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煙心情無比複雜。
默默地從藤椅之上起身,向內臥而去。
老人一抖衣袖,三生石瞬間消失在了空氣之中。他盯着白孤煙窈窕得淒涼的背影,調侃:“我說你這臭丫頭,你該不會還在你娘肚中的時候,就看中了孤獨冷月吧?”
白孤煙頓步,凝目思索,嘴中呢喃:“或許吧?”
然後,邁步,逐漸消失在了老人眼前。
孤獨冷月立在仙氣氤氳的南天門,很奇怪,這裡居然沒有半個仙兵守衛!
異樣的響動,像是交戰的喧囂聲,於流光籠罩的重重仙宇宮殿那頭,尖銳地傳來。
似是意識到什麼,薄涼的脣角一勾,一抹冷笑爬上了眉梢。
提氣,凝神,向閃動着流光的方向,飛了過去。
果然,老遠就看到黑壓壓的無數天兵天將,正與一羣面目猙獰的魔兵,在秀山靈水的半空之中,惡戰。
神與魔的大戰,是可怕的。
空中唰唰的交錯着,雙方赤橙紅綠青藍紫與黑色的可怕天罡殺氣。
天地變色,地晃山搖,宮宇塌陷。
天兵們,護成一團,緊張地保護着玉帝與他的那些文官們。
仙界太平已久,面對突然而來的戰爭,哪怕仙界的武仙們,皆以全部出動,卻依然無法與魔抗爭。
魔崽子們,肆虐無敵,天地之間,響徹着他們陰浩浩的厲叫。
仙將們節節敗退,玉帝等人急得不行。
看着眼下的形勢,於仙界極爲的不利。
孤獨冷月冷笑,真是活該!
他不就是當初出生之時,少了顆心麼?他們至於,聞點風吹草動的就把什麼破帽子,都往他孤獨冷月頭上扣?
雖然不知道,真正的魔頭,會不會與自己有着相同悽慘的遭遇,但是眼看着仙界那些曾經目空一切的他們,被魔兵們給逼得,一個個的失了仙風的惶惶不安,他就想拍手稱快。
他立在遠處,手抱長笛,很是悠閒。
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淡笑着。
他的氣韻很好,仙氣圍繞在周身,逶迤的衣襬,被風鼓出了優美的弧度,周身上下,有種令人膜拜的天神之氣。
他不怕魔!
玉帝老兒,早就注意到了遠處身着墨袍的孤獨冷月。他不瞭解對方,對方於仙界來說,那張臉是陌生的。
眼下形勢緊張,時間窘迫,並不允許身爲天宮仙殿的主人的他,能有過多的時間,去權衡孤獨冷月,是敵是友。
他只知道,他的仙界,正在面臨着一場生死浩劫。
他需要更多有能力的人,加入他的仙界一方。
他已經意識到:或許只有這個人,才能救他的仙界於水火之中。
如果讓魔來顛覆仙界,他還不如讓眼前那個,氣場無形之中,都能將他這個仙重宮殿的玉帝給強過的男人,來統籌仙界。
他探試性地,派了一名小仙童,前來談判。
仙童機靈地躲過魔兵的攻擊,出現在孤獨冷月的跟前,稟明玉帝之意。
孤獨冷月冷哼一笑,不爲所動,顯得很冷漠。
仙童畏畏縮縮地,正要轉身回稟玉帝。
孤獨冷月驟然伸手,制止仙童:“告訴那老頭,要本尊出手相助,也不是不可,但是本尊是有條件的!”
仙童趕緊的去覆命,沒多會,小傢伙,又飛了過來。
孤獨冷月含笑着,搶在小仙前頭,“玉帝老兒,他不先聽聽本尊的條件,就答應了?”
仙童仰望着眼前氣場強大的男人,暗自唏噓,一甩手中白色的拂塵,彎腰:“玉帝說了,只要閣下能幫助仙界逃過此一劫,閣下提什麼要求他都會應!”
孤獨冷月冷眼瞟了一眼那頭的玉帝,話中帶嘲:“我要做凌霄寶殿的主人,他也答應?”
仙童似乎被他逆天的要求,給唬了個半傻,但是想着玉帝給他的交代,他瞬間斂了神色,低頭垂目:“是的!”
