從安在問等人進入店鋪到他釋放光幕穩住人羣,不過三秒鐘。但就在短短的三秒鐘裡,魏文蒼明顯感知到有一股負能量從他身旁往西北方向高速掠過。
想跑?魏文蒼當機立斷,將催眠正能維持在原處後便追了上去。
數十雙手臂舉着花球揮出乾爽整齊的弧線,女孩們面帶笑容隨着活力四射的音樂蹦跳走位,在臨時搭建的舞臺上做出相應的健身動作,燈光也跟着她們的步伐變幻色彩。
魏文蒼怔在廣場的中央,剛剛負能量在他所站的位置分散了,就像炸開煙花的流星,這很奇怪,難道那個怨者會分身不成?
“笨吶,你看到的負能量只是怨者放出來的煙幕彈,並不代表他本人啊。”任法然提醒說,“現在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再次隱藏了起來,二是那些負能量中有一個是他自己,這很好區分,脫手在半空飛行的負能量與在地面高速移動的負能量是有顯著差異的。”
魏文蒼恍然大悟,檢測型正能描繪的是立體圖,因此從高度、強度、運行軌跡三方判斷,這些負能量都只是無人駕駛的能量體。
好狡猾,他應該沒有跑遠。魏文蒼想,但他望了望周圍的行人與看客,又泄氣了,目光轉而投到了前面的舞臺上。
熟悉的英文歌,熟悉的舞蹈,卻沒有熟悉的人。他記得大二夏季運動會的時候,秋若雅就跳過這個啦啦操,可爲什麼這裡會……
“這首歌曲叫做《die young》,怎麼,還對你單相思過的女生念念不忘?”任法然問。
觸景生情罷了。魏文蒼心說,死去的青春麼?送給曾經的他還真是契合。
“小子,加強這片區域籠罩的檢測型正能,要快。”任法然忽然說。
啊?爲什麼?魏文蒼不解。
“你以爲檢測型正能是雞肋嗎?只要你加大檢測型正能的輸出自然能檢測到怨者體內的負能量,檢測部人員是因爲經不住這樣的消耗,而且屆時天地會變成藍色,普通人會發現異常,所以他們將檢測型正能削減了。”任法然懶洋洋地說,“機靈點,不要什麼都靠我來教。”
魏文蒼一拍腦袋,即刻單膝下蹲把手掌按在地上,這種冷門知識他真沒想到,但現在明白也不太晚。
非常時間用非常手段,他可不能讓怨者逃掉。
一剎那,藍色的光華如熒霧般在空氣中迅速升騰暈染開了——魏文蒼控制得很好,淡淡的藍光幾乎融入了夜色,短時間內人們察覺不出問題。
20:41,一輛紅色私家車緩緩停在了寧街與慶陽路的交叉口,一個人影打開車門彎腰坐進了副駕駛。
“離開這裡,越遠越好。”瘋魔繫上安全帶低沉地說。他已經摘去了面具換上了小西裝,暴露在公衆下的是一張漂亮得不像男人的臉蛋,任憑誰都無法想象這會是瘋魔的真面目。
司機是一位被半操控的黑長直女子,她點點頭,熟練地掛檔起步踩油門將車上坡駛入了高架橋,然後把車速飆到了120邁。
結束了。浩者,還有那個人,哼,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體驗真正的痛苦……瘋魔這麼想着,瞳孔閃過白光,漆黑的夜空突兀地降下了一道雷霆落在遠處的路面,不過他沒有在意,只是忽然皺起了眉頭開啓照明燈掃視車內的環境。
奇怪,顏色剛剛好像有點不對勁?他按下了右側車窗,狂風呼呼地灌進來拍在了他的臉上。
爲什麼還有種討厭的感覺?瘋魔眯眼看着窗外倒退的護欄,心裡莫名煩躁。
“主人,前面堵住了!”女子踩下剎車放慢了速度。
“嗯?”瘋魔順着她的聲音望去,居然看到了一排木製拒馬攔在路中間,旁邊還豎了一塊“此路不通,請掉頭繞行”的標誌。
“怎麼回事?”瘋魔臉色陰沉,他發現除了自己乘坐的紅色轎車以外,這條單行路段確實空蕩蕩的,沒有其他車輛經過。
“開始你怎麼認路的?沒看見警示牌嗎?”瘋魔沒有憐香惜玉,直接甩了女子一耳光。
“對不起主人,我……我真的沒看到。”黑長直女子疼得眼淚汪汪,捂着臉委屈地說。
瘋魔仔細回憶了一下,如怨傀所說,他也沒有印象,而且高架橋封在半路很不合理,加上前方的道路看上去很正常……
“該死,我叫你停了嗎?給我衝過去!”瘋魔對着女子咆哮。
然而這時風聲大作,女子咬着牙把油門踩到了底,轎車卻紋絲不動——因爲四個輪胎都懸在了空中打轉,一股上升的氣流將車子平穩地託了起來,離地高度大概有兩三釐米。
拒馬和標誌都消失了,魏文蒼在車前現身,遠光燈照亮了他的淺紫色軍服。
“陰魂不散的浩者,別以爲我怕了你!”瘋魔怒吼着擊碎擋風玻璃,如影般躥出,ss級怨尊的威勢全面釋放,讓他的拳頭猶如一枚沉重的炮彈!
