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k市,某軍區總醫院。
住院部vip病房外的走廊上,一名身量高挑的白衣天使正窈窕而行。淡藍色的醫用口罩幾乎遮去她大半的臉龐,但露在口罩外的那兩汪清泉似的水眸,雖眸光淡淡,卻明澈照人。
不多時,俏護士定身於某病房外,張望幾許,確定四下無人後,俏眸微動,一閃身便拐進了病房。
將手裡的托盤輕盈放下,慕千雪拉下臉上掩出大半張臉的淡藍色口罩,露出那張雪淨剔透的臉。三年,時光的淬練,將她眉宇間那一抹浮燥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安然的恬靜。氣質更加出塵,神容更加清冷,唯有一雙明眸霧隱重重,迷離間透着幾絲擔憂。
躡手躡腳地靠近病*,微暗的室內,隱隱飄浮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她下意識地擰起眉,在額心揉成突起的皺褶。摒住呼吸試圖靠近那個人,小小挪了幾步後,卻遲遲不敢再靠近。
躺在病chuang上的男人蒼老而憔悴,爬滿了魚尾紋的雙眼,此刻正安靜地閉合着。那樣的安靜,彷彿躺在那裡的人只是一具死屍。
接到國際長途的那一刻,慕千雪承認,心痛的感覺有如萬刃齊發。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可是,當她知道聶老病危,可能會不久於世之時,她還是不顧自己當年永不歸來的‘承諾’,連夜買了回國的機票,直飛k市。
對,k市。
因爲在京市已無‘立足’之地,所以,就連聶老也只能送到k市來治療。又因爲最想請的宋家四少請不動,所以,聶老也只能靜靜地躺在這裡,等死!
心下微然, 三年前被迫落荒而逃的狼狽漸漸浮上心頭,瞬息間,周身的空氣似又已凝固,即使閉上眼,仍感覺心頭澎湃,氣息不定。慕千雪從來沒有想過,因爲自己,她關心的人會一個一個被逼到如此境地。
杜宏宇、路晶晶、夏波清、現在連聶老也…………
良久,慕千雪平復下心頭燥動,復又睜開明眸,雪亮的眸光淡淡掃過眼前熟悉的身影,一時間五味陳雜,百感交集。
半跪在病chuang前,捧起聶老的手,輕輕她放在臉邊蹭了蹭。淡藍色的醫用口罩掛下耳上,隨着她的動作彈開,她沒有理會,只是紅着眼圈低語了一句。
“外公,對不起!”
被握在掌心的手指微微一動,老人突然睜開昏黃的雙眼,似夢似幻地看着面前的人,乾涸的嘴脣翕動了一下,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您醒了?要不要喝點水,我去幫您拿………”
老人的手指一動,反手抓住她的小手不肯鬆:“傾城?”
聶傳民還以爲自己眼花了,一張開眼就看到了自己最想念的女兒
。雖然女兒穿着護士服,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傾城,你來接爸爸了是不是?傾城?”
“外公,我是小雪。”
三年不見,慕千雪從未改過這個稱呼。
雖然她和聶傳民沒有任何的血緣,可有些東西真的就是說不清,她就是很掂記這個老人家,聽不得他受苦,也聽不得他生病。這幾年他就是糊塗也沒大病過,這一次突發腦溢血嚇壞了身邊的人。聶雲帆自然是巴不得他快點死,哪裡肯施救。還是夏波清不知動用了哪裡的關係,纔算是鎮住了聶家的人,把老爺子從京市搶到了k市。
要不然,可能她連聶老最後一面都見不着了。
想到聶雲帆,慕千雪又是一陣感慨,她沒有想到,宋天楊爲了報復夏波清當年幫自己做‘人工流產’,他竟然故意幫着聶雲帆對付夏波清。現在cg集團的經營權又重新落到了聶雲帆的手中,要不是夏家背景盤根錯節,就連夏氏都有可能會被凌雲整垮。
她知道他恨她,可是,怎麼能這樣遷怒?
還在思量,老人卻掙扎着要坐起來,慕千雪趕緊去扶了一把,聶老再次回報住她的手,疑惑地看着她那張和女兒有七八分相似的臉:“外公?你叫我外公?你是傾城的女兒是不是?長這麼大了嗎?快讓我好好看看。”
這個認知似乎讓聶老很高興,他一雙深眸裡閃着水光,慕千雪卻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肩:“您好好的躺着,我就在這裡,您想看多久都好。”
“都長這麼大了?長得和傾城真像啊!真像啊!”
