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那月,京城已是到了最冷的時候,從西院到東院僅僅幾百米的地方,馨寧已然覺得鼻子快要掉了,初進到內室,一陣暖氣撲面而來,愣是讓她全身哆嗦的同時狠狠大了個噴嚏,嚇得西西和小北趕緊圍過來,又要去請蘭香。
馨寧揉揉通紅的鼻子,呵斥住人,“剛進屋,一時沒適應,哪裡用得着如此大驚小怪?都去休息吧,不用守着了。”
兩人卻不同意,“姑娘還是先泡個熱水澡吧,一會兒練完功洗,水都不夠熱了。”每次練功一個時辰,差不多時候時,丫鬟們提前準備好熱水,就各自休息去了,馨寧自己洗漱後睡覺,水再第二天時由丫鬟收拾。有時候,馨寧拖延了,水就不那麼熱了。伺候的人倒是要求守着她練完功,但是馨寧堅決不讓人伺候,說是爲了鍛鍊身體。一直以來,她都沒怎麼生病,幾個丫鬟也就放之任之。這次,外面實在太冷了,她們可不敢馬虎了。
“還是先練功吧,留下一人準備水,另一個去睡覺!”風寒尚未完全康復,馨寧也不敢自己折騰。吩咐坐在軟榻上開始打坐,由她們自己決定誰留下。
“是!”兩人合計一番,最終小北留下。
西西也沒有去睡覺,而是趁着這個空擋,去了閒王府。
作爲馨寧的貼身丫鬟,去閒王府,無論何時都不會被拒之門外,所以,她纔會這麼大半夜的出去。
王府大門早就關閉,門房聽到敲門聲開門一看是喻府的人,二話不說趕緊讓人進來,親自帶着去見閒王的院子。
侍衛們一看來人,還以爲喻府出了什麼事了,於是,陳浪,破風,藍木等一幫跟馨寧他們很熟的侍衛快速出現,這情形,倒弄得西西很是不知所措,他們這麼關心主子,還是挺讓人感動的。若是她一會兒見到王爺直接將玉佩還回去,會不會太下王爺的面子了?
正考慮要怎麼退還玉佩時,閒王已腳步匆匆過來了,見到西西,不待她行禮,直接問道,“出什麼事了?”
“見過王爺,我們沒出什麼事,是奴婢找王爺有些事情。”西西一面解釋一面斟字酌句,“王爺,各位大人,因是奴婢的私事,能不能……”
侍衛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是要他們避嫌,她要單獨見王爺了?最後同時將目光轉向自己主子,等着他令下。
端木超然眉頭微蹙,擺手讓他們下去。
直到房門關上,西西又深吸一口氣,纔拿出玉佩,遞過去。
端木超然本以爲是她有難處,不方便找馨寧才求他幫助的,不曾想擡眼見到她手中躺着的玉佩,一瞬間明白她的真正目的,“這是你主子讓送回來的?”
端木超然只看了一眼就轉開眼,沉聲問道。
“是。”西西不敢擡頭看他,低着頭回答。
“拿回去,讓她自己還!”下午還爲此高興呢,誰知道晚上就被潑了冷水,那丫頭就是不讓他好過!他送出去的東西,何曾有收回來的道理?就算要還,也該來親自跟他說清楚了!
“王爺,主子根本都沒沾過手,算不得您已送出去了,說到底,是奴婢辦事不力,擅自爲旁人傳遞東西,王爺若是心中有氣,就處罰奴婢吧!請不要爲難主子!”西西高高舉着玉佩,撲通一聲跪到地上,不卑不亢說道。其實,心裡怕死了。
“哼!本王敢嗎?前腳剛處罰了你,後腳你主子就會跟我翻臉。你們不就是吃定了本王不會那你們如何嗎?一個兩個,都敢不將本王放到眼裡!旁人?本王到底是旁人!”端木超然恨聲呵斥道,他現在是發現了,那丫頭及其手下的人從來沒將他放在眼裡過,從來都是隨意慣了。以前,他還覺得這樣相處更像一家人,可她們何曾將他當過自己人?從來都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王爺息怒!”西西沒想到自己幾句話將他火氣點起來了,再不敢多說一句話,只舉着玉佩不動,同時,不停磕頭。
端木超然聽着她“咚咚”的磕頭聲,忍下一腳踹下去的衝動,吼道,“要做什麼?腦袋破了,該又是本王無故欺負人了!”
