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晚上，他在病牀上昏昏沉沉，沈千樹徹夜不眠地照顧他，他半夢半醒中看到沈千樹抱着設計圖冊哭泣，他的心也絞成一片，那時候就在想，他要是死了就好。
他死了，媽咪就不會失去了設計圖。
他自責，內疚，總是不能釋懷。
如果不是弟弟的心臟，他和媽咪都不會有交集，也不會知道這世上原來會有人這麼愛他。
“媽咪，我錯了，你不要生氣。”童畫低着頭，眼裡含着一包淚，聲音輕輕的，像是午夜驚醒的孩子，聽了聲音就令人忍不住想要摟在懷裡好好哄一鬨。
沈千樹硬着心，低頭作圖，手指微微地顫抖。
養童畫這些年，這是童畫第二次被罰站。
圖紙上，究竟畫了什麼，她像是看不清。
她的兒子敏感又固執，有些事像是毒瘤，一直在心中生長着，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媽咪，我錯了……”童畫幾乎是有點哀求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他哽咽起來，抽了抽鼻子，眼睛紅透了。
沈千樹放下畫筆，定定地看着他，“錯在哪兒了？”
她的態度，十分嚴厲，有些事情第一次出現，就要一次性杜絕，免得藕斷絲連，傷心不斷。
“我不應該提起這件事，害得媽咪傷心。”
“錯。”沈千樹態度冷漠。
童畫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委屈地看着沈千樹。
沈千樹怕自己心軟，別開了頭，“繼續想，想明白再說話。”
她不再說話，合上了設計圖，去了臥室，童畫瞬間就慌了，眼神幾乎是哀求了，
媽咪，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媽咪，我錯了。
你不要生氣。
然而，不管他的眼神多可憐，沈千樹都沒看他一眼。
臥室的門，輕輕地關上了。
童畫咬着脣，變成了一個小哭包。
媽咪，你不要我了嗎？
臥室的門，又開了。
沈千樹拿着一本書，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看書，童畫抽了抽鼻子，白皙的小手慌忙去擦眼淚，確定沈千樹人在客廳，他又沒那麼慌了。
她看着書，卻沒看進去。
今天這事，太突然了。
母子兩人都措手不及。
童畫突然發飆，和她無措的應對。
她給沈琳畫圖這件事，一直是童畫的心結，秉着瞞已瞞不住，那就不用避的心態，她一直也沒避開童畫，偶爾還會和童畫討論作圖靈感。
童畫心中不痛快，也從未發飆過。
這是第一次發飆。
來得很突然。
刺痛了她的心。
是她做錯了什麼，讓童畫這麼不安。
已是近似於她要拋棄他的不安。
她想了最近的事情，唯一例外又特殊的，就只有夜陵了。
她有一顆玲瓏心，冷靜下來，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幾分，心中就更刺痛了。
“媽咪，你不要生氣好不好？”童畫哭紅了臉，整個人像是憋着氣，鼻尖，耳朵，眼睛全是紅彤彤的，看着就像小可憐包，格外的令人心疼。
沈千樹也足夠狠心，知道自己會忍不住心軟，就是不擡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