聶老的記憶已經完全混亂,有時候會記得一些事,但有時候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他的糊塗症越來越嚴重了,但有一點他從來沒有忘記,那就是,他有一個女兒,叫聶傾城,而且,懷孕在家待產。
任他拉着自己的手,她抿着脣笑,卻沒有否認。
這種時候,何必讓老人家心裡不痛快?反正這一聲外公也叫了,她也是夏波清的乾女兒,也就算是聶傾城的女兒了不是嗎?
“您好些了沒有?要不要喝水?”
她又問了一句,聶老卻只是搖頭,一雙大手扣着她的小手,死也不肯鬆,就怕她跑了似的。
“你叫小雪嗎?外公老糊塗了,不記得你的名字了。”
“我叫千雪。”
不敢提到自己姓慕,她只報了名字,可老人家不知道,卻自動代入了夏波清的姓,還感慨道:“夏千雪,好聽啊,好聽!”
愕然聽到這一聲夏千雪,她心頭一動,竟也怔愣在了當下。正出神間,病房外突然傳來聲響,她慌了似的重新戴上口罩,一轉身便看到夏波清風塵僕僕地進來。
看到病chuang前的人低着頭,夏波清一愣:“人呢?”
“幹……”差一點說漏嘴,慕千雪馬上摘了口罩,露出那張素淨的小臉:“我在
。”
面前的女孩子亭亭玉立,夏波清一時恍神,彷彿又覺得傾城真的回來了。看到緊緊被聶老握在掌心的她的心,夏波清心頭漸漸又升起一絲暖意,嘴裡也喃喃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礙於聶老在場,有些話不方便多說,兩人心照不宣地沒有多說其它的,只一起陪着聶老又寒喧了幾句。老人神情不濟,說着話竟都能睡過去,慕千雪小心地替他掖了掖被角,這才起身跟着夏波清出了病房。
兩人也沒有走遠,就靠在vip病房的外面小聲地聊着天。
夏波清的目光慈祥,總能讓她找回一種被父親呵護的感覺,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裡,也沒有先開口。
“這一次回來打算呆多久?”
沒想到開場白竟是這親,慕千雪擡起頭看他,還是據實以道:“明天就走。
”
“這麼急?”
心頭閃過一絲悵然,慕千雪低聲道:“我答應過不回來的,還是回來了,本就是我背信棄義,萬一讓人看到,不好。”
“所以你就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
夏波清睨了眼她身上的護士服,笑着打趣:“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明明已經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可被他一笑,慕千雪還是紅了臉:“就是要認不出來纔好啊!”
聞聲,夏波清臉上的笑意漸漸也淡了,垂首看她:“就那麼怕他嗎?”
慕千雪眸光一沉,也沒了笑。
離開之後,慕千雪再未打聽過宋天楊的消息,只知道他傷好了後在家靜養了一陣子,然後,便開始胡天海地。那時候夏波清怕自己擔心,偶爾也會提一下他,說他惹上的那個人當時雖然贏的痛快,可後來卻被他整的很慘。說他收回凌雲航空的手段有多麼的雷厲風行,說他打壓同行時有多麼的殺伐決斷。
總之,她離開後,宋天楊越活越好了,無論是情場還是商場都是如魚得水。這個念頭一旦起了,就揮之不去,慕千雪更加確定己當年的決定是對的。縱然她不想承認,但當年她多多少少還是拖了他的後腿,沒有了她,他似乎纔是那個萬人追逐的宋三少。
她怕他麼?
其實真的挺怕的,怕的是他不會傷害她卻偏偏傷害她最親近的人,她怕這樣的宋天楊。所以,當年雖然只是一句口頭承諾,可她卻真的沒有再回來,要不是這一次聶老實在是兇險,她恐怕也還是會躲得遠遠的。
想到聶老,慕千雪又擡起頭來看夏波清:“只是不想再給你們惹麻煩
。”如果不是自己,宋天楊不會遷怒夏波清,更不會不允許四少替聶老看病………
似看穿了她的想法,夏波清無所謂地一笑:“也不多這一樁。”
“可我會過意不去的。”
說着,她又一頓:“這三年,他沒少爲難您吧?”
