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身後傳來父親的暴怒聲之時,杜宏宇轉身的腳步一遲。
怔在那裡,半晌,仍舊毅然闊步而去。
杜勝捂着心口,氣得眼都紅了,暴怒之下他抄起書桌上的全家福便對着杜宏宇的後腦勺砸去。杜宏宇不閃不避,那金屬的像框擦頭而過,‘咚’的一聲掉在地上,玻璃碎裂的聲音刺耳,杜宏宇的腳步卻一刻不停。
“你敢走出這間書房,老子馬上就跟你斷絕父子關係。”
斷絕父子關係麼?
也好,反正沒了凌雲航空他也一樣可以養他的老,到時候,父親要罵也好要打也好,他都會忍着,絕不會像今天這樣和他頂嘴。只是,在此之前,他想做完自己該做的事。
“阿宇,你給我站住。”
唯一的弟弟,也是唯一的希望,杜玲宇怎麼也沒有想到素來聽話的杜宏宇今天的反應會這樣強烈。恨極,她衝上前去就給了他一耳光:“爲了一個女人你到底要瘋到什麼程度?”
臉被甩偏至一側,很快便浮出一個五指印,杜宏宇怒極反笑:“不是我瘋了,是你們瘋了,瘋到以爲宋家只有一個宋三少,瘋到以爲宋家的人都死絕了?你們真當宋伯伯和宋老爺子是紙老虎麼?惹怒了他們對你們究竟有什麼好處?”
沒想到杜宏宇竟能說出這番話來,杜玲宇難得地愣了一下,還是不甘心地開口:“有什麼好處你難道不知道?”
“不要這麼天真好不好?”
天真!他第一次對姐姐說話用這樣輕輕蔑的態度,雖然這兩個字很早他就想對姐姐說了,可礙於姐姐的驕傲,他一直選擇了沉默,可現在,他終於沉默不下去了:“是我看不懂,還是你們一直不肯認清事實?三少真的沒有能力把控住整個凌雲航空麼?他是有所顧忌才一直放任你們在公司裡頤指氣使。你們真的要逼到他無所顧忌麼?啊?”
被弟弟用那樣的字眼羞辱,杜玲宇的脾氣也上來了,一聲高過一聲地吼道:“既然你知道他有所顧忌,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從未如此激動過,不是因爲最疼自己的姐姐又在罵自己,而是因爲,她們從來都不懂他的心。深呼吸,一連做了十幾下,可還是抑制不住胸膛的起伏。
低着頭,杜宏宇的聲音低低的,如來自地獄:“不怕宋三少,那麼宋建仁呢?也不怕了?”
“阿宇,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我不高興。”
不高興就不讓他說了麼?那他不高興的時候,她們何曾放過自己?既然總是要不高興的,那大家就一起不高興到底吧!
突然擡起頭來,杜宏宇凜凜的眸光靜靜地落在杜玲宇的臉上,眼底的神情竟難得一見的認真:“三少的顧忌是什麼?不就是宋伯伯?宋伯伯一日不鬆口,爸就一日是凌雲航空的副總
。可宋伯伯爲什麼一直不鬆口?難道真的是還念在爸當年爲他效過犬馬之勞?那是因爲你們一直拿車禍的事情在威脅他,你讓他明白如果動了你們,你們就要動他的三兒子。”
話到這裡,杜宏宇原本清亮的眸底已佈滿了血絲,他憐憫地看向自己已垂垂老矣的父親,一針見血地道出事實:“現在,三少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了,您手裡的把柄也沒有了,您不如猜一猜 ,宋伯伯還會不會再憶當年情?”
“正因爲這樣,你必須趁此機會坐上總經理的位置。”
聞聲,杜勝一瞬蒼老,看着自己兒子的眼神卻難得一見的明亮。他一直以爲這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是他要用畢生精力去保護的孩子,沒想到,他真的長大了,成長得比自己想象中還要睿智。
“我不會答應的。”就算那不是宋天楊的公司,他也不屑於做那樣的事,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他已做錯了太多事,不想再一錯再錯了。
杜勝的手又按在了心口,目光卻一直安靜地落在兒子帥氣的臉上:“阿宇,你再這麼不懂事,杜總的位置可就要換給別人坐了。”
凌雲航空是他一輩子的夢,如果兒子不肯接手,女兒也是可以的。他執着地想讓兒子接他的班,是因爲他骨子裡認爲女兒是別人家的,兒子纔是自家的。可如果這個兒子真的已到了無法駕馭的地步了,那麼,換一下又如何?
