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區已經建好了一部分,張弛沿着兩旁懸掛紅燈籠的青石路面走了進去,目前街區不大,十分鐘就能走個來回。過年的氣氛並不熱鬧,現在年輕人越來越不重視春節了,親人朋友之間大都是相互發個祝福信息了事。
張大仙人不喜歡網絡,雖然網絡的確可以提供不少的便利,可總覺得因爲這東西的出現讓人和人之間變得越來越淡漠,凡間竟因此產生了類似天庭的疏離。
張弛想起了林黛雨,不知身在異國他鄉的她今年這個春節是如何度過?擡起頭看到漫步街頭的林朝龍,林朝龍也在同時看到了張弛,兩人都以爲自己看錯,確定了一下,然後同時露出了笑容。
張弛恭敬道:“林叔叔,新年好!”
林朝龍點了點頭:“你回來過年了?”他曾經邀請張弛一起在京城共同過年,可被拒絕了。
張弛笑道:“今天中午纔到了北辰。”
林朝龍道:“吃飯了沒?”
“吃過了!”
“我還沒吃,陪我喝兩杯?”林朝龍這次的邀請不帶有任何的目的,他的確想找個人陪,在這裡遇到張弛居然生出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張弛沒有拒絕,點了點頭道:“您想吃什麼我請。”
林朝龍笑了起來:“還是我請你吃日料吧。”看到張弛勉爲其難的表情,知道他並不喜歡,而且放眼北辰就沒有任何正宗的日料。林朝龍道:“要不還是你請。”
張弛笑道:“您要是不嫌棄,我請您吃燒烤。”他也有點存心故意,老陰貨越是高高在上,越想帶他去這種貼地氣的燒烤攤去感受感受。
林朝龍道:“今天還有燒烤?”
“有,剛我在葵河旁邊就看到了一家。”
林朝龍居然點了點頭,跟着張弛一起朝河邊的燒烤攤走去,到了地方發現人家已經收攤了,只有旁邊的羊肉拉麪還在營業。
張弛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剛纔還有。”
林朝龍道:“就這家吧,拉麪也行。”
兩人進去,張弛點了一份調羊肚,一份水煮花生米,燒了個羊肉,炒了個綠豆芽,兩人吃飯用不着太奢侈。
林朝龍看了看酒水,羊肉館也沒什麼好酒,他起身出門到隔壁菸酒批發買了兩瓶夢九手工班,茅臺、五糧液雖然也有可他不敢買,假貨太多。
張弛道:“林叔叔,說好的我請,您怎麼買酒去了?”
林朝龍笑道:“你請我吃菜,我請你喝酒,我這輩子不喜歡欠別人的。”
張弛擰開那瓶酒,往玻璃杯裡倒滿,端起酒杯道:“林叔叔,我敬您!”
林朝龍道:“敬我什麼?”
“祝您身體健康。”
林朝龍笑道:“不祝我財源滾滾了?”
張弛道:“您都這麼有錢了,反正都花不完,再多就是累贅了。”
林朝龍大笑起來,他跟張弛碰了碰酒杯,一仰脖將杯中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張弛在林朝龍面前不甘示弱,也一口將杯中酒乾了,要說這酒味道真不差。
林朝龍嚐了嚐羊肚,他已經不記得上次吃這種蒼蠅館子是什麼時候了,還別說,味道比日料過癮,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他骨子裡還是愛這一口。拿起桌上的大蒜剝起了蒜瓣兒,吃一口羊肉就一口蒜。
張大仙人發現林朝龍居然放下了以往的精英人設,笑道:“林叔,您過去是不是常來這種地方?”
林朝龍道:“小時候想來,吃不起,等我能吃起的時候,又沒時間來了。”人生真是矛盾啊。
張弛道:“您不是沒時間,主要是您的身份不適合來這種地方。”
林朝龍道:“身份都是別人眼裡的,如果沒有其他人只剩下你自己,金錢地位根本就沒有意義,都不如喝杯酒吃口肉來得暢快。”他又端起了酒:“來,咱爺倆兒再來一杯。”
張弛敏銳地覺察到林朝龍肯定遇上了事兒,還不是小事。想起年前生命場升級失敗帶給他公司的影響,旁敲側擊道:“我們學院發生的那件事是不是影響您生意了?”
林朝龍點了點頭:“有點影響,不過算不上大,你不是說了,反正我那麼有錢,就算損失一點還是花不完,少點累贅還是好事呢。”
張弛笑道:“透徹!我再敬您一杯。”
端起酒杯敬酒的時候,林朝龍看到他的手錶,居然跟自己同款,林朝龍產生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貨可能從站西鐘錶城買來的高仿,多看了一眼肯定是真的,林朝龍道:“表不錯!”
