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許沛燁沿着一條沒有路燈,特別昏暗,還有點坑坑窪窪的小岔街,獨自走了一截。
幾幢五、六層高,一條長廊串連着許多單間的老式筒子樓,就呈現在他眼前。
破敗的廊檐和斑駁的牆體,讓許沛燁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樓前的空地上,亂七八糟閒置着幾輛流動攤販的小推車。
敷滿油膩和灰塵的車身,泛着令人作嘔的顏色和氣味。
一隻破破爛爛,鏽跡斑斑的籃球架,就立在一顆已經徹底枯死掉的銀樺樹前。
也許是快要下雨的緣故,只見每一層的走廊上,都有住戶在急急忙忙的收衣服。幾個頑劣的孩子,也追着大人的腳步,在走道上大呼小喝,肆無忌憚的跑來跑去。
沒人注意到許沛燁的到來,更沒有人注意他的衣着和氣質,明顯與這種骯髒、無序的地方格格不入。
滴滴答答的雨點,做爲暴雨來臨前的先頭兵,在他的腳邊和肩頭綻開一朵朵水花。
許沛燁連忙掏出手機,在短信上再度確認了一眼。
爾後,果斷從居中的一道樓梯上了樓。
黑暗的樓道上,除了堆放着各式各樣的雜物,還散發着和剛纔樓下小推車一樣的臭氣。
許沛燁忍不住掏出絲帕,捂着鼻子,加快了腳步。
這肯定是他從小到大,生平第一次踏進這種鬼地方。
他真心希望,這也是最後一次。
終於,他在頂樓的走廊上站定,左右看了看,沿着左手邊又走了幾步,最後,在一道貼有年畫的房門前,停下腳步。
603號。
沒有錯!
就是這兒!
可……
盯着年畫上紅豔豔的大頭娃娃,許沛燁不禁皺了皺眉頭。
這麼俗氣的東西背後,真的藏着他要找的女人嗎?
他深吸了一口氣,握住門把,試探性的推了推。
門,鎖着。
從走道焊着防盜籠的窗戶縫隙看進去,掩下窗簾的屋內即沒有燈光,也沒有任何動靜。
房屋的主人,儼然不在家。
許沛燁的嘴角,浮起一抹得色。
因爲,這似乎正中他的下懷。
他從褲袋裡掏出一隻皮夾,隨後,從皮包的夾層裡,找出一把十字形的鑰匙。
插入鎖孔,輕輕一擰……
每一個動作都很鄭重很小心,就像在開啓一扇藏有珍寶的秘室之門。
隨着咔噠一聲,門開了。
一股熟悉的香氣,攜着微風,從屋內迎面撲來。
許沛燁推門而入,把滂沱大雨和嘈雜的雨聲,迅速地關在門外。
屋內很黑,唯一的亮光,來自他對面某個忽明忽滅的小綠點。
他伸手在門邊摸了摸,按下吊燈的開關。
室內,頓時亮如白晝。
這是個只有十多平米,顯得着實簡陋的小屋。
一張單人牀,一隻簡易衣櫃,還有一張嶄新的梳妝檯,就足以把它塞得令許沛燁無法立足。
再加上堆放在牀頭,和檯面上的書籍,化妝品,以及各式各樣的日用雜貨品,讓原本狹小的空間,顯得益發擁擠。
僅管如此,它的乾淨整潔和井然有序,尤其是飄散在空氣中,那似有若無的香水味兒,依舊與室外的混亂不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許沛燁四處掃了一眼,抓起這個看看,又拿起那個瞧瞧,似乎對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充滿了好奇。
一臺筆記本電腦,靜靜地躺在梳妝檯的桌角。
原來,剛纔那一閃一閃的小綠點,正是它發出來的。
電腦顯然處於休眠狀態。
許沛燁用食指輕輕一敲鍵盤,屏幕瞬時亮了起來。
這說明……
屋子的主人應該沒有走遠,說不定,很快就會回來了!
“景世年輕的掌門人許攸恆,本月初突然病倒入院,許家及景世內部人員,對他的病情及病因諱莫如深……”
“受許攸恆入院影響,近日景世旗下的幾支股票再次全線飄綠。景世地產甚至跌至今年最低……”
“許家二公子許沛燁,前日臨危受命,正式接任景世副主席一職……”
很快,屏幕上幾個打開的網頁標題,吸引了許沛燁的目光,他正想彎下腰去細細看看。
咔嚓咔嚓。
身後傳來一陣鑰匙擰鎖的聲音。
緊接着,一個撒着拖鞋,渾身上下被淋得像只落湯雞似的女人,很快開門走進來。
一見屋子裡的燈光,兼帶還佇着個高大的男人,她不由大吃一驚:“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許沛燁則面不改色,處變不驚。
看到她手裡提着一個一次性的塑料飯盒,溼漉漉的長髮貼在白皙的臉上,把她襯托出一種別樣的嬌媚和風情,他情不自禁地一笑,說:“蘇小姐,這種天色出門買晚飯,怎麼也不記得帶把傘呢?”
“許先生,我問你是怎麼進來的?”蘇妤邁前一步,火冒三丈地問。
“和你一樣,拿鑰匙開門進來的。”許沛燁懶洋洋地打量起她。被雨水浸透的連衣裙,出賣了她凹凸有致的身體。
尤其,是延着服帖的裙襬,還在一路下滑的水珠,彷彿在她纖長柔美的大腿上,勾勒出一道誘人的曲線……
讓許沛燁心旌搖曳,目光霎時就變得火熱起來。
“鑰匙?你哪來的鑰匙?”蘇妤還渾然不覺,迷惑地問道。
“從房東那兒要來的呀。”許沛燁收回心神,嬉皮笑臉地說,“有錢,甭說是鑰匙,就算要求把你蘇小姐打昏了,再五花大綁的送到我面前來,大概也有人爭先恐後的搶着做。”
“無恥!”蘇妤咬牙切齒地罵道。
許沛燁纔不在乎。
他充耳不聞,故意摸了摸鼻翼,四下裡又嗅了嗅。
這一回,除了屋內本身的香氣,還被蘇妤帶進來一股酸溜溜的陳醋味兒。
“這是……加了酸醋的重慶小面?”許沛燁朝她手裡的飯盒,又多瞅了幾眼。
“跟你沒關係。”蘇妤沒好氣地說,“那你許少爺又是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的?”
她一說完,頓覺自己問了句沒用的廢話。
但許沛燁不厭其煩,耐人尋味的看着她說,“當然是請的私家偵探。蘇小姐,這世上除了埋進土裡,沉下水裡的死人,哪有找不到的大活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