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被拖入戰鬥的第一秒鐘,朱升就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極度不妙的境地。對手的策略就像是一隻真正的蜘蛛般兇險,而且他的動作靈活更勝過真正的蜘蛛百倍。縱橫交錯的血管網絡中填滿了熾熱的火力,組成了無形的網羅世界。在這個世界中,朱升的動作靈活性被不斷壓制,它試着用自己的彎刀斬斷這些網絡,但是斬斷一根後,蘇荊立刻會補上更多。而對手的動作則靠着蛛網這個平臺達到了難以想象的詭異程度,依靠這個新的平臺,蘇荊可以做到立體性的三維跳躍。
雙方的靈活性此消彼長,朱升立刻落入被動挨打的下風。但是鬼王並非頭腦僵化之輩,對方的戰法很明顯只能在大殿內部這樣偏於狹小的空間內才能發揮出完全的威能,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脫離大殿,進入更廣闊的地界,然後召喚鬼物以數量取勝,直接將對方淹沒在冤魂海中。
等他一轉身,才發現側門也已經被無數金紅色的蜘蛛絲線封住,而熱風更是立刻降臨他的背後。
“科科科科科科,受死吧!”
蘇荊狀似癲狂地揮舞八隻骨刃上前,繚亂的流焰刀鋒畫出無數金線,纏成一團金球向朱升碾過來。鬼王揮動手中彎刀,叮叮噹噹的兵刃碰撞聲如同急雨般響起。二人在短短數秒鐘內便交手十數招,朱升的刀法詭秘難測,但是對手則是完全的獸性與瘋狂。蘇荊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上會出現多少傷口,全身上下的八柄骨刃就像是中了熱病一般毫無顧忌地向着朱升狂舞過來。
在這種兩敗俱傷的局面下,僅僅片刻。二人的身上都出現了多處創口,並且以相近的速率幾乎瞬間修整完畢。朱升體內魄力渾厚。還不懼這些小傷,而蘇荊則是有着大量能量儲備。“復原”異能幾乎可以修復一切肢體傷殘。
朱升心下稍安,對手的能量反應雖然強大,但是在自己的連攻下並不是一成不變,而是緩緩下降。自己在這個世上最不懼怕的就是消耗戰,提起消耗戰,又有誰可以與身兼萬鬼魂力的鬼王相比?這小子自以爲修爲高強,那就讓他在自己刀下嘗多些苦頭吧。
唯一令朱升心中略有不安的,就是對方那狂野的獸性氣勢
。
就像是被一頭無可阻擋的猛獸所臨近,每一次雙方的兵刃互相碰撞。他都能夠體會到那種彷彿一個永動機在夯打自己一般的鬱悶感。對手似乎從來不知疲倦,也從來不知人性爲何,在交手的過程中,那非人的八柄骨刃森冷而陰寒的氣魄與朱升的鬼氣相碰撞,挑逗着他體內那被自己鎮壓消化的萬鬼元神。就像是那些被自己吞下肚去的冤魂厲魄們,在面對這頭兇獸的時候又從沉眠中醒來,然後爭先恐後地試圖擺脫這具軀殼一般。
一定是幻覺!
朱升將自己的鬼軀擺出一個詭異的姿勢,就像是瑜伽的某種姿勢一般,柔韌性十足的身軀避開了八柄骨刃的連續狂掃。手中的金刀則輕巧地從一個側面的角度切入了蘇荊的脖子。對手的腦袋一下子歪了下來。但是那對紅色而興奮的瞳仁則露出了滿意的神情。一隻手臂握住了朱升握刀的手腕,然後他笑了起來,嘴裡露出了爬行類特有的尖銳利齒——他一口咬了下去。
在痛嚎聲中,朱升抽回了自己被咬斷的手腕。對手黑色的長髮披散着,嘴中還叼着那半隻蠟黃色的鬼物斷手。隨着他的上下牙牀開始緩慢地蠕動,如同爆豆一般的骨骼破碎聲令人毛骨悚然地傳了出來。蠟黃色的血肉被泛着金屬色澤的利齒嚼碎。然後吞了下去。朱升注意到自己的對手面上泛起一絲血紅色,就像是醉酒後的那一絲暈紅。
“……位面特化型軀殼。”
對手喃喃自語道。
“有意思。理論上來說應該是純能量體。但是因爲這個世界特有的物理規則,令得這樣的能量體也呈現出物質的表徵……也就是說。這種結構的組織只能在地府成形,如果是在人間界,立刻就會變成無力干涉現實,只能影響心靈的影子吧。”
對手吐出了幾塊碎骨,然後用手指拈起一塊,放在自己的眼前仔細觀摩這被咬斷的截面。
“有意思。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在穿越六道縫隙時……是經過了怎樣的轉換呢?或者說沒有轉換,而現在這種心靈上的壓制,就是我們的組織受到的這個位面的壓制吧。畢竟契合度不高……是吧。就像是人類行走在氫氣爲主的星球上……”