魏文蒼駕馭風能輕鬆地閃過,並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在他未及反應之前踢出了右腿。這一腿附帶了黃色自然正能,它淨化掉了瘋魔的部分護體黑氣,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後者的肚子上。
瘋魔狼狽地摔了回去,同時巨大的風壓由上而下將他按死在了車前蓋上,輪胎承受不住這忽然的重壓紛紛爆開,駕駛座內傳來女子恐懼的尖叫。
“很好,好得很,浩者,你成功地惹怒了我!”瘋魔拍掌大笑,身上的黑氣不但沒有潰散,反而越發猖獗,他抗着風壓立起,腳一落地便瞬間踏裂了路面爆發出二倍音速,在一秒之內向魏文蒼打出了數百道拳擊。
孤注一擲了麼?
這一次魏文蒼沒有躲避,他撐起了高速流動的蔚藍水球罩住了自己,迅猛的拳鋒從四面八方如雨點般凹陷進來濺起一片又一片浪花,但始終無法突破水球的防線。
這是什麼招數?怎麼會這麼強!瘋魔依然在不停地攻擊着,但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呼吸與揮拳的節奏也漸漸有了紊亂。
“你的喵喵拳到底行不行啊,我都想睡覺了。”魏文蒼摳鼻嘲諷說。
“你給我死啊!”似乎被戳到了什麼痛處,瘋魔怒不可遏,他瘋狂調動體內負能量,暴退的剎那在雙手凝出一把幾十米長的黑刀朝着水球當空劈下。
猙獰的黑光彷彿斬破了夜,水球也“譁”地應聲而碎,但是裡面的魏文蒼完好無損,因爲他伸手接住了刀鋒,黑色的負能量斬在被白色自然正能包裹的手上噼啪作響,卻不得寸進——其實他是可以躲的,但沒辦法,不接住的話高架橋就完蛋了,好在除了手掌發麻骨骼震得泛酸以外沒其他的不適。
在瘋魔露出驚怒的表情之前,魏文蒼一個電光急閃就繞到了他的身後,丟出三條雷蛇把他電了個半身不遂,空氣中瞬間瀰漫了燒焦的味道。
“自然、正能,果然……厲害。”瘋魔抽搐着吐了口黑煙,身體一晃就暈倒在了地上。
魏文蒼給瘋魔輸了道催眠正能,看向抱着腦袋縮在駕駛座上嘴裡喊着“你不要過來”的黑長直女子,頓覺有些好笑,貼心地送給她淨化與催眠正能兩大禮包。
“這怨尊也是夠蠢,居然不用封域。”任法然說。
魏文蒼翻了個白眼沒有理祂,現在他得打個電話再去入口接應安在問他們,下面的處理他懶得參與了。
五分鐘後。
安在問四人圍在了瘋魔身邊,經過反覆觀察,他們還沒有核實瘋魔的身份,卻是震驚地認出了他的另一個身份。
“這……”安在問、歐陽卿、百里弧不由把目光落到了上官瀟那張難以置信的帥臉上。
“上官瀟,這不是登上報紙的大英雄,你的親弟弟,上官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