西西觸地的頭戛然而止,慢慢跪直,向着木頭似的,也不敢動了。
端木超然都被氣飽了,也功夫傷心了,恨恨地從她手裡奪過玉佩,直接摔門而去。
西西又跪了一會兒,自己爬起來,回喻府。
端木超然沒去別處,當然是直接找馨寧去了,他的東西哪有送不出去的道理?更沒有送出去了還會被退回來的先例!所以,怎麼可能不找人說個明白!
馨寧剛洗完澡,正跪坐在牀上,一邊看閒書,一邊晾頭髮。端木超然進來時就看到的是這樣一副模樣,柔和的風光下,一個瘦弱的姑娘,對着書本全神貫注地笑着。
端木超然莫名覺得委屈,憑什麼他心緒亂得理都理不順,她卻可以如此平靜悠閒!
伸手奪過書本,在被打擾的人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時,他身子已經欺近,雙手將人圈住,在懷裡人掙扎的功夫,手中的玉佩已經套在她脖子上。
一開始,馨寧只顧着掙扎了,並沒有注意到脖子強被人戴了東西。但就憑她突然的孟浪行爲,也已經讓她非常惱火。扳過他一直手臂,使勁咬下去,待聞到血腥味才一把將人推開,怒吼道,“大半夜的發什麼神經?不知道這樣會嚇死人啊?”
端木超然哼一聲,惱怒的盯着她,一手按着被咬的地方,同樣氣哼哼的,“肉都被你咬掉了?什麼時候開始變小狗了?”同時把傷手伸到她面前,讓她看。
馨寧不理他,直接背過身,低頭的時候才發現脖子上多了個東西,拿起來一看,這不正是讓西西還回去的玉佩嗎?怎麼戴到她脖子上去了?定是剛纔趁她不注意戴的!
擡手就要拽下來,被端木超然快一步按住,“不許取!”
“我不要!”馨寧一面掙扎一面拒絕。
“爲何不要?不喜歡嗎?”端木超然乾脆攬住她肩膀,將人圈在懷裡,不讓她動。
“不喜歡!”馨寧回答。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我換一個。”他低頭,語氣柔下來。
“不必了,我都不喜歡。”馨寧還是冷生冷氣的。
“你!爲什麼?我的東西,你就這麼不願意接受?”端木超然的語氣明顯很是受傷的樣子。
馨寧嘆氣,看來有些事是該順清楚了,越拖下去越糟糕,“王爺,你我之間本就只是單純的上下級,平日裡經常合作,到底比旁人更親密些。因爲如此,我們已經被旁人說閒話了,爲了各自名聲,平日裡更應該避嫌。這個玉佩,是您從小隨身攜帶的,價值幾何暫且不論,但是意義肯定不一般,您隨便給了我,旁人會怎麼想?接下來,我該如何在京城立足?您該知道,流言猛於虎,一個私相授受的罪名可能壓得我一輩子擡不起頭的!王爺,就當我求求您,以後不要再做這些讓人誤會的事來了!我,真的承受不起!”說道最後,馨寧的眼淚已經不知不覺佈滿臉頰,她卻渾然不知的樣子,語氣裡是滿滿的無助與無奈。
端木超然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裡揪疼的難受,一面手忙腳亂給她擦着眼淚,一面哄着,“好了,好了,不哭了,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上下級也好,旁的也好,你怎麼開心怎麼說,都好。玉佩不要就算了,我一會兒拿走。是我考慮不周,我賠罪,好不好?”
每次她一哭,他再大的火氣都瞬間消散,取而代之都是滿心的心疼。他知道,自己是徹底陷進去了,徹底栽到一個小丫頭手裡了。
見端木超然的手鬆開,馨寧將玉佩扯下來,遞到他手上,“王爺請回吧!我要休息了。”馨寧自己扯了帕子將眼淚擦乾,面上恢復波瀾不驚。
“好,這就走。你喜歡什麼,我讓人給你送來?”端木超然到底不死心,還是想送她些什麼,見馨寧瞪過來的目光,趕緊改口,“我是說,讓陳浪送,他是你未來姐夫,給你姐姐送東西,旁人不會說閒話。”
“不必了,我如今什麼都不缺,也沒什麼想要的,王爺不必費心了!”關鍵不是讓誰送,而是送東西的人是誰!陳浪送出來和他親自送出來,有區別嗎?馨寧覺得這人無法溝通,有種深深無力感,乾脆直接拒絕。
“哦!我走了,你早點休息。”端木超然眼神徹底暗淡下來,本以爲裝傻充愣能讓自己好受些,可她拒絕的絲毫不留情面。真是懷念在外面的那段時間,至少他不會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或許,過完年,他又該出巡各地了?
直到端木超然離開後很久,馨寧的情緒都未恢復平靜,她覺得,她是不是需要提醒皇上一聲,該早日將端木超然的婚事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