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十一年秋,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勝讓整個西北兩郡的百姓都沉浸在喜悅之中,西北兩位侯爺一同出手,斬殺三荒精銳五萬之多,部落軍隊萬人,斬首荒人近千,在這其中還有讓整個西北耳熟能詳的大宗師沈天賜,一同隕落在戰場之上,同時還斬殺了天荒王庭的王子,這樣的戰績,讓整個西北都陷入了沸騰的喜悅之中。
巨大的喜悅衝昏了無數人的頭腦,但是唯有少數人知道爲了獲得這樣的勝利,他們付出了多少的代價,那些爲之付出無數代價的人選擇了沉默。
攜大勝而歸來,有些動作自然是讓人無法開口阻止,那些身在軍中的將領自然是知道整個西北邊軍之中,八相軍幾乎被打殘了,整整五萬大軍,如今便只剩下了一萬多人,錢百萬的十八聽風使也全部被調走了。
如今的錢府已經變得蕭條無比,在這個充滿喜悅的西北之上,他是少數沉默的人之一。
錢百萬坐在府邸之內,輕輕的咳嗽幾聲,看着身旁擔憂的妻子和女兒,溫和一笑道:“沒什麼好擔心的,既然已經卸任了,那也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爹,對不起。”錢小小近二十年的人生之中,第一次對着自己這個父親說出這三個字。
錢百萬輕笑一聲,“傻丫頭,這怎麼能夠怪你呢。”
“若不是我被抓住,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錢小小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孩子,也許我是該和你說說,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在當初十八聽風使出動前去救你的時候,這一切就已經不可避免了,王騰飛真的很聰明,當初的救援他沒有阻止,而是選擇了忍讓,然而他卻沒有放棄,你們的被抓,已經後續的計劃都是出自他的手筆,他是真正的帥才,這一次能夠讓兩位侯爺如此孤注一擲,便是因爲他的勸說,然而這個誘餌也是他親自放的,他知道向榮臻足夠的強,而鍾家本就是他王家的家臣,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錢百萬的八相軍便是最好的誘餌。”
抿了抿杯中的茶水,錢百萬接着說道:“而且這還是天經地義的,我根本沒得選擇,在這樣的計劃之前,本就是一場交易,他們把你帶出來,而我必須讓八相軍去做誘餌,讓部落軍與荒人的大隊離開這邊的戰場,這樣一來,通過內報得知的天荒王子的動態纔是這一戰真正的目的,他王騰飛算計了一切,任何人都沒有放過,這一次的手筆除了一些細小的細節王翦修改一點之外,其餘的一切都是他一手佈置的,就連時間、地點、人數都是他們親手佈置的,就連我都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強。”
錢小小有些愣住了,她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被抓的背後居然還有着這麼多的故事。
“爲什麼?”
“因爲一個人,蘇離,皇后要他死,可是他卻沒有死,乾坤衛將軍嶽河是皇后的人,卻因爲那個少年死了,王家需要給皇后一個交代,所以這也是原因之一,可惜到如今那名少年都沒有死去。”錢百萬感慨不已。
錢小小大吃一驚,“蘇離不是已經死在了神魔塔內了嗎?”
“他在荒原出現了,也是因爲他,那些前去救你的西北年輕一代才能夠活下來,若非如此,你以爲整個西北如今還能夠如此的安靜,那些家族的人都選擇了閉嘴,不過就是因爲自家的孩子活了下來,否則,他們又怎麼會如此的安靜。”錢百萬語氣微微嘲弄,流入出些許不屑之意。
站在父女兩人身旁的女子,溫和一笑,輕柔道:“我的世界只有這麼大,剛好就你們兩人,只要你們沒事就好了,既然你已經卸了官職,我們離開西北吧,帶小小去看一看江南,剛好我也好回一趟孃家看看。”
“聽你的!”
“聽孃的。”
......
......
漠北無妄,無妄城一直是整個漠北郡最爲繁華之地,如今西北勝利的消息已經傳來,整個無妄城都在歡呼,不過城東卻依舊穩若泰山,沒有絲毫的吵雜。
這裡便是整個無妄城最爲尊貴的地方,一般富家商賈根本沒有資格在這邊落座,要知道就算是當初的乾坤衛四品將軍嶽河,尚且沒有資格在這裡買一棟宅子,便可以想象這裡是何等的尊貴。
如今範府之中,作爲漠北郡守的範長厚坐在府邸之內,對於外面的喜悅似乎無動於衷。
範天心和範無憂的歸來讓範家原本擔心的衆人也算是鬆了一口氣,如今老太爺親自下了禁足令,這段時間,沒有命令所有人不準離開範府。
對於老太爺兩位孫子可算是非常的孝順,而且範家一直都是一脈單傳,好不容易這一代出了兩個這麼有出息的人,老爺子這幾年一直都是非常的開心,可是當上一次兩個孫子離開範府之後,老爺子就爆發了雷霆大怒,指着身爲郡守的兒子一頓臭罵,特別是當得知兩個孫子前去救人之後。
老爺子直接提着一柄長劍,來到了範長厚的書房內,直接一劍插在那張用五百年烏木打造而成的桌子上,老爺子一點也不客氣,雖然此生沒有修行,但是氣勢卻一點也不弱,看着自己的兒子冷漠說道,兩個孫子要是沒有了,這個兒子,我老頭子也不準備要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感覺到老爺子的怒氣,範長厚只好苦澀的點了點頭,將手底下的不少力量都派了出去,如今好在兩個兒子都回來了,要不然他還真相信自己父親能夠一劍把他給宰了。
有時候他真心覺得,自己這個兒子還不如兩個兒子重要啊。
老爺子已經快要七十了,人到七十古來稀,也許修行之人能夠多活個幾年,但是老爺子一生沒有修行,能夠活到這個歲數,用老爺子自己的話來說,也該知足了。
老爺子在身旁的兒子範長厚口中知道西北這一戰是打贏了,但是老爺子的眼中沒有絲毫的喜悅,睜開那雙已經開始有些渾濁的雙目,輕聲問道,似乎生怕驚擾了那些已經故去的亡魂,“死了......多少?”
