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顏少夫人被帶到府衙之後,直接關進了大牢,之後一連幾天,大人們似乎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一般,不聞不問,顏少夫人內心忐忑焦慮,卻無法確定自己是因何被抓。眼前完全不受控制的局面,讓她再也維持不了鎮定,天天叫着嚷着要見朱大人,前幾次還能得到牢頭不耐煩的通報,後來,實在煩了,直接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行了,別嚷嚷了,再叫也沒用,大人這會沒功夫見你。顏大人恐怕到時候都自身難保了,哪裡還能顧得了你,你還是安分一點吧!”
得到這句訓斥,顏少夫人更加驚懼,連公公都無能爲力,那麼自己得罪得肯定不是朱夫人,以目前的情形看,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無意中招惹到了那位王爺或郡主。可是,自己什麼都沒做,本來的刺殺行動還沒來得及實施,不應該得罪他們的?
拔下頭上的步搖,軟下氣勢,將步搖遞過去,“這爲大人,可否告知,我爲何被抓?”
牢頭看那步搖不像是凡品,想着拿去哄哄自家婆娘也不錯,收下步搖,看在步搖的份上,才小聲透露,“這個時候還在裝蒜,你派人刺殺郡主和喻大人,人可是當場就被抓住了,證據確鑿,怎麼,還想抵賴?”
“不可能!”到底怎麼回事?難道劉平找人做的?
“怎麼不可能!兩天之內,喻大人兩次遇刺,說不定兩次都是你派人乾的呢。那個叫什麼,對,劉平,他已經伏法了。王爺震怒,你就乖乖等着吧!”
難道那晚真的是劉平做的?顏少夫人直覺不可能,自己明明讓他去打探消息去了,不可能沒有回話就去組織刺殺!可是,牢頭也不像是瞎說的。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一時也想不明白。
顏少夫人呆在牢裡憂思不定,而馨寧這邊,在端木清淺把馨寧的狀況告知自己哥哥之後,馨寧就開始了正式的臥病休養階段。
端木超然兄妹倆仍然會每天晚間過來將案情進展告知馨寧,但是再也不許她動手做什麼。當然,雖然身體受傷,但腦子並沒有壞掉,還是可以討論案情的。
原以爲五日左右顏大人就會趕回來,沒想到,這一等,竟然等了十幾天,看着風塵僕僕的中年漢子,以及身後跟着的同樣風塵僕僕的年輕人,端木超然只抿了抿脣角,並沒有發火。
顏大人隨意用袖子抹了一把臉,趕緊躬身行禮,“下官參見王爺。”
“顏大人路上發生了何事?爲何遲了這麼些天?”端木超然瞥了一眼顏大人身後低着頭神思不屬的年輕人,蹙着眉頭問道。
“回王爺,下官途中收到犬子的消息,一路尋找犬子,因而才耽誤了行程,還請王爺贖罪。”
端木超然總算正眼看了那年輕人一眼,“你就是顏大人的兒子?”
那年輕人看端木超然冷冰冰盯着自己的眼神,雙腿忍不住發顫,故作鎮定的向端木超然一揖,“學生顏煜見過王爺。”
端木超然哼了一聲,旁邊的端木清淺看顏煜長得倒是文質彬彬的,想到顏家發生的那些事,也哼了一聲,忍不住諷刺道,“不知顏公子爲何心血來潮肯將行蹤告知顏大人?本郡主還以爲顏公子在外樂不思蜀,早已忘了家中老父妻兒呢!”
“郡主說笑了,學生從小苦讀聖賢書,受孔夫子教導,父母妻兒從不敢忘,只是學生在外歷練,實在不方便及時將行蹤傳給家人,因而,纔會一時斷了聯繫,學生心中無時無刻都在牽掛家人的。”顏煜看王爺旁邊坐着的兩名嬌俏的姑娘,其中一名忽然向自己發難,雖然言語有些過份,倒並未覺得不妥,對她微微一笑,雙手拱起,深深一揖,然後說道。
端木清淺撇撇嘴,正要開口,被別人搶了先。
“是嗎?到不知顏公子是如何牽掛家人的?是時常回家看看?還是時刻關注家中情況?或者說,你所謂的牽掛只是在心中牽掛?”顏煜擡頭,見是另一名面容冷淡,臉色有些蒼白的姑娘。
顏煜眉頭微蹙,他不是笨蛋,反而一向認爲聰明,這兩位姑娘明顯是對自己行爲不滿,自己明明已經兩年沒回過家,也沒跟家裡人通過任何信息,看來,如若不能讓這兩個人滿意,恐怕不能善了了。換上一副難以兩全的悲傷表情,“回這位姑娘,學生當然一直關注着家裡的情況,爲了學業,未能時刻陪伴,學生心裡也很難受。”
“哦?既然如此,那麼就請顏公子將你家裡近一個月來發生的事情向我們大致描述一下吧。不用詳細,只說大概就行。”端木清淺聽他睜眼說瞎話,一副不知悔改的樣子,心裡不禁替崔氏感到不值,輕飄飄的追問,然而看着顏煜的目光森然,看來是不打算輕易放過了,暗自打定主意,你要說不出個一二三來,看本郡主怎麼收拾你!
