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仇恨、憎惡,還有無時無刻的提防和戒備。”許沛烯自暴自棄似的咧了咧嘴:
“我媽讓我從小就認定了,那些時常和我們同坐一桌吃飯的人,其實都不是我的親人。他們只是一羣將來會和我爭奪財產的豺狼虎豹。尤其,是那位一見到我們就愛擺臭臉,恨不能用眼神殺死我們的許家大少爺……”
聽到這兒,周助理不由尷尬的掏了掏耳朵。
而許沛烯併攏了雙腿,目視着前方自言自語地又說:
“我還記得有一回,就在小煒滿週歲的生日宴上。當大夥兒都齊聚在宴會廳裡時,這位格格不入的大少爺又一個人遠離了大家,不知躲哪兒去了。”
“但我知道,他看到我們所有人都在爲小煒慶生,心裡肯定不痛快了。因爲這個家裡,除了爺爺奶奶就沒人記得他的生日……”
周助理不明白,她到底想和自己說什麼。
不過,他的手機這時在兜裡鬧騰起來,他低下頭,心不在焉的瞟了眼,看到來電顯示的正是許沛烯口中的大少爺!
“過了好一會兒,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是小煒的保姆!”許沛烯好像沒聽到他的手機鈴聲,隨着情緒,忽然拔高了音量。
讓周助理手忙腳亂的掛斷電話,不由豎起耳朵,接着聽她往下說道:
“當時,我們所有人都被嚇到,於是,爭先恐後的跑上了樓。只見小煒的半個身體幾乎懸在起居室的露臺外。他身後是大哥,只用一隻手緊緊揪住了他的背心……”
“許先生這是……想把你弟弟丟下樓!”周助理不由瞠大眼,脫口而出。
但他馬上又被自己的想法嚇到,矢口否認:“不,不可能。許先生絕不會做這種事,他就算再衝動,頭腦再熱,再痛恨你們一家人,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你怎麼知道的?”許沛烯斜睖他一眼,似乎很討厭他維護許攸恆的姿態。
“那後來呢?”周助理不理會她的挑釁,迫不及待地問道。
“呵,所有人就和你剛纔本能的反應一樣唄。我媽呼天搶地的撲過去,一面抱住小煒,一面把大哥罵了個狗血淋頭。就連一向喜歡偏袒他的爺爺奶奶,也不禁用最嚴厲的語氣質問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許先生的解釋呢?”
“沒有辯白,也沒有解釋。”許沛烯苦笑,“他就那麼頭也不回,一個人傲慢地走了。在所有人看來,他那就是心虛,就是默認了。”
“這……這怎麼可能……”周助理不相信。
“不管可不可能。反正因爲這件事,一直猶豫不決的爺爺,終於決定讓大哥暫時離開公司,送他出國唸書。我媽都快高興壞了,覺得終於除掉了一顆眼中釘。”許沛烯不屑一顧地哼了聲,“或許,只有我一個人注意到了,那天出事後,大哥拔腳離開前瞟了眼小煒的保姆,而保姆的神色也明顯不太對勁!”
“那是……”周助理狐疑。
“幾天後的晚上,我果然聽到保姆在走廊上和我媽說,其實那天的事,是她一時離開疏忽了。把小煒一個人留在起居室,讓他爬上了露臺的欄杆……”
這一回,許沛烯沒把話說完,周助理就叫了起來,“是許先生及時發現,救了你弟弟!”
“嗯,”許沛烯凝滯了片刻,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點了點頭,“是,事實就是如此。保姆因爲害怕丟掉工作,所以當時纔不敢站出來承認。可看到大哥被所有人冤枉,尤其是要被爺爺趕去國外,她又於心不忍。”
“我就說嘛!許先生本來就是那種面惡心善的人。”周助理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嗯,”許沛烯又懨懨的哼了聲,接着說,“可你知道,我媽在聽完保姆的話後,對她又說了什麼嗎?”
周助理搖頭,但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讓保姆閉嘴,還警告對方,如果想保住工作,以後絕不能再在這個家中提起這件事。”許沛烯邊說着,邊笑了,是一種自嘲和鄙夷的笑容,“而且,沒過多久。我媽就找了個藉口,把那個保姆開牌了。”
“你說什麼?”周助理難以置信,“那你呢?你也助紂爲虐,任由這件事發酵,沒把這件事告訴你爺爺奶奶。”
“對。”許沛烯斬釘截鐵。
“你……我說,你們是不是太過份了?你們這樣對許先生公平嗎?”周助理怒了。隨着他忿忿不平的低吼,他的手機再度在兜裡響起來。
“那我能怎麼辦?我當時不過是個十歲上下的孩子。”許沛烯也理直氣壯的衝他叫起來,“而且,誰讓他總是用那種凌厲和厭惡的眼神,打量我和小煒。”67.356
“你知道,這讓我從小到大有多害怕,多畏懼他嗎?在我看來,他那就是得不到父親的寵愛,所以纔會對我和小煒充滿了羨慕嫉妒恨。他不過就是一個被許家邊緣化的多餘的人罷了!”許沛烯咬牙切齒。
“可他不是,今天你父親的態度證明了他不是,他纔是你父親心尖上最重要,最在乎的一個孩子。他壓根就沒有,也不需要嫉妒你們。而且許大小姐,因爲事實根本就不像你一貫想像的那樣,所以,你現在感到失落了,痛苦了,難過了。你內心對你大哥反而充滿了羨慕嫉妒恨……”周助理像吃了熊心豹子膽,一反常態的對着許沛烯直噴火藥。
“你胡說!”許沛烯顯然被他戳中了心事,悻悻地反駁道,“姓周的,你到底想說什麼,你想說,我現在弄成這樣都是報應嗎?他剛纔對我的指責和嘲弄,嘲弄我和小煒不過是一對報復後的產物,就是我活該,是我在自取其辱嗎?”
“我可沒這個意思!”周助理翻了個白眼,再度掛斷響個不停的手機。
“誰打來的電話?”許沛烯如夢初醒似的問,“我大哥嗎?”
“不關你事!”周助理戧道。
“那你去呀!去找他呀,”許沛烯的眼淚就來就來,她哭哭啼啼的嚷道,“我告訴你這些,可不是爲了讓你幫着大哥一起來嘲笑我的。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