更何況,他也不是真的只的這麼一個兒子,如果杜宏宇真的不肯,那他也只能讓那個從來不能見光的兒子見見光了。
不知父親的打算,杜宏宇意有所指地看了杜玲宇一眼:“姐一直都比我更適合。”
父親的冥頑不靈讓他絕望,說罷,他再不肯看他們一眼,掉頭就走。杜玲宇在他身後不停地叫他,他卻仍舊頭也不回地大步向外走,剛拉開書房的門,‘呯’地一聲便被後面追上來的杜玲宇給狠狠關上:“阿宇,別任性了。”
那一刻,杜玲宇難得一見的慌張。
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杜宏宇的那些抗拒心理並不僅僅只是青春叛逆,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她不該逼得他這樣緊的,如果他不要做那個總經理,那她可怎麼辦?杜宏宇不清楚父親幹下的那些齷蹉事,可她卻一清二楚。
如果凌雲航空的接班人不是杜宏宇,那也絕不會是她杜玲宇,這麼多年的辛苦,她怎麼甘心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她是不會讓杜宏就這樣離開的,絕對不會…………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許是攤牌後心情已不再那樣沉重,杜宏宇的心情竟出奇的平靜,他看着杜玲宇,反問道:“姐,不是每個人都對那些感興趣的,你們想要強塞給我的恰恰是我最最看不上的東西,要公司我不能自己拼麼?要賺錢我不能自己賺麼?爲什麼上一定要偷別人的?”
一個偷字,又刺到了杜玲宇,她眸色一變,口氣又變得凌厲起來:“好大的口氣,這麼本事你倒是快點開個公司賺錢給我看看啊
!我也想享一下弟弟的福呢!”
姐姐如此諷刺他,他卻也不生氣,只苦笑道:“說來說去,也不過是你們看不起我罷了。”
“想讓人看得起,你就得拿出真本事,連一個宋天楊都鬥不過,還敢口出狂言?”
聞聲,杜宏宇眼角澀然,又問:“姐,我這樣你難道不應該更開心?”
“………”
“總經理的位置,你想要就拿去吧!不要總拿 我當藉口。
”說着,他又一笑,原本陽光俊朗的臉上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痛楚:“我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我不是不懂,只是不想說出來大家傷感情。”
“阿宇,你就是這麼看姐姐的?”
杜宏宇沒有回答姐姐的話,只似是而非地說了一句:“姐,放棄大少吧!因爲,他應該是這樣看你的。”
“………”
聞聲,杜玲宇原來卡在門上手,瞬間鬆脫了開來。
大少是這樣看她的?
什麼意思?連她的親弟弟都以諷刺自己配不上宋天燁麼?恨得牙根發疼,可始作俑者已直接推門而出,杜玲宇還想要攔他,身後卻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巨響。
她霍地回頭,只一眼,瞬間面白如紙!
杜宏宇纔剛剛踏出家門,身後又傳來另一個讓他極度反感的女聲。他站在那裡,全身的肌肉都緊緊繃起:“小媽,姐都攔不下我,您覺得您夠資格嗎?”
年輕的杜太太還是第一次從杜宏宇的臉上看到這樣可怕的表情,嚇得全身一抖,眼淚馬上就掉了下來:“你爸爸暈倒在書房了,嗚嗚!他心臟不好……”
“…………”
什麼?
杜宏宇大驚失色,顧不得自己方纔口不擇言地說了什麼,也顧不自己原打算離開家要去說些什麼,只慌着一張臉,急赤白臉地奔上了書房,架起早已不醒人事的杜勝,瘋狂地朝醫院趕去…………
急救室外,杜宏宇頹然地坐在那邊。
雙手耷拉着向下,整個人都毫無生機。杜勝的心臟病已經有多年,年輕的時候身體素質好發病的時候也少。這幾年,宋天楊迴歸凌雲航空後便處處與他作對,他爲了從宋天楊手裡搶回凌雲航空已費盡了心思。過度的負荷之下,身體也漸漸開始受不住了。
他早就知道父親不好,結果還是把他氣壞了,總的來說,他現在是對朋友無義,對父親無孝,對姐姐無情
。他怎麼就把自己的路走到了這一步?
他可真該死啊!