朱升不明白對方在說些什麼,但是他知道,對手是在徹底地蔑視自己,完全不把自己的力量放在眼裡。這樣當着自己的面大大咧咧地開始自說自話起來,是對鬼王尊嚴的極大挑戰。如果是這樣的話……
隨着蠟黃色的手掌微微蜷縮,一團幽黃色的的光球開始在鬼王的掌心凝聚。趁着對方陷入失神狀態的這個機會,朱升暗中蓄勁,將掌中的光球塑造成一枚中空圓環的模樣。這是紂王陛下親傳的招式,小天魔刀。破壞力可謂是朱升目前掌握的招式之冠,只可惜以他的功力需要一段時間的蓄力,在實戰中並沒有太大的價值。
隨着對方的眼神開始從散漫中凝聚,朱升低嘯一聲,身軀驟然縮小,陷入堅實的岩石地面。蠟黃色的身軀下一瞬間於蘇荊被後升起,金刀橫切,幽黃色的小天魔刀勁則破地而出,向着蘇荊的下身陰毒地切割過來。
蟲族冷笑一聲,驟然一牽引空中的血管網絡,一團幽影般地憑空借力閃了開去
。但是這記小天魔刀着實有着不凡之處,隨着在空氣中的飛翔,其幽黃色的光輪外形開始逐漸膨脹,變成了車輪般大小的一團疾旋黃芒,一路勢如破竹地斬斷了無數血管網絡。即使沒有射中,卻緊緊跟隨着蘇荊的氣息一路追斬過來。
朱升在發出這記天魔刀後不由得喘了幾口氣,即使有萬鬼魄力加持,這記小天魔刀依然是他壓箱底的招數。發出之後起碼要好一會兒才能緩過氣來,而且連他的鬼道修行根基都會受到一定的永久性損害。若非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大耗精元地發出這記氣刀;但是與其消耗相對地,這一招的無匹威力也從未令其後悔。
切割型的天魔刀勁在吸收四周的元氣後愈加巨大,就像是一個幽黃色的漩渦刀輪,將四周的血管網絡盡數絞碎。隨着一根根血管的斷裂,蘇荊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只是一味地退避這團幽黃色光輪。
而在另外一方面,機械術士和武判官的戰鬥也進入了最後的關節。武判官的鬼氣系法術最善殺傷血肉之軀,在這種衰朽之力的侵蝕下,常人頃刻間便會骨肉成灰。即使是地獄幽魂,也會被這種衰朽之氣剋制,渾渾噩噩地崩散成無數魂魄碎屑。但是在全身都鍍了一層金屬膜的機械術士面前,這些衰朽之力只不過是無害的霧氣罷了。
但是,機械術士手中的兵器也只有粒子炮和音波震盪可以有效地傷害到武判的本體。而且對手奸猾無比,一遇到這等攻擊就立刻利用土遁遁入地下,極爲滑溜。
而此刻,少女的左手正呈現出不正常的變形,一隻巨大的銀色爪子正粗暴地抓住武判的身軀,而右手則以一個奇異的姿勢不斷夯打紅衣袍服的地府官員。在這賽博坦武術的轟擊下,武判的身軀呈現出了奇異的波紋,就像是某種巨大的應力正在他的身體內部翻涌一般。中年官員雙目緊閉,臉上的虯髯都被汗珠打溼了,顯然正在全力對抗自己體內的波紋震盪。
來自賽博坦星球的碎晶擊一系武技,在機械術士反向刻錄入自己腦中後,再用納米金屬在體內模擬出機械結構,可以做到和真正的賽博坦機器人同樣的殺傷力。以高頻震盪爲原點的武學只有硅基的生命才能發揮完全,在這頻率的轟擊下,武判只感覺到自己的身軀正在片片崩解,組成自己身軀的力量正隨着震盪而逐漸散逸……她正在破壞自己的頻率!
虯髯官員的面上顯出一絲厲色,手中的鐵扇猛然畫出數個黑色的圓圈,迅疾切向機械術士的手腕。篆刻着地府符文的鐵扇頗有破氣之功,銳利的扇沿劃過銀色納米機械保護着的手腕,成功依靠深厚的武學功底發勁震開了銀色巨爪的鉗制。面對轟來的纖細拳頭,武判官橫扇一格,順勢借力飛開,試圖暫時撤退,重整自身的態勢。
剎那間,一道黑影急速飛來,一隻有力的爪子揪住了他的領子,然後一股龐然大力將他一甩,兩個身影瞬間換位。武判只見一團幽綠色的碩大光輪迎面斬來。這一下頓時令武判嚇得肝膽俱裂,只聽一聲怒喝,紅袍地府官員左手持扇,右手捏訣,渾身陡然激發一股強橫護身氣勁,正面迎上了那一團幽綠色光輪。
吱吱呀呀的傾軋聲持續了大約兩秒鐘,然後幽綠色的光輪轟破了武判的護身罡氣,在他的驚恐眼神中將諾大的人體豎着切成了兩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