“生意場上,沒有他也會有別人。”
何止是爲難,要不是許初見那個當將軍的侄子暗中跟宋家老爺子打過招呼,夏氏在兩個月前差一點凌雲惡意收購。如果說當年的宋天楊是頭狼的話,那麼失去慕千雪後宋天楊已化身惡虎,‘兇殘’到令人髮指。
他曾以爲宋家大少是個難纏的人物,可現在比起來,大少倒顯得理智多了,至少,人家還是暗着來的。可宋天楊一旦狠起來,那是明刀實槍地幹,根本就連場面上的面子也不給你留一分。
夏波清倒也不懼這後生如虎,只是,想一想慕千雪和他之間的糾葛,他對這小子意見也是很大,所以這幾年也沒少給對方使絆子,當然,雖然不是每次都能得手,倒也和他斗的不分上下。雖說艱難,但有時候也樂在其中。
畢竟,難得有個值得一戰的對手!
“乾爹,對不起!”慕千雪看不透夏波清心中所想,但也絕不相信事情如他所說的那般單純,想了想,也只有一句對不起能表達自己心中的歉疚了。
“傻孩子,說什麼呢?這些事和你沒關係。”
和她沒關係,那和誰有關係?
這三年她沒有回來,不代表她什麼也不知道。她走之後,杜家便出事了,凌雲航空重回宋天楊的手中。緊跟着cg集團也被凌雲集團收購,夏波清被清出cg集團董事會,夏氏頻遭打壓。
她不知道這些事有多少是宋天楊摻與了的,但如果他真的插手了,絕對是因爲自己。她已經害得身邊人沒有一個好下場,實在,不忍心再害人。回來只是想看聶老最後一面,至於以後,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她都不會再回來了。
想到這裡,她又道:“今晚我守着外公,明早我就離開了。”
“不能多呆幾天嗎?乾爹也三年沒見你了。”
“我不放心想想。”說完,眼前浮出兒子白嫩嫩的小臉,原本的惆悵也淡了許久,只剩下欣慰的一絲淡笑。如果說這麼多年來,有什麼事情是她絕對不曾後悔過的,那就是生下了想想,那個寄託了她全部思念與愛的孩子。
想想,想念的想!
“怎麼不一起帶回來?乾爹還從來沒抱過小傢伙呢!”
“他倒是想,可不方便,畢竟…………”畢竟,孩子長得太像宋天楊了,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一般,別說帶回來,就是在國外讓熟人看到,恐怕也會瞞不住,她哪裡敢?
“今晚回家住嗎?”
夏波清一直當慕千雪是親女兒看,所以自然而然地將自己家說成了家,慕千雪也聽出他的意思,卻靦腆地拒絕了:“不了,還是住酒店吧
!”
聞聲,夏波清淡淡蹙眉:“這麼排斥我家?”
“不想給您惹麻煩罷了,我要是住您家,不是太招人了麼?況且,許阿姨這三年可沒少誤會您金屋藏嬌,您還想不想要討老婆了。”
“她啊!”
長長的一聲嘆息,倒是聽得出有許多的無奈,慕千雪來了興致,便調侃了一句:“您也是辜負許阿姨太多年了,她怨您也是應該的。”
“她要還肯怨我倒是好,只是,怕是連怨也忘記了。”說着,夏波清抿了抿脣,突然道:“我確定她就是阿虹,可她完全不記得我了,甚至她的記憶裡就不曾陪伴我多年,那感覺,就彷彿是被人洗了腦。換了另一套記憶裝在她的腦子裡了一般,人還是那個人,只是,什麼都沒有了。。”
“………”
愕然聽到這個,慕千雪瞠目結舌,什麼叫換了另一套記憶裝在她的腦子裡?又不是機器人,還能格式化重來的麼?
“不可思議是不是?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所以這三年來我一直在努力,只是,查都無從下手。”許初見是k市紅門許家的女兒,就連那位現居高位的許將軍都得叫她一聲小姑,這樣的背景,別說是查,就是隨口一問,人家也會擺手搖頭,什麼也不會多透露。
所以,他愁了三年,仍舊一籌莫展!
難得看到夏波清爲難成這樣,想一想許虹曾經對夏波清付出的一切,慕千雪在感慨的造物弄人之時,反倒笑了起來:“既然都忘記了,爲什麼要查那些?”
“嗯?”