可他本意真的不是這樣的,在國外六年,他從來不依靠父親的資助,也能活得很快樂。之所以從國外回來,雖然是有自己的小算盤,可另一方面也是因爲覺得父親老了,身邊也缺個人。
他再不喜歡父親的行事作風,可畢竟血濃於水,平時順着他和姐姐也是顧及着他的身體。今天要不是他忍無可忍,也絕不會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可是,杜宏宇也真的覺得受夠了啊!
他已經讓自己變得夠無恥了,難道要一直無恥下去?
那天晚上,原本真的是三少在開車,可他醉的太厲害了,整輛車都被他開出了s型。杜宏宇覺得自己雖然沒有拿駕照但開慢點應該沒問題。所以就讓宋天楊去後座休息,可哪曾想到,他接了方向盤不過半個小時,就出了那樣大的事?
那時候他嚇壞了,無照駕馭,逃逸,撞死人…………
他原本只是嚇得逃跑了,可父親卻拎着他的衣領告訴他他闖的禍事有多大。那時候,宋天楊剛從部隊裡出來,和那個莊子健鬧的是水深火熱,後來還一瓶子把人家拍成了個白癡。雖然那一瓶子不是宋天楊拍的,也不是自己拍的,可當天的事情畢竟因宋天楊而起。所以現場和宋天楊一起高幹子弟,包括自己這個不入流的,都被莊家的人視爲眼中釘,肉中刺。
以宋家在京市的實力,和他一起的那些高幹子弟個個背景深厚,所以,莊家的人要整起來也不算很容易。可他杜宏宇就不一樣了,充其量算是個‘暴發戶’的兒子,不整他整誰?幾乎可以想象,只要杜宏宇被拘留,恐怕不等他們把人撈出來,他就能無聲無息地死在那裡面。
那時候,他只有20歲,哪裡懂得這麼多彎彎繞?
當時便嚇得面如土色,求父親不要讓他坐牢。是姐姐告訴他,要把責任都推給宋天楊,畢竟,莊家想要藉機整的人也是宋天楊,而且,以宋家的背景,就算是莊家想要對宋天楊動手,只要宋老爺子一個電話打給自己的那些在軍部的老下屬,莊家自己都可能自身難保,所以,這是個兩全齊美且傷害度最少的辦法,唯一需要出賣的,就是杜宏宇自己的良心。
當年的車禍,他不是有心的,可現在爲了瞞下那些事,說的全都是違心的話,這樣的煎熬太痛苦,他想要徹底放下,想要說出真相,爲什麼就不肯給他一個機會?
很痛苦,杜宏宇狂燥地揪着自己的頭髮,一直在他身邊默默地看着他的杜玲宇,突然在這個時候冷哼道:“你高興了?你滿意了?”
“姐,你別這樣說我?”
剛纔醫生已經跟他們提過了,杜勝的這個病,就算是小心養護也只能拖得半年左右,如果再受大的刺激………杜宏宇心情很糟,他自知不是個好兒子,可也沒想過要氣死父親
。雖然他爲人處事讓他不滿,可罪不至死。
今天這個情況,真的不是他想看到的,現在,他看着急救室上的亮着的紅燈,真的很後悔。
“爸的身體你不是不清楚,再這麼氣他,他恐怕活不過這個年。”杜玲宇素來堅強,可說到這裡,也不禁眼眶有些泛紅。她素來性子剛硬,可畢竟是自己唯一的父親,想到醫生說的那些話,她心裡也七上八下的。
萬一父親真的挨不過去了,弟弟又死活不肯和自己站在一條線上,豈不是便宜那個野種?不行,她絕對不能讓杜宏宇再由着性子來了,一定要讓他跟父親好好認錯。
“我,不是故意的………”
怎麼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無心之失,會造成這樣惡劣的後果。一如六年多前,他不過就是一時軟弱,卻造成了今天這樣不可挽回的局面………
他一臉疲色,杜玲宇也不忍再罵,只冷冷地斥道:“如果你還當自己是爸的兒子,這幾天你就留下來好好照顧爸。”
這話說的含蓄,卻話裡有話。
杜宏宇原本是想去找宋天楊的,杜玲宇攔不下他,才氣得杜勝進了醫院。現在,她也不說讓他不要去,只避重就輕地要求他照顧杜勝,杜勝的病不能受刺激,杜宏宇要想不刺激他,就不敢當面再提要去跟宋天楊說真相的事,
“我會留下來照顧爸。”畢竟是自己的親姐姐,杜宏宇怎麼會不懂姐姐的用意,想了想,又道: “可該說的話我還是得說。”
一聽這話,杜玲宇氣得都想打人了:“杜-宏-宇。”
“姐,不能一錯再錯下去了。”
聞聲,杜玲宇冷冷地笑着:“看來你是真不想咱爸好了。”
“姐,這是兩件事………”
憤怒地打斷他的話,杜玲宇不顧醫院裡還有外人,突然潑婦一般地叫了起來:“在我看來就是一件,你要做英雄,你要做回頭是岸那是你的事。可醫生剛纔的話你難道沒聽到?爸沒有幾天可活了,你就算要說,難道不能等他死了再說?”
