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平常的一箇中午,也是間接造成此後我遠離許幕的一箇中午,樹梢是清脆的在這個夏日,層層的綠葉就像是波西米亞般的長裙斑斕出色澤瑰麗的綠,淺色的深色的濃淡相宜,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少女青澀卻充滿明媚誘惑的身姿。
我們平時上課的樓下聚滿了成羣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密密麻麻的人頭從我的眼底亂晃,隔着不遠的距離我能看見三樓靠窗的地方坐着一個女孩美麗的身影,她有着燦色的金髮柔柔的垂落在肩膀脖頸,那樣順滑,色澤的璀璨在我的眼底寸寸生輝,彷彿連接着古埃及金字塔的尼羅河,水流瀉地灑滿大片純金色的光影。她微微一個轉頭半側着臉,那雙碧海藍天的眸子裡溫柔的能夠溢出水來,波光粼粼蕩起一片寶石藍色的漣漪。
人羣中突然一陣陣的起鬨聲和喝彩聲響起,我很想擠進去看一看那讓自己心底莫名的恐懼是因爲什麼,很快一陣鋼琴曲從擁擠不堪的人羣中流瀉出來,帶着絲絲的輕快和纏綿,彷彿高山流水裡起舞的水袖長衣透着絲絲朦朧的醉感,慢慢的鋼琴曲裡傳出金屬的質感帶着引人入勝的放肆和輕狂,像是舞臺上傾盡舞姿美麗妖嬈的舞娘。慢慢的一切迴歸於一片平靜,有種靜待歲月安好,同君一世長安的細水長流。
到結束爲止我已經穿過人羣來到了前方,身體好像不受自己的支配隨着擁擠的人羣搖晃着,我看着坐在鋼琴面前的許幕,修長如玉的手指在微微傾瀉的陽光下越發完美,那雙手比最精緻的羅馬雕塑還要美好,他就那麼隨意搭在黑白的鋼琴鍵上,周身透出一股優雅從容風輕雲淡。我的大腦有一刻的空白彷彿被萬千細小的針刺入帶着寒及骨骼的痛。
他擡着深藍色的眼眸從容的看向三樓靠窗的位置,細碎的墨發遮住他清俊無雙的容顏,大團的光影籠罩在他身上,那微微上翻的眼睫帶着初生蝴蝶般的脆弱與秀雅,他就這麼看着希爾利亞,濃濃的波動涌起在兩個人相交的視線裡。
我站在人羣之外空着心,大片的風向我涌來瞬間將我淹沒,那清脆的像是美玉般將碎未碎的聲音響徹在我整個腦海,那個舊時節的少年在我的腦海裡變得越來越模糊,他慢慢張開口表情忽然有些恍然說着:“許幕此生只爲你彈琴可好?”
他的眼神專注着看向希爾利亞,那纖長的睫毛下掩蓋了太多的情緒,他像是陷入了什麼回憶中一樣。
我的腦海在聽到那句話時轟然一聲炸開,各種紛繁雜亂的場面呼嘯般的來來去去不做停留,無數的時光糾纏在一起像是構成了一個慢動作,那裡面的許幕慢慢張開那緋色的嘴脣,慢慢的說着曾經對她說過的承諾。
那個場景裡坐在三樓的女孩是自己,也是這樣一個季節也是這樣一片藍天,也是面前這個自己愛的人,只是從今以後他的深情不再是她。
“許幕。”我從來不知道我的聲音也可以這樣的沙啞,像是被撕裂的錦
帛發出的破碎聲。
我撥開層層人羣就這樣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可我忽然那麼絕望我們的距離似乎隔着無盡時光一樣漫長。
“淺顏。”我看着桑拉住我的手心,深棕色的眼睛裡是一片心疼,他說:“淺顏,不要慌這樣一點不像你。”
我甩開桑推開人羣走到許幕的面前,他的眼睛裡是澄亮的,猶如鍍上一層琉璃琥珀隔着層層看不清的情緒,還沒有言語他已經將我推開數萬裡,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的難受感覺隨時隨地都好像能死去。
“許幕,我不想成爲你的過去。”我想去拉他的衣袖卻終究失去了勇氣,身體在風裡孤獨的顫抖着,慢慢說出口的話像是乞求,乞求着不要放棄我,不要丟下我,你還沒有回憶起我,請你不要就這樣愛上別人,拜託你——身體慢慢彎下腰,痛苦的嗚咽聲破碎在喉嚨裡,眼淚一波接着一波止也止不住,我已經不知道會怎樣,雙手捂住眼睛感覺到的除了痛苦就是痛苦。
天塌了吧。不然怎麼就漆黑一片了呢?
你最後還是放棄我了吧,不然怎麼周身空空的除了風什麼也沒有呢?
“許幕。我是說真的,真的不想成爲你的過去???我???從來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用盡了全力。沒有人教過我要如何把自己的愛和心交出去???從來沒有人???許幕??????”