夏波清沒有聽懂,慕千雪便又很有閒情地解釋道:“許阿姨看您的眼神和別人不同,就算她不記得您了,可您對她來說,還是那個值得欣賞的男人。過去的那些記憶對許阿姨來說從來就不算美好,既然她有了新的人生,您也重新開始不行嗎?”說罷,慕千雪俏皮地看了夏波清一眼:“這一次,換您追她不就行了?”
“………”
似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夏波清眼睛都直了,看他一幅青澀少年初次戀愛不懂怎麼下手的表現,慕千雪又笑:“怎麼?對自己就這麼沒信心?”
一把年紀了,還被自己乾女兒‘戲弄’,夏波清眸光一轉,也意味深長地還了她一句:“和你一樣啊?”
“………”
慕千雪一噎,不說話了。
這夾槍帶棒的,可不就是說她當年和宋天楊之間也磕磕碰碰拎不清麼!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誰都是看別人的事情容易理解,到了自己的頭上就不容易放下。
當年,到底還是太年輕!
婉拒了夏波清的好意,慕千雪堅持自己乘車回到酒店
。
她不是怕麻煩夏波清什麼,只是,總感覺自己和他接觸的多,會被人發現。想了想,還是單獨行動來的安全。她是用josie這個名字訂的房間,拿了房卡上樓,慕千雪脫下風衣隨手一扔,轉身進了浴室。她的身材比起以前似乎是更好了,看着洗臉鏡中的自己,慕千雪一時怔然。
三年了,她終於回來了。
可是,卻不敢見人………
風衣口袋裡的手機在響,她又擡頭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轉身接起了電話。
“媽咪,媽咪,我想媽咪了………”
聽到兒子軟軟糯糯的聲音,慕千雪沉重的心情倒是舒緩了很多,勾起脣角一笑:“媽媽明天就回家了,想想要乖喔!”
一聽說她還要明天回來,電話那頭的小傢伙怎麼也不肯,操着一口不算流利的中文,哇哇大叫:“不習(行),不習(行),我現在湊要媽咪。”
知道兒子這是在故意假哭,慕千雪也不急,只貌似煩惱地說了一句:“小雨昨天買了芝士蛋糕,不過好像忘記去取了耶!怎麼辦?”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起初還很輕,很快便傳來小傢伙吭哧吭哧下地跑的聲音,一邊跑還一邊氣短地埋怨着:“唉呀!小姨就是笨笨的!我qi提醒她。”
說完小傢伙便掛了電話,和他剛纔一幅沒了媽咪就不能活的反應截然相反,知道兒子是個吃貨,這一招百試百爽,慕千雪脣角一勾,對着手機笑得溫柔。
夜風從窗戶透入,吹進來驀然熟悉的味道。
慕千雪下意識地扭頭,總感覺這屋子裡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獨自住在酒店,這種感覺頗讓人有些毛骨悚然,朝陽臺淡淡一瞥。只有遠處的霓虹閃爍不止。她盯了一陣子,不放心又去了陽臺檢查,一無所獲。
覺得自己是想多了,她搖搖頭,折回浴室洗澡。
花灑裡噴出溫熱的水,站在那水裡,看着衛浴間陌生的白牆,她的心思忽地飄的很遠,很遠…………
那時候的承諾還音猶在耳,自己信誓旦旦地保證,去一個宋天楊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其實,世界上哪有那樣的地方?只不過是看他想不想找自己。
三年前離開的時候,原以爲自己會像個純粹的家庭婦女一樣一邊帶着妹妹,一邊帶着兒子生活,只是沒想到,夏波清會爲她安排的那樣好。
當年,她沒有去巴黎,轉飛了拉斯維加斯,那是夏波清年輕時學畫的地方,聽說,他和聶傾城就是在那裡認識的。在那邊,她不叫慕千雪,叫josie。夏波清爲她重新安排了學校,重新攻讀法學碩士,還爲她請了兩個菲傭專門替她照顧小雨和想想。
這三年她過得很充實,因爲忙所以沒有時間去過多的傷懷舊事,只是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看着自己光禿禿的左手,耳畔總會響想那一句:慕千雪是太陽,宋天楊是地球,地球繞着太陽轉
!
原來,沒有了太陽,地球其實也可以轉的更好。
某些東西一直沉澱在心頭,不碰是因爲不能,不觸是因爲不敢,可她獨自回國的這*,看到自己空空的手指,也會在想,那一對戒指,他是不是早就扔了呢?