姐姐的用詞太激烈,那一個死字,刺得杜宏宇眉頭都狠狠地擰了起來:“姐,你胡說什麼?”
“總是要到那一天的,說不說就能改變什麼嗎?”話到這裡,杜玲宇似也面露傷感之色,眸光一柔,又開始苦口婆心地勸他:“阿宇,你就當可憐可憐爸爸,別再氣他了好嗎?”
對於這件事,杜宏宇的態度難得一見的堅決:“姐,這件事茲事體大,真的不能再這麼瞞下去了。”
聞聲,杜玲宇的臉色又變了,她沒有想到弟弟現在變得這麼固執,爸的話不聽,她的話也不聽了:“茲事體大?呵
!你還知道茲事體大呢?你以爲這件事就只是你和宋天楊誰開車撞了人那麼簡單麼?”
“姐,你在說什麼?”
被他一反問,杜玲宇終於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馬上又僵着臉:“我在說,這件事,到死你也得瞞着。”
“爲什麼?”
那個理由杜玲宇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可弟弟這樣衝動,告訴他真的好嗎?可如果不告訴他,他要這麼一直鬧下去可怎麼辦?杜家已經是生死一線了,要是這件事再處理不好,恐怕在京市就真的無立足之地了。
想了想,她一咬牙道:“因爲………”
“請問是杜宏宇先生麼?”
身後傳來的陌生男聲打斷了杜玲宇的話,她側目,他轉身,姐弟二人一齊看向對他們說話的陌生男人。
“我是。”
杜宏宇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男人,不過,那人一身穿着雖普通,可身姿奇正,一看就是個練家子。微暗的眸光一沉,杜宏宇還是客客氣氣地問了一句:“請問您是?”
“我們老爺請您去車裡坐坐,車就在外面停着。”
這句話不是詢問,而是命令,根本就沒有給他拒絕的選項。杜宏宇眸光閃閃:“如果我說不想去呢?”
“那麼手術室裡的醫生,馬上就會停止手裡的動作。”
“…………”
只一句話,杜玲宇的臉色都變了,想到那個隱在暗處的人,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下意識地扯了把弟弟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衝動。
杜宏宇亦感覺到了對方的氣勢,再看姐姐的臉色,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終於不再掙扎,只漠然道:“帶路吧!”
聞聲,那人方纔收了之前的氣勢,客客氣氣地做了個請的姿勢:“請吧!杜先生。”
一路跟着那人去了地下停車場的西區,到了地方,杜宏宇便愣了。醫院這麼缺車位的地方,整個西區居然只有一輛軍牌吉譜,可見來人的位高權重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心裡的不安隱隱被放大,杜宏宇在那人的引領下一步一步走向那邊的軍牌吉譜,人才剛到車邊,那人便主動幫他拉開車門,又客客氣氣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杜宏宇猶豫着不肯上去,正踟躕間,車內突然傳來一個氣如洪鐘的聲音:“年輕人,上來吧!”
“…………”
杜宏宇徹底一驚,這聲音…………
難道是那個人?
人的身體其實是很矯情的
。
你不想生病偏偏就會生病,可有時候,你想大病一場的時候,身體偏偏又‘堅強’無比。
冬日,淋了雨。
在浴缸裡泡到水冷,甚至故意和他在地毯上糾纏了半夜,可到最後慕千雪還是好好的,別說大病一場了,小病都沒有。
半夜裡,突然又響起了雨聲。
不大,但瀝瀝的聲音一滴滴如同滴在心上,慕千雪失眠了,第一次躺在這個令她安心無經的懷抱裡,徹底失眠了。她知道他也沒有睡着,可他卻固執控着她,霸道的姿勢甚至有些*,身體也因緊緊教纏的姿勢火熱火熱的燙人。
她知道,他是被自己那一句話傷到了。
可是,除了那樣,她還能怎麼做?