張弛看了看林朝龍的鸚鵡螺:“喲,跟您一樣。”
林朝龍道:“這表炒得很熱,超官價都快一倍了,我當時買的時候可沒現在那麼熱。”
張弛神神秘秘道:“我這是假表。”
林朝龍何等眼力,這小子明明戴了一塊真表居然跟自己說是假的,難道這塊表是楚文熙給他買的?林朝龍生性多疑,認爲只有這個可能,以張弛目前的能力肯定是買不起的。
因爲手錶,林朝龍又想起黃春曉的好處,當年就是她送給自己這塊表,如今物似人非了,他給了楚文熙第二次生命,可楚文熙卻沒有給他任何東西,離婚之後,還以黃春曉的名義從自己這裡拿走了一億。
張弛道:“林叔叔,這兩天跟小雨聯繫了嗎?”
林朝龍看了張弛一眼,看來楚文熙真沒有把那件事告訴他。林朝龍道:“她很好!”
張弛道:“黃阿姨跟您聯繫了嗎?”
林朝龍心說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節前我特地詢問她的下落你來個一問三不知,現在反倒問起我來了,林朝龍搖了搖頭道:“我們分開之後就沒了聯繫,張弛,你真不知道我們離婚的原因?”他故意這樣問,試圖從張弛的反應看出楚文熙到底有沒有跟他說過。
張弛笑道:“林叔叔的家事我這個做晚輩的怎麼好過問,對了,我倒是收到黃阿姨的問候了。”
林朝龍驚喜道:“真的?”距離楚滄海給他最後通牒的時間越來越近,林朝龍雖然動用方方面面的渠道,可仍然沒有楚文熙的消息,想不到從張弛這裡居然得到了楚文熙的信息。
張弛把楚文熙的手機號碼給了林朝龍,他無法保證這個電話能夠打通,抱着試試看的態度,可能母親不願接自己的電話,未必不願接林朝龍的。
有些話林朝龍並不方便當着張弛的面說,藉口有事,先行離開。林朝龍按照號碼打了過去,電話雖然暢通,可對方並沒有接聽,林朝龍發了個信息過去,始終沒有得到迴應。
林朝龍獨自一人沿着街燈漫無目的地走着,路燈昏黃的光芒下,有幾朵飛絮在飄蕩,落在他臉上感到些許的沁涼,林朝龍這才意識到下雪了,沒有感到寒冷,酒精讓他的身體暖融融的。
他悄悄問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楚滄海雖然實力雄厚,可正大光明的競爭自己未必會輸,光明?林朝龍擡頭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他更喜歡黑暗,只有在夜色中他才感到安全,不用擔心有太多人認出自己,可以放下所有的束縛,自由地走在這尋常的街道上,做一個普通的人。
林朝龍鬼使神差地來到了昔日黃家的舊宅,火災之後,他讓人重新翻建了這裡,年前就已經竣工,只是林朝龍還從未來過一次,來到院門前,卻看到一個女人的身影站在那裡,呆呆望着院門。
林朝龍吃了一驚,很快就從背影判斷出那是誰,輕聲道:“春麗?”
黃春麗緩緩轉過身,目光淡漠地在林朝龍的臉上掃了一眼,她認識林朝龍,也知道他是自己的姐夫,可關於林朝龍的記憶實在少之又少,平靜道:“姐夫!”
林朝龍忽然想起今天是年初二,這纔是黃春麗回來的真正原因,這裡是她的孃家啊!
林朝龍擠出一個笑容道:“我也是第一次來,讓人換了密碼鎖,你姐建議密碼就用你的生日,這套房子本來就是屬於你的。”
黃春麗沒說話。
林朝龍建議道:“進去看看。”
黃春麗點了點頭,來到門前,摁下了自己生日編成的密碼,院門打開了,裡面建築的格局和過去一般無二,只是已經全部變成了新的,院子的景觀重新設計,過去的兩個單獨院子被連通起來。林朝龍根據自己對這裡的記憶畫了張草圖,而黃春麗恰恰失去了十多年的記憶,她記憶中的院子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魚池中養着幾條碩大的錦鯉,它們現在已經成了這裡唯一的住戶。
黃春麗去參觀房子的時候,林朝龍就站在魚池旁欣賞着錦鯉,七彩錦鯉在水中游來游去,浮光掠影,擾亂了池水,也擾亂了他的心境,他擁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秘密越多,破綻也就越多。
這些秘密已經成爲內心中逆向生長的毒刺,戳得他鮮血淋漓千瘡百孔。
晚上十點,楚滄海至今沒有跟他聯繫,距離楚滄海的最後通牒只剩下兩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