孤獨冷月很是吃驚,他這麼無理的要求,對方都能答應。
可見,現在的形勢糟糕得多麼的透頂!
很難相信,掌管着天地人三界,已達數十萬年的無上仙界的真玉上大帝,卻被居心不良的魔頭給逼得沒了半分的穩重!
他本來還想坐收漁翁之利,最後再給他仙界最爲沉重的一擊的心思,也驟然給收了起來。
報仇還不如讓仙界的衆神,統統欠他孤獨冷月一個天大的恩情,來得深刻!
“轉告玉帝老兒,本尊不怕他出言反爾!本尊這就去!”
說罷,他掛着自信的笑意,輕躍之間,已立在仙魔雙方之上的半空之中。
隨着孤獨冷月飄渺的笛聲飄蕩在空氣之中,神魔之間,驟地出現,黑壓壓地一大片的魂魄。
長達萬年的冤魂,在被長時間的禁錮之後,被放了出來。扭曲得像是隻只厲鬼,虛無的身體,在笛聲的控制之下,有着比仙兵更爲強大的核能殺傷力。
經過三天三夜的大戰,終於將那隻冷豔的紅衣魔尊,以及它的魔崽子們,全部收復。
這一次,仙界損失嚴重,死傷過半。
玉帝做好了退位的打算,卻不想孤獨冷月只是要求,他要有在天宮行走的絕對的自由。
其實他的想法很簡單,只是想在天宮殿宇重重的這些地方,一路暢通地去找他那狠心地爹孃,問問他們,當初爲何也和那些老眼昏花的老神仙一般,認爲他孤獨冷月有朝一日會成爲一代魔頭?
卻不想,憑着弱柔地記憶,他找到那座大殿,卻被告之,當年,他爹從孃親手中抱走了他,然後把他給扔到了凡間。娘刺激過度,選擇了自毀仙身。隨後,那個癡情的爹,緊隨娘去而去。
沒想到,他恨了上萬年的雙親,居然早就因爲對他的愧疚,而不在了!
玉帝在得知孤獨冷月的身世之後,於曾經的糊塗,甚是愧疚。
封仙大會之上,親封了孤獨冷月爲月神,並將九重山下的那一大片天宮殿宇,全部劃分給孤獨冷月。
三月的風,吹融了湖冰,吹綠了樹葉,吹來了無限的春之氣息。
春風暖暖,柳絮兒輕柔地垂下,溫暖地拂過白孤煙溫柔的臉。
隱在桃花妖嬈的山花深處的一株綠意盎然的柳樹之下,白孤煙清幽的眸子,帶着深深地思念,遠遠地注視着桃林中的一男一女。
她跟着兩人而來,卻不敢讓人發覺她的存在。
“皇后,你慢一點,別摔着了朕的皇兒!”龍大蕪滿是頭痛地看着,大着肚子都不能好生在皇宮裡養胎的上官若靈,苦口婆心地邊喊邊伸手去扶。
上官若靈,臉色黑得能擰出水來,一把甩開龍大蕪剛抓上去的龍爪,瞪着這個最近變得越來越粘人的皇帝,心煩鬱悶地吼道:“老孃的兒子,老孃想怎麼摔就怎麼摔!你爬一邊去!”
龍大蕪再次將手伸了過來,攙扶着衣着光鮮亮麗的,富貴逼人的女人,無奈地哀嘆:“給你說過多次了,別老是這麼粗暴,別教壞了朕的皇兒。”說到這裡,他言傳身教地笑了,如春風一般柔情蜜意地哄道:“來,溫柔地笑一笑?”
上官若靈不爲所動,提起就是一腳,踹上龍大蕪的大腿,本來就黑沉的臉,瞬間更冷情了:“要溫柔的,找你的煙兒妹紙去,老孃天生就這樣,你愛理不理!”
她冷硬地轉身,便向桃林之外離去。
龍大蕪鬱悶無比,趕緊的追上那性子說變就變的上官若靈。
“朕都給你解釋過無數次了,朕並不認識什麼煙兒,朕的心裡,只有你,還有咱們的皇兒!”眼見着上官若靈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足前一米之外,有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龍大蕪生怕她摔着,緊張得心眼都快要蹦出來了,“哎喲,你慢點,看着點腳下!”