她無法控制自己對他的渴望,她的身體也被他*得只想爲他綻放,可真的這麼做了,她又覺得自己賤得很。那種矛盾的心情讓她輾轉難眠,她一直保持着同樣的姿勢,哪怕到後來脖子都有些僵硬了,可她還是固執地背對着他。
暗夜裡,他的呼吸熱熱地噴在她光裸的她後背上,她的呼吸卻噴在溼冷的空氣裡。氣氛一度冷沉,她知道他有話要說,可自從她提了那一句,他就一直沉默到現在,除了緊緊摟着自己的腰,一聲也不吭。
她其實受不了他這樣,隱隱又有些想落淚的衝動, 熱熱的一滴滑下來,恰好滴在頸下枕着的他的手臂上。他似被燙到了一般,不自覺地縮了一下,然後,又是僵直的靜止。
他們之間,竟也會變得如此小心翼翼,慕千雪心裡一痛,呼吸也漸漸沉重起來。閉着眼,努力想要平復心情,可纔剛剛動了一下,他的身體卻又僵硬地貼了上來。兩人都沒有穿衣服,他的身體漸漸熱了起來,慕千雪心裡有些慌,這種情況下,他們真的不適合再……
可他素來都對自己的身體沒有抵抗力,平時只要一沾上,必然會起生理反應,今天他已經夠剋制了。反手拐在他的胸口,想推開他,他卻單臂一收,反將她扣的更緊。不知是不是有意爲之,他總感覺他在拿她當暖爐,有心不讓他貼緊自己,可她一動,他就纏得更緊。
她沒有想到,自己一句話的殺傷力有這麼大,竟連宋天楊這樣的人,也會被自己傷到手冷腳涼。明明想好了不再理他,可忍不住還是小聲抱怨了一句:“你,弄疼我了。”
“對不起!”
他的聲音粗嘎得厲害,似含着滿口的沙,慕千雪心裡一驚,顧不得兩人現在的立場還是敵對的,立刻轉過身來:“你怎麼了?”
“沒事,就是……”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很小心翼翼的樣子:“怕你不理我了。”
宋天楊是如何飛揚跋扈的一個人?
如此低聲下氣,都不像他了………最重要的是他的聲音,聽一遍的時候慕千雪就覺得不大對,聽完這第二遍,慕千雪的心都提了起來,小手下意識地撫上他的額頭,那滾燙的感覺瞬間燙得她心都涼了半截:“你發燒了?怎麼不早說?”
“沒事的
。”
宋天楊燒得嗓子裡發疼,嘴上都起了皮,可看她如此關心自己,心裡又高興得不行。忙討好地開口,可嗓音仍舊低啞得可怕,如破了的風箱,發出粗嘎的聲音。
“你是豬啊?燒成這樣叫沒事?”
嘴裡恨恨地罵着,慕千雪的眼圈卻紅了。成人發燒和孩子不一樣,燒的越高,身體越怕冷。怪不得他總是有意無意地偎向自己,原來是這個原因。這個蠢貨,都燒得燙手了,他居然還是一聲不吭地躺在這裡,玩苦肉計也得看看時候啊?
真是氣死她了…………
翻身想要下*,男人卻不肯,大手扣着她的纖細的手腕,也不說話,只是不肯鬆開她。
“放手啊!我去給你找找有沒有藥吃。”
明明覺得應該不管他死活,他病死了又怎麼樣?關她什麼事?她這麼關心他,怎麼對得起爸媽?可是,他那樣的一個人,讓人感覺風雨不倒,無堅不催的強大,居然也會生病。她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是陪着自己淋雨後又凍了一晚上,纔會這樣…………
真是很諷刺,她都沒病,他還敢病給她看?