我已經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一股大力將我從原地扯起來,卡陌被憤怒充斥的鳳目結成了一層寒冰:“顧淺顏,你怎麼就這樣卑微了?你怎麼就這樣作踐自己的自尊了?”
朦朧的雙眼氤氳着潮溼的霧氣,我看着許幕陰晴不定的側臉被籠罩在陰影裡,突然覺得我可能是真的失去了。
我看着卡陌看着他因爲憤怒而冰凍三尺的眼睛,看着那深處的心疼,心裡忽然泛出那麼多的難過,胸口發悶直到一雙手將我從原地帶起,拉着我穿過如潮的人羣,穿過古樸的小路,穿過盛夏的風裡垂落的枝葉,他的眼睫是飄忽不定的,側臉是我最愛的美好溫潤的摸樣,緊緊抿着的緋色嘴脣一言不發,他的手很用力很用力,腳下的步伐逐漸加快。
我踉踉蹌蹌的跟在身後,直到他突然停住面對着一堵牆背對着我:“顧淺顏,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討厭你。我恨不得掐死你。”
他猛地將我抵在牆上,幽藍深邃的眸子裡是兩點寒星般耀人,充滿了清貴不羈的傲岸,凌亂着的發纏繞過他緋紅的嘴脣,他發狠的對着我彷彿下一秒就真的會將我掐死。
“那你就掐死我吧。”我緊緊咬着嘴脣看着他,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我破壞了你的求愛,你當然該討厭我,是我自己活該我難過我心疼的快要死掉了你也不會關心,許幕。你既然這麼討厭我怎麼不掐死我算了?”
我不知道陷入愛情的自己怎麼會這樣瘋狂,這樣口不擇言,這樣陌生。
“許幕。我那麼愛你,你怎麼就可以無動於衷呢?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呢?我是真的愛你啊???”我突然放聲哭出來,你忘記我也好我可以讓你重新愛上我,可是你怎麼能對我處處防備和試探呢?
溢在喉嚨的話突然被一個溫軟的東西堵回去,我嚐到太過用力而咬破的鮮血,滿是血腥。許幕是不說話的,他像是要發瘋了似的接吻,我沒學過沒有人教我這個時候應該怎樣,我只是睜着眼睛,睜得很大。我聽見他的聲音穿過舌尖穿過嘴脣慢慢溢出。
“顧淺顏我從沒有這樣討厭過一個人,我壓止不住面對你那種失控的感覺,我常常在想我以前是不是很愛你呢?”
時光彷彿已經過去很久,他認真的看着我慢慢靠近我,輕柔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耳邊,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雙手捂住頭部我看見他隱忍在眉下的痛苦,他壓抑着問我:“顧淺顏,爵對我說慌了是不是?我是愛你的對不對?”說道這裡他突然跪下去手指緊緊地扣在牆角,身體有些痙攣。
我的眼淚又一次漫出來,滾滾落下來竟滴到他剛擡起的眼睛裡,我嘴角還掛着笑:“爵怎麼會騙你,我和你沒有回憶。”那笑究竟有多勉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有這樣許幕纔不會亂想,纔不會勾動大腦深處的碎片。
他的眼神驟然變冷,頭好像也不疼了,站起身來眼中的失望是濃烈的:“你總是不會對我說真話。”
我就這麼倚在牆角看着他走遠,連同背影一起融進那團模糊的光影裡最終消失不見。
視線裡是一雙修長有力的手和逆光而立的優雅身影,木小北站在我的面前,眼裡帶着點點的微光,手指穿過我黑色的髮絲然後停留在那裡,彎下的身體傾斜在我的肩膀,他專注的看着我,長長地睫毛慢慢向上翻卷帶着淺藍色的陰影,聲音是醇美的酒帶着香氣。
“淺顏。心痛麼?”
我彎起嘴角:“一點都不痛,我欠他的何止一條命,這些又能算什麼呢?”
“既然不算什麼,那麼淺顏你就站起來像個堅強的人。”他抽走放在我頭上的手,直起身體。燦色的金髮上匯聚了太多的陽光,帶着璀璨的顏色。
我仰着頭看着木小北,那冷靜的眸子裡面沉沉浮浮着點點光亮,他總會出現在我傷心難過的時候,給我安慰和幫助,但是木小北你能不能告訴我,爲何我還是感覺到你和我之間的距離比隔着黃河長江還要遙遠。
他一句話也不說走在我的前方,我看見他高挑偉岸的身影被陽光鍍上了一層純金色,我在他身後輕輕地喚了一聲:“木小北。”
他沒有聽見
我們一前一後走進餐廳,明亮的視線裡玻璃折射出光暗不明的色澤,照在每個人的臉上呈現出不一樣的每種表情。窗外的綠葉已經熟透了伸展到玻璃上來,我隔着玻璃一寸一寸的撫摸着葉子的紋路,神情有些釋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