範長厚作爲一郡之守,雖然在漠北一直被手握兵權的王翦給壓在手下,但是憑藉着自己的能力,他也算是一直在這個圈子內穩步而上,對於戰爭的具體數據他自然也是清楚的,輕聲的對着老爺子報告了一下數目。
聽着那驚心動魄的數目,老爺子非但沒有絲毫的喜悅,反而臉上涌起一絲怒氣,用力一怕身旁的木桌,讓兩個孫子都來到身旁。
看着從死亡邊緣回來的兩個孫子,老爺子沒有絲毫客氣的對着身旁的兒子說道:“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壓着自己,可是你不要忘了你到底是什麼,這一次他可以用我範家兩個孩子的命作爲誘餌,那麼就沒有必要在計較那一點平衡了。”
老爺子已經很多年沒有插手自己的爲官之道,自從自己真正走上了這條路之後,老爺子指點自己的次數已經很少了,大多時候他也只是看着,不言不語,但是範長厚卻不會覺得老爺子是糊塗了,甚至有時候在他遇到人生難題的時候,老爺子總是能夠在最後關頭輕描淡寫的點撥一兩句,讓他度過了不少的難關,如今老爺子再一次開口,範長厚非常恭敬的站在一旁聽着。
“這些年來不讓你爭,是因爲沒有意思,王翦畢竟已經老了,王朝更替,王侯落幕,他終究是要下來的,你比他年輕太多了,自然能夠比他走的更高,所以有時候活着纔是最大的勝利,但是如今不同了,既然王家已經撕破了臉皮,那麼我們也沒有必要給他兜着,就算掌管了整個漠北的邊軍又如何,難道那些軍人不用吃,不用喝,不用女人了,這些後勤,難道不都是在你的手上。”
“他王翦若是想要調動物資,難道不需要人?不需要地方上的幫助?這些也是我這些年來一直讓你經營的東西,真的以爲有了軍隊就有了一切嗎?他王家很強不會錯,可是他們弄錯了一點,他王侯的軍隊的咽喉都掌握在我們的手中,而且這一次他可不是得罪了一個人,整個西北的世家如今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面上,如今無妄東城之內的這些老傢伙,難道真的咽的下這口氣?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誰不是就盼着子孫後代能夠安心的成長,若是連這點都不能滿足他們,這些被動了底線的老傢伙又怎麼可能安靜下來,他們如今越是安靜反擊便越是強大。”
老爺子似乎有些說累了,找到竹椅,躺了下來,將兩個孫子拉到了身旁,而後接着說道:“如今他們就在等我們範家的決定,這麼多的世家掌握了西北不少的錢財與根底,這麼多年了,這些老傢伙不參與政事軍事,只是因爲他們不想太過麻煩,他們已經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了,誰願意還如此拼命,剩下的事情也該脫手交給小一輩的孩子,但是你卻不要忘了,這些世代的家門,可都是我們這一代的老傢伙打下來的,王家若是沒有我們,站不住這麼穩的。”
“父親,我明白了。”範長厚點了點頭,他已經明白了父親的意思,這些年來他也算是韜光養晦這麼久了,也該讓有些人清醒一些了。
一旁的範無憂嬉笑的看着自己的爺爺,說道:“還是爺爺霸氣啊,這不,這口惡氣也該好好出出了,哥,王騰飛不是很強嗎?找個機會,揍一頓?”
範天心對着自己這個弟弟有些無奈的翻了翻白眼,不過他的眼中卻還是流入出一絲冷意,顯然這筆賬可不會這麼容易就算了。
老爺子搖頭一笑道:“打江山是爺爺和你們太爺爺這幾代人的事情,也是責任,如今也還算不錯,給你爹鋪了一條好路,守家業你爹也算是挑起了這個擔子,如今到了家族中興或者更上一層樓,也該輪到你們兄弟兩個人,無憂,爺爺給你取了這個名字,本就是希望你無憂無慮一輩子,不過既然你的天賦在這裡,就幫幫你哥,一家人也不說兩家話,天心,作爲哥哥,做弟弟的貪玩一點也是正常的,特別是有個如此能幹的哥哥,這更是如此,當初爺爺給你取這個名字的時候,便是希望劍心通明,更是希望你能夠擁有一個廣博的心,遇事對人能夠看得更遠更透。”
“老頭子我這一輩子,好不容易有了兩個孫子,自己都捨不得打罵,你倒好啊,就敢拿我兩個孫子的命來玩,這一次老頭子我就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