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那種情況,我哪裡敢多看呀!”舒茜訕訕一笑,不甚確定地說,“我就看到一個燈光昏暗的房間裡,有個穿白衣服的女人躺着那兒一動不動,就好像日本鬼片似的。”
“日……日本鬼片?!”舒蔻一聽,忍住想爆笑的慾望,只從喉嚨裡滾出兩聲難受的乾咳。
“我也沒想到,像他這樣出類拔萃的男人,竟然會有這麼特別的嗜好。”舒茜意猶未意的加上一句,接着又說,“不過,他很快就站起來走出去。我還以爲,他發現了我在偷看,所以生氣了。結果,等我躊躇着跟出去,準備向他道歉時,才知道他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打電話……我還記得,當時他的語氣好嚴厲,直斥責對方照顧不周太疏忽,就差要衝着對方發火。”
聽到這兒,舒蔻心裡突然覺得怪怪的。可……若真要她說,她又不知道具體的怪在哪兒。
她甩了下頭,拋開疑慮,追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舒茜的嘴裡,就像含了一顆融化的怡口蓮,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透着甜絲絲的味道,“他掛斷電話看到我,有點吃驚。但隨即又說,他得先走了。我原以爲他要麼有急事,要麼是想躲着楊秘書。誰知,臨下樓前,他突然又回頭問我,要不要一起。”#_#67356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駕着豪車在朦朧靜謐,華燈婆娑的街頭兜風……不知怎麼,舒蔻的心,莫名其妙的縮緊了:“他送你回家了?”
“嗯。”舒茜爽快的點點頭,語氣又突然由熱轉冷,“不過,一路上他都沒和我說一句話。當我推門下車,向他說謝謝時,他也沒和我說再見。”
“是不是你的心太慌,沒有聽到啊!”舒蔻一針見血的指出。
“也許吧!”舒茜心不在焉,情緒稍微顯得有幾分低落,“你不知道。等我上了樓,回到家後,從窗口又看到,他居然一個人站在路燈下,一動不動的擡着頭,就好像是在看着我們家。你說奇不奇怪?要知道,當時還飄着大雪呢!”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可能是在確認你到家沒有吧!”舒蔻不以爲然。因爲大鬧了景世頂樓的辦公室,她對這位許先生一直心存愧疚。
“那……”舒茜蹙緊眉頭,聲音裡還是充滿了狐疑,“爲什麼我下車的時候,他還坐在車內一動不動。等我回到家,他反而不走了呢?而且,我看見他一直擰着眉頭,就像對我們家的周遭環境很不滿意似的。”
舒家,隱藏在c市最有名的一片廉租房內,舒蔻想,像許攸恆那種出生名門,渾身鑲鑽的公子哥兒會感到滿意,纔怪!
“要說,這都得怪爸爸!”舒茜跳上窗臺坐着,揣起手,氣急敗壞地埋怨道,“上一次拿到那個老變態的支票後,媽說立刻去看套房子吧,爸爸偏說,那錢是你的,誰也不許動!”
舒蔻苦笑,沒有說話。
自從舒父當年學人做生意,投資失敗,背下一身的債務後,至今就再也沒有翻過身。可以說,舒蔻之所以會答應代/孕,不僅僅是爲自己。也是希望辛苦了大半輩子的父親,能安享晚年。
接下來,姐妹倆各懷心事,都沒有說話。直到張雨生的《口是心非》,再度打破病房內的沉寂。
舒茜拿出手機一看,頓時喜不自禁的接起來,“許先生,你好。剛纔真不好意思。我不在,是我妹妹接的電話……”
可她還沒有把話說完,就被對方強行打斷了。
舒蔻只聽到姐姐的嗓音發緊,結結巴巴的繼續說道,“什麼?現在……可今天……恐怕……”
她一邊說着,還一邊回頭爲難地瞟了眼病牀上的人,“許先生,我妹妹病了……還在醫院裡。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當然有人照顧。是……我現在就趕過去。”
等姐姐掛斷電話,舒蔻問,“怎麼了?有事嗎?”#6.7356
舒茜答:“許先生說,有個和跨國公司合作的協議條款,需我去處理一下。”
“今天?不是大年初一嗎?而且,現在時候也不早了吧!”舒蔻愕然。
舒茜苦笑:“你不知道,這位雷厲風行的許先生可沒什麼時間概念。他是那種……”
她想了想,接着又說,“他是那種比俗稱的工作狂還要瘋狂,還要廢寢忘食的人。一旦讓他想起工作上的事,無論他在哪兒,手邊在幹什麼,也無論手下的職員是否方便,都必須馬上趕過去和他一起處理。公司裡有不少的職員,都吃過他的苦頭。”
看來,這位許先生也是個說一不二的強勢派!舒蔻晦澀的一笑,半是提醒,半是勸慰的說,“姐,像這麼不解風情的男人,那你還喜歡他?”
“你懂什麼!等你以後有機會親眼見到他,我敢保證,你就不會這麼說了。”舒茜睨了她一眼,說,“看來,我只能打電話叫爸爸過來了。”
“不用了,反正我這兒也沒什麼事。”舒蔻連忙阻止,“就讓爸在家裡多歇會兒吧!”
“也好,護工就在門外,你有什麼事,儘可以按鈴。”舒茜悉心叮囑了幾句,便背起包,迫不及待的轉身走了。
偌大的病室內,轉眼又變得異常寧靜。夕陽如一位垂暮的老人,緩緩的,緩緩的收走它給予人間的溫暖和光芒。
剛纔因爲舒茜的閒聊驅散的憂傷,隨着她的離開,又一件件、一樁樁的涌上舒蔻的心頭。
隨之而來的,還有麻醉過後,正常宮縮伴隨的痛苦。
舒蔻自欺欺人的閉上眼睛,試圖用睡眠徹底的麻醉自己,卻怎麼也無法擺脫,身體和心靈上帶來的雙重摺磨。
她緊咬下脣,至始至終,沒有叫任何人。因爲她知道,也沒有人可以幫助她,這是她爲自己的年輕,自己的愚蠢,應該付出的代價!
這樣的痛,這樣的苦,刻骨銘心,痛徹心扉。
直到夜闌人靜,露水浮地。
醫院的病房,以及門外的走廊陷入空前的黑暗和靜謐時,一簇在夜空中綻放的火樹銀花,陡然刷亮了室內雪白的牆壁。把那抹蜷在白色被單下的身影,襯托得越發嬌小。
一個高大偉岸的男人穿過走廊,來到舒蔻的病房門口。他站定,先低頭看了眼手機……^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