一定是扔了的吧!
苦笑間,她關了花灑,包着浴巾出了衛浴間,累了一天,她幾乎沾*就睡。
半夜裡似乎又做了一個夢,夢裡那熟悉的身影坐在她chuang邊,親手替她吹乾了枕上的發,像以前每一個熟悉的夜晚一樣,他用五指梳理着她的長髮,指尖觸着她的頭皮。
熟悉的味道縈繞在鼻端,她似乎能感覺到他的大手在她臉上油走,輕輕的,像是蝴蝶的輕吻。
下意識地捉住那雙手,拖到臉下貼緊。
粗礪的指腹帶着記憶中的溫暖,她舒服地一嘆,滿足地蹭了又蹭。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思念之情,那些塵封在記憶中的*片斷,一經撩撥瞬間傾巢而出,她在夢裡落了淚,滾落的淚珠印在夢裡的大手上,透過指縫滑落,染溼雪白的枕。
那斑斑點點的溼痕,如同她心頭刀割過一片一片的傷。
她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樣子,夢語呢喃…………
“宋天楊!”
慕千雪認chuang,一向不會睡太沉。
可昨晚上她卻睡得特別的安穩,尤其是夢裡的那個人,那熟悉的味道,那熟悉的溫暖………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回國了的原因,離他近,心裡的感覺就越清晰。如同早上起來要刷牙,晚上睡覺要洗澡一樣,想念一個人已經變成了她的一種習慣,一但染上了,就怎麼也改不掉。
坐在chuang上有些發怔,許久才記起來還要趕飛機。
下chuang的時候,突然眼尖看到地上有零零落落的幾支菸頭,慕千雪眉頭一擰,第一感覺就是這酒店的服務太差了,打掃衛生怎麼能連菸頭都掃不乾淨?
瞬間感覺這*也是髒的,逃進浴室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噁心壞了,總感覺胸口有些疼,那程度可耐受她也沒怎麼理,直到脫下睡衣打算換衣服,慕千雪眼睛一痛,愕然發現左胸上有紅紅的兩個點。
那種程度的紫紅色,很像是………
吻痕?
瞬間又想到了剛纔chuang下的菸頭,還有昨夜那雙夢裡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的眼。毛骨悚然的感覺油然而生,她從腳一直涼到了頭。這裡,不會有那種‘髒東西’吧?
以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慕千雪幾乎是逃出的酒店,出了酒店的門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酒店的名字,暗暗在心裡記下這間酒店有問題,這輩子也不要再來住
。
一回頭便撞上夏波清秀致儒雅的笑臉,她心裡的慌亂頓時也去了一大半:“乾爹,不是讓您不要來的麼?”
“不送你我怎麼放心?”
人都來了,再拒絕也有些刻意,慕千雪沒有再說話,安安靜靜地跟着他上了車。系安全帶的時候,她不知又想到了什麼,擡頭看了一眼自己住過的那一層,不知爲何,心裡突然有些空空落落地打不到底。
那個夢………
雖然這間酒店給她的印象那麼差,可那個夢,很美!
直到車子開出去很遠,慕千雪心裡還是空落落地,說不清心裡在糾結着什麼。
這裡不是京市,他也不可能在這裡,可是………
一路上腦子裡都是亂七八糟的一切,夏波清跟她說話,她也總有些提不起興致。慢慢的夏波清也說話了,她便扭頭看着窗外一路倒退着的風景。
k市的變化很大,也不知道京市變得如何?
不自覺地又想到了這些,慕千雪低低一嘆,閉了眼,假裝睡覺。
沒過多久便到了機場,夏波清送她進機場大廳,兩人又零零碎碎地說了幾句話,剛要道別,耳朵裡不經意便闖入了一個聲音。
下意識地擡頭,魂縈夢牽的那個身影在巨幕的滾動下已穩穩撞入她的視線。畫面裡的男人五官分明而深邃,刀刻般的輪廓,猶如古希臘的雕塑般俊美。原本幽暗的冰眸子,此刻溫溫柔柔地半垂着,將其狂野不拘的氣質,悄然掩蓋。
他的視線落在懷中的小女人身上,嘴角那一抹笑意淡得似乎看不清,但又能讓人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最熱的頭條,最勁的頭條,最八卦的頭條,宋家三少又要訂婚了,未婚妻是某國際航空公司董事長的掌上明珠。
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深吸一口氣,慕千雪下意識地退了好幾步,離得越遠,反倒看得越清楚。也讓她越發地感覺到自己心跳如擂,終於,她成功地僵立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靜靜的打量着巨幕上那個曾經令她癡迷瘋狂的男人。
歲月似乎不曾在這個男人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無論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他依然英武不凡,俊美得不似人間所有。也正是這種近乎於冰冷的俊美,曾幾何時,讓她欲罷不能!