上官若靈一大步,跨過了石頭,突然地停了下來,全神貫注地盯着他:“龍大蕪,你個沒良心的,白孤煙可是我們兩人之間的大恩人,你居然這麼無情,說把她忘了就忘了!”
龍大蕪無奈得欲哭:“皇后,朕真的記不得什麼時候,認識了這樣的一個人!”
“不認識她?那你說說,你從哪裡來,你在哪裡長大的?還有,你又是爲什麼當上穀梁皇帝的?”
龍大蕪撓撓頭,“這些朕不是都告訴你了嗎,朕好像缺了段記憶!但是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得來了又是這樣的答案,上官若靈忽地轉緩了臉,淡淡地道:“這是個悲傷的故事,希望你能一輩子都不要想起!”
龍大蕪笑了,笑得俊美的臉,燦爛無比:“聽皇后的,咱們不想也罷!”
兩人漸漸遠去,白孤煙從垂柳之後走了出來,淚水已經糊滿了她的臉,於她們,她終究還是徹底的放不下。
“巧蘭,你歇一會,還是我來做吧?”文質彬彬的教書先生打扮的男人說完,一手搶過單向春手中挑水的扁擔,將裝滿水的水桶給擔在了肩上。
單向春蓮花小跑着,在男人身後追來。
“水夫子,這些事,巧蘭能行的!再說,你一個教書的夫子,總是這樣幫我,那些孩子的爹孃看見,會說你閒話的!”
水風澈,看着女子紅撲撲的小臉,掛滿了羞澀,心頭一動。
放下了水桶,便將人給擁進了懷中。
“阿蘭,水夫子不怕別人笑,只怕阿蘭不理人!”
單向春流着幸福的淚水,“怎麼會呢?阿蘭也喜歡水夫子!”
水風澈目光炙熱,自他的前妻,年前莫名死去之後,眼前的阿蘭,他是真心喜歡的,喜歡她的善良,喜歡她的單純,喜歡她的體貼,更喜歡她的無微不至:“那我們這就回去,向我的學生們,宣佈咱們的婚事?”
看着男人秀氣中透着真摯的臉,單向春低着頭,聲細如蚊地迴應:“嗯!”
兩人連水桶也不要了,水風澈拉着單向春激動地跑進了一座四合院,院門口掛着四個白底金字的牌匾,上面寫着:“水傢俬塾”。
命運真的很奇怪,白孤煙讓所有的人,都失了憶,卻也無形中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就好比現在的單向春,她忘了很多的前塵,無意應徵一傢俬塾的雜役,與卻私塾的教書先生,摩擦出了情愫。
如今,郎情妾意的兩人,即將步入愛情的殿堂。
四合院裡,傳來孩子們童真的歡呼聲,以及他們誠摯的掌聲。
善良的單向春,曾經的巧蘭,她終將因爲與白孤煙相識一場,命運的大洗牌,她也逆襲了她悲慘與悽苦的婢女之命,變成了後來的御史夫人。
喜兒胖了,圓圓的小臉,越發的圓了。祝飛月雖然一口一個包子臉的叫着她,卻是真真正正將她寵在心尖上的。
祝飛月的孃親,那個貴不可言的一品夫人,在得知喜兒肚中是個男孩之時,那是沒將這個爭氣的媳婦給供起來。
喜兒的命運沒有改動,畢竟她與祝飛月成親在前,白孤煙改命在後。
白孤煙覺得她最對不起的就是阮經亙。
她把自己從阮經亙的記憶之中給硬生生地抹去,卻沒有將阮經亙從那段痛苦中,救贖回來。
阮經亙生命中的支柱沒有了,他沒了目的,他痛苦糾結,他冥思苦尋,他要找回他所失去的那段記憶。
他想不起來,他丟了什麼東西,但是他卻無比的執着,他的生命中,少了一個非常非常重要,重要得與他的生命,他的骨血融在一起的東西。
他遍尋不回那段記憶,他痛苦地把自己賣給了佛祖。
佛祖膝下,清燈長伴,他用漫長的歲月,堅持着他無怨無悔的紅塵情結。
古寺裡,鐘聲綿長,阮經亙盤着膝蓋,於諾大的銅鐘之下,孤寂得讓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