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恆徑直走到牀前,居高臨下地問:“說,你今天爲什麼要把圖釘放在沙發上。你想用它來扎誰?”
初一大吃一驚,擡起頭來看着他。顯然,沒料到這麼快他就會知道這件事。
“是那個醜八怪告訴你的?”他口無遮攔地問。
許攸恆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醜八怪指得是誰。他惱羞成怒,兩眼一瞪的喝道:“你怎麼能叫她醜八怪呢?”
初一頓時被他凌厲的眸光秒殺的垂下頭,不敢再回話。
但許攸恆知道,兒子這不是低頭認錯,不是心服口服,而是打心眼裡的害怕。#_#67356
他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改變這種局面。
稍適平靜,吁了口氣,把背在身後的幾張卡紙,伸到初一的眼皮子底下說:“你自己看看,這位舒老師在紙上都寫了什麼,她有沒有說你一個字的壞話。”
初一茫然的瞟了他一眼。
許攸恆這纔想到,他只是個四歲的孩子,除了他自己的名字,把舒蔻留得密密麻麻的書信給他看,無異於對牛彈琴。
這正是他和初一相處時,最大的障礙。
他也時常很苦惱,和一個不識字,也聽不懂道理的人,要怎麼才能進行正常的交流。
尤其,眼前這位,還是個一碰就碎的玻璃小人。
許攸恆懊惱的收起卡紙,疾言厲色地繼續問道,“你老實說,你以前是不是經常幹這種事?撒釘子,對着人噴水槍?”
“沒有!”初一咬着下脣,悶悶的說。
“撒謊!”許攸恆厲喝一聲。
把初一嚇得渾身一抖。他扇動鼻翼,似乎不服氣的想爲自己辯解,可又不敢仰起頭,直視着父親。
“還有,你爲什麼要那樣對待舒老師?你爲什麼要趕她走?”許攸恆盯着初一毛茸茸的小腦袋,帶着幾分發泄的味道盤問道。
“我……我不喜歡她。我不想她做我的老師。”初一鼓着腮邦,嘟噥道。
“你沒有選擇的權利。”許攸恆高高在上地說,“從今天開始,不,是從明天開始,以後的每一天,她都會和我們一起住在這個房子裡。不管你喜不喜歡,接不接受。”
初一抖動雙肩,好像一頭憋悶半天,蓄式待發的小豹子。
但這一次,他即沒擡頭,也沒回嘴,只是突然翻了個身,趴在牀上,把腦袋忽的插進枕頭下,只露出他弓起的身體,和撅得高高的兩個屁股瓣兒。#6.7356
許攸恆好像不是第一次,見到此情此景。所以,即不安慰,也不阻止。見怪不怪的接着又說,“還有,我不想再從你嘴裡,聽到醜八怪三個字。你聽到了嗎?”
初一沒有反應,只有小小的身體隨着呼吸在上下起伏,彷彿是在用屁股,對父親的決定表達示威與抗議。
許攸恆丟下一個讓他好自爲之的冷哼,轉身走出房間。
可走到房門口時,他又站下來,若有所思的看看一動不動的兒子,覺得自己剛纔好像少做了一件什麼事……
這時,初一對面的一道房門,不着痕跡的闔上了。同時,還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嚓聲。
許攸恆回頭一看,板起的面孔,彷彿瞬間被柔化了。
他信步走到對面的房門前,擡起手,輕輕的敲了敲門……
從初一那裡回來後的第三天。
舒蔻才從自己的牀上爬起來。
她整整睡了一天兩夜。
雖然,她也會痛經,但她從沒被大姨媽折磨得如此痛不欲生過。
這都是因爲,她在頭一天晚上回到家後,洗完鍋碗,洗坐墊,洗完坐墊,洗被子,最後再加上洗澡,洗衣裳,直洗到半夜三更,才累得像條狗似的趴在牀上……
好像只有不停的做事,才能把許攸恆三個字,從她的腦袋裡清除掉。
所以,舒蔻不是被大姨媽擊倒的。而是被該死的許攸恆給擊倒的。
此時,舒蔻梳洗打扮了一番。從衣櫃裡挑了套合身的洋裝換上,準備去醫院,取回自己丟在那裡的東西,順便再買份報紙,看看是否有合適自己的工作。
等她鎖門,下樓,從容自若地走出單元的樓道。
只見絡腮鬍子從一輛停在花圃前的商務車上,推門下車,追上來說,“舒小姐,你要去哪兒?”
舒蔻冷覷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尤其是在看到不遠處,有幾位閒來無事的老太太,朝她這邊引頸相望,竊竊私語後,舒蔻更是三緘其口,徑直朝小區的大門走去。
對!絡腮鬍子——大概是這世上唯一能證明,許攸恆還沒徹底把她遺忘的人吧!
他寸步不離的守在樓下,還連續兩天,敲響舒蔻的房門,畢恭畢敬的爲她奉上熱騰騰的紅糖薑茶。
只可惜,昨兒傍晚,當舒蔻忍着絞痛,從牀上爬起來,打開門,看到按響門鈴的人竟然是他後,差點沒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會兒,舒蔻試圖甩開他,用最快的速度,在小區門口攔了輛出租車。
絡腮鬍子也不知是學乖了,還是得到許攸恆新的授意,沒再限制她的自由,只是駕着車,亦步亦趨的一路跟着她,來到依舊風影如畫的安申醫院。
舒蔻走進住院部稍加打聽,便來到頂樓,離那間圖書室不遠的地方,找到了照顧過她的一位護工大嬸。
當她和對方隨便寒暄了兩句,提出想拿回手機等物品時。
對方不由錯愕的看着她,隨後,把視線轉向她身後的絡腮鬍子。
“哦,”絡腮鬍子連忙走上來,責無旁貸的表示,“舒小姐,你怎麼不早說呢!那天晚上,我奉許先生之命給你送鑰匙時,就把你的東西全都收走了。這會兒,東西還丟在我車上呢。”
“那你昨天前天見到我時,怎麼提也不提呢?”舒蔻沒好氣的睖着對方。
這個和許攸恆一樣,喜歡悶聲不吭的傢伙。不但害她與世隔絕的生活了兩天,還白跑了今天這一趟。
“是許先生說,讓我暫時保管,讓舒小姐你能好好的休息兩天的。”絡腮鬍子答得理所當然。
呵,依舒蔻看,是許攸恆做賊心虛,怕自己用手機看到那些關於他和楊秘書的新聞吧!舒蔻心裡像塞着一千噸的炸藥,只差一根導火索,就能隨時把它們全都引燃。
她回過頭,正打算和護工告別,跟着絡腮鬍子去他車上,取自己的手機時,只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唐唐,你不按時打針,又想躲到哪兒去呀!”^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