顏大人一擡頭,不其然對上端木超然面沉如水的樣子,心裡咯噔一跳,知道自己兒子已經觸怒了眼前的人,趕緊撲通一聲跪下,顏煜硬着頭皮正要拿路上從父親那裡知道的一些事企圖矇混過關的時候,見父親忽然跪下,嘴裡不停說着“王爺郡主贖罪,是下官不讓犬子跟家裡人聯繫的,實在是怕家裡瑣事耽誤他的學業。”
顏煜總算沒有泯滅良心,見父親如此,也趕緊跪下,“郡主贖罪,都是學生的錯,是學生怕家裡三天兩頭的麻煩,才一走兩年,不漏音訊的,不關父親的事。”
端木超然看着跪在地上不停向自己求饒的父子兩人,覺得意興闌珊的同時,顏煜的作爲跟自己何嘗不像呢,這些年自己不是一樣每時每刻都想跑出京城,一個人逍遙快活嗎?只是皇兄總是棋高一着,自己始終跑不掉。不過,自己跟他不一樣的是,無論在哪,都不會失去京城的消息,也不會隱瞞自己的行蹤,讓皇兄不知道自己的消息。現在對於顏煜的行爲,自己如此生氣,推己及人,自己往常的一些行爲何嘗不讓人生氣?那些幫着皇兄千方百計留自己的大臣應該也很生氣吧?皇兄,自己不僅讓他生氣,還傷心了吧?
忽然有些想回京城看看了,皇兄,一個人在那冷冰冰的宮裡,會很孤單吧,難怪總是千方百計的要把自己留在京裡。等江南的案子處理了,就回去看看他吧。
“行了,起來吧,你們的事,本王沒功夫計較。”在顏家父子兩人跪在地上剛剛鬆了一口氣,從地上往起爬時,不想被那名面容沉靜的女子的一句話又嚇得軟倒外地,“顏公子,你們讀書人大多立志出人頭地,報效國家,不管你讀書是爲了什麼,不過,你記住,家國家國,一個心中沒有家的人,心中難免也不會有國。”
顏家父子軟倒外地,有些驚恐的看着說話的姑娘,囁嚅的,卻不知道說什麼好,額頭上的汗水,滴在地上,融入塵埃……
始終沒有說話的朱大人和主簿大人,身體忍不住抖了抖,這話可真是狠啊,剛纔還是一個擁有志氣的好學子,轉眼就變成一個可能不忠於國家的賊子了。這位喻姑娘,別看平時不聲不響的,這半天,這姑娘統共就說了兩句話,可句句直擊要害。朱大人擡袖擦了擦額頭不知道有沒有的汗水,不禁慶幸,好在自己一向恭敬,應該沒有得罪她。
端木清淺忍住脣邊的笑意,悄悄對馨寧豎起大拇指。馨寧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端木超然咳了一聲,“顏公子好自爲之,好了,既然顏大人和顏公子都到了,朱大人安排升堂吧。”不等顏大人有任何反應,親自扶起馨寧,步入後堂。
畢竟比自己官職要高,朱大人看王爺一行人早就走遠了,顏大人和顏公子還癱軟在地上,只好走過去,扶起顏大人,“大人,您先坐下休息片刻。”
藉着朱大人的手站起來,就近坐下後,拉住要離開的人,打聽着,“朱大人,那位姑娘是什麼人?”
朱大人聽他打聽喻姑娘,以爲他怪罪上人家了,趕緊說道,“大人,她就是聖上前段時間親封的四品女官,喻大人。大人,喻姑娘沒有別的意思,她只是希望令公子能夠多關心一下家裡,實在是,近來,您家裡發生的事有些多了。”
顏大人哪裡聽不出朱大人的意思,只苦笑着拍拍朱大人的手臂,他哪裡敢怪罪這幾位?更何況,她說的也沒錯,想想這些年這個兒子的行徑,在他的心中,哪裡有這個家,但凡有一點顧念着家人,也不會一走就是幾年,毫無音訊?只是前幾年放任,如今兒子大了,自己早已管不了了,現在家不成家的樣子,何嘗沒有自己的責任!只希望經過這些事情,他能夠悔悟,有所改變!
公堂之上,朱大人作爲郡守,負責主審此案,而旁邊放着三把椅子,兩排衙役筆直站着,堂中跪着一名年輕的婦人。
而後堂,朱大人躬身行禮,“王爺,已經準備好,可以升堂了。”
“好。”嘴裡應着,卻並沒有動身,端着茶杯,看着門簾處。
這個樣子,讓朱大人心裡沒底,是茶沒喝好?是不打算去旁聽?又不敢催促,只在旁邊乾着急。倒是主簿看了看廳裡的情況,給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