隔着屏幕,失了鋒芒的男人看上去更加成熟穩重。
他的睫毛很長,濃密地蓋在眼瞼上,在他剛毅的臉上投下淡淡的暗影。低下頭,十公分的距離,他懷裡那個天真的小姑娘正仰着臉衝他甜甜地笑,那張臉很美,那笑容也很美,只是,刺得人生疼生疼!
微冷的眸光,順着記憶中的方向一點點掠過他的眉心,而後是寬闊的額,挺撥的鼻,直至最後,緩緩停留在那緊抿着的薄脣上不肯離去
。記憶中的火熱,癡纏着的那些過往的點滴,透過他噙着笑意的脣,一點點倒涌回她的記憶,慕千雪的腦中似炸開一道白亮,眼前恍惚,只剩下那些【旖】旎的畫面,還有刻進骨血的瘋狂舊事。
倏地,他的目光自大屏幕裡轉過來。
從她的視線望過去,恰對上他雪上冰頂般的冷眸,明知道他看不到自己,可她還是忍不住顫了又顫。
她不是嫉妒,只是,心又疼了!
在國外的時候,也不是沒看過關於宋天楊的花邊新聞,不是她故意要注意,實在是他過於折騰,鬧的太狠。她離開三年,他換了至少三十個女朋友。
從小明星到嫩模,從*到少婦,從白領到【幼】齒……
他素來就是個愛玩的性子,可早些年也沒有這麼厲害,慕千雪總覺得這裡面可能有自己的原因,可她也不願意自以爲是地覺得宋天楊是因爲自己太受打擊纔會自報自棄。
只是,看他那樣亂來她心裡還是會不舒服,但再不舒服,也不及這一次。三年了,她第一次看到他在鏡頭前如此的‘正兒八經’,身旁的小姑娘小鳥依人,長得清清透透一幅小公主的模樣,看上去也不過是20出頭的年紀。
老牛吃嫩草,還能看上去這樣般配。
心裡的那根刺又生了根發了芽,慕千雪不敢再看,也不敢再聽,簡單地跟夏波清道了個別後,便逃也似地奔進了登機口……
飛機平穩地起飛,慕千雪卻心潮翻涌。她知道自己這樣很不該,可有些東西,就是控制不住地朝外鑽。問空姐要了杯冰冷水,喝下去後心裡還是燒的難受。
起身去了洗手間。
盥洗臺前,慕千雪拼了命地往臉上澆着涼水。
香檳色的襯衫勾勒出她妖嬈的曲線,鐵灰色的包臀裙更是讓她看上去纖腰臀滿,裙身很長很直,只露出在外的一截小腿。在她飛快撩動涼水的輻度裡,整個身體弧線優美地律動着。
倏地——
脖子涼涼的,哪裡來的風?
她嚇了一跳,猛地擡起頭來,臉色已大青大白。精緻的盥洗鏡裡多了一個面色冷厲的男人,帥氣筆挺的機長制服也沒能掩住他滿身的冷戾。不得不說,不管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宋天楊都是個優秀得讓人難以抗拒的男人。
鏡子裡,眼神交織。
男人粗礪手指突然伸了過來,一點一點刮過她光潔白希的脖頸,順着摸到了她的耳珠。頭湊近她的耳側,聲音裡似下了蠱,催得她心臟撲騰撲騰跳個不停,都快從嗓子眼兒裡跳出來了。
“這麼看着我?不認識了?”
看了個笑話覺得特別搞笑,於是改成了想想的小劇場:
宋老爺子發微信給小孫子想想:你慘了
!趕快躲起來,老師因爲你逃學,現在來家裡找你了!
想想回:太爺爺,你趕快躲起來纔對!我今天向老師請假,說太爺爺你過世了,所以纔沒去上學的。
宋老爺子:………
這時,老師已進了宋家大宅的門。
看到宋老爺子,老師很驚訝:“您老是?”
宋老爺子:“今天頭七,我回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