就該扔給他不管,就該………
“煩不煩啊?讓你放手。”
心裡很矛盾,口氣也變得極度惡劣,她不看他,表情也惡狠狠的,可這樣的她仍舊讓宋天楊覺得心頭溫暖。
“我真的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離開部隊這幾年,宋天楊還從來沒有這樣病過,以前,多冷的雨沒有淋過?多冰的衣服沒有穿過?怎麼就發燒了?覺得自己真的不夠爺們了,可這一病,懷裡的小刺蝟都放下了滿身的刺,這又讓他覺得欣喜不已。如果這樣不夠爺們一次,就能換得她一次溫柔以待,他願意永遠都這麼不爺們…………
不想再和他這樣拉拉扯扯,慕千雪用力甩開他的手,披上睡袍就下了*。赤腳下地的冰冷刺得她小腿一縮,那微微擰眉的樣子映着月光,看得宋天楊又是眉目舒展。
沒想到這一病,她的態度竟然轉變這樣大。
宋天楊沒有再纏她,只目光依依地追隨着她的身影,直到她離開臥室,不知道去哪裡找藥去了。
男人的生活素來大意,慕千雪找了一圈也沒在杜宏宇的家裡找到備用的藥箱。轉到客廳裡的時候,突然發現茶几上似乎放着一袋子什麼東西,原本也沒指望那裡會有什麼,隨便一翻,居然真的翻出幾盒藥來。
她這纔想起來,是宋天楊過來的時候手裡提着的。應該是原本怕她生病才準備的,沒想到,居然給他自己派上用場了。
很快剝出兩粒在手,倒了杯溫開水就進了臥室
。
打開*頭燈,見宋天楊睡得迷迷登登的,睜眼看到是她,居然還無意識地笑了一下。明明是個病秧子,可顛倒衆生的本錢在那裡,那一笑的逍魂,也只有慕千雪心知肚明瞭。
推着他起來吃了藥,慕千雪又伸手去試他的額頭,似乎比剛纔還要燙。
擰着眉頭想了想,又轉去浴室拿毛巾,打算給他物理降一下溫。
杜宏宇的家裡開了暖氣,可扭開水龍頭,涌出來的水仍舊很冷,很冷…………
慕千雪素來畏寒,平素只要指尖沾了水,都能讓她打上一個又一個的冷顫。可今天她還是伸出兩手弄溼毛巾,擰乾,然後將毛巾摺好,才又疾步返回臥室。
黑靈的俏目瞟向墨綢大chuang上,他一動不動躺在那裡,似乎是睡着了。修長的身軀佔據了大半的墨色大*,即使熟睡了也有種無形的壓迫感,身上蓋了很厚的被子,卻因蓋得隨意而露出了結實有力的肩部線條。一手曲起背在額頭上,擋住了那雙總是讓她心跳加速的炯炯黑眸。
坐在*緣,慕千雪輕撫上了他的額際,驚人的燙手,至少應該有39度以上,這已經不是正常的範圍了,還是去醫院比較好,思附間,皓腕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度扯去,她一失重心,整個人就跌趴在他的身上。
身下的男性身軀灼熱得驚人,她手忙腳亂的爬起身,可右腕被箝制住使不出力,撐不上個幾秒,她又跌回他的身上去,手仍覆在他的脖子上,如火燙般的高溫正緊貼着她,那平穩有力的心跳聲,那極有節奏的聲響,一下下的打進她的耳際,一下下的擊打她的心門。
頃刻間,心中一陣躁動。
“起來,你這個樣子應該去醫院。”
身下的男人不動,只是閉着眼搖頭,一邊搖,一連伸手抱她。慕千雪只覺眼前一晃,整個人已被他側身抱着,雙雙臥在chuang上。
他埋進她的頸窩,較平日燙上幾倍的灼熱呼息烘烤着她的頸際,在移動身位的時候,薄脣不經意擦過她潔白的雪項,顫慄一下子爬滿全身,她心亂如麻,想推開他,可他的身體卻沉得像是一座山。掙扎不過,只得任他摟抱着,甚至放任那熾熱的體溫,一點一滴的滲進她的肌膚,然後透過那層薄薄的嫩肌,鑽進她的骨血裡去。
雙手下意識地抵在他的胸口,他卻突然拉過她的小手,直接放到了他的臉上。下一瞬,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喟嘆,原來,他是將她誤當做巨型冰枕在給自己降溫。
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但還是體貼的稍一挪動身軀,調整了一下姿勢,好讓此刻猶如火爐般的他靠得舒服些。心裡掙扎不已,又暗自輕輕嘆息,怎麼樣他都是個病人,現在他只是病糊塗了而已,順着他,順着他…………
折騰了半天才想起來手裡還捏着條溼毛巾,趕緊摺好了,覆在他頭上
。涼涼的感覺讓人舒服,他竟真的不再動了,只是抱着她的手卻怎麼也不肯鬆開,他都病成這樣了還會如此條件反射。
心裡一酸,眼淚又急急地落了下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可是,再如何,他們都已經回不去了…………
ps:瀾後媽帶病更新啊!!!還發着燒寫了這些啊。求表揚!!!!
所以我就讓三少也跟我一起發燒,病的着男人好賣萌啊素不素?
硬的不行的時候,就得來軟的。
瞧瞧我們小雪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