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迅速的包裹了她,雪風強勁得讓她喘不過氣,嗚嗚的聲音尖銳刺耳,她的眼淚凝結成了冰,臉頰和耳朵失去了知覺。
“好冷。”她站在月臺,迷茫的看着遠方,單薄清瘦的身影好似一枚雪花般飄飄墜下…….
等她睜開眼的時候,看見了溫暖的橘紅色燈光,眼前是一間平房,門口掛了厚厚的毛氈,火爐裡的銀碳燒的正旺,她伸出手指彎曲,全身凝固的血液終於又開始流動。
“小姐,你醒了嗎?”一個清瘦的男子輕輕的站在門口對她說。
“你是誰?”慧生馬上起來,細細的打量他。
“我姓秦世海,是這裡的漁民,賣完魚回家時發現你暈倒在月臺邊,便帶你回來,”男子靦腆的笑了,“小姐你是外地人吧,怎的來旅遊也不多帶點禦寒的衣物?”
“我不是來旅遊的。”慧生長吁一口氣,“謝謝秦先生了。”
“來,來喝點魚湯吧。”一個嬌小的婦女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進來,對慧生笑了笑。
慧生看她年齡跟自己差不多,膚色是這裡隨處可見的白雪色,一雙溫婉的大眼睛,小而精緻的鼻樑,櫻桃一樣的小嘴,美麗得好似雪中仙子。
“我們家條件簡陋,但我和世海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小姐你不要害怕,”她盈盈一笑,將湯送上,“來,嚐嚐我的手藝。”
看樣子,他們是一對夫妻。
這個家確實條件不算好,不過延續着傳統的男耕女織,打漁曬網,但是秦世海夫婦看起來很幸福,他們不僅善良,而且很勤勞,憑着一雙手把家業打理得井井有條,可能是新婚不久,他們還沒有孩子。
慧生喝完了湯,“秦太太…….”
她靦腆的笑了,“叫我桑珠吧,你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大城市讀過書的人,既然不是來旅遊的,怎的會來我們這與世隔絕的地兒?”
慧生這纔想起自己的來意,“我叫慧生,我是來找一個人的,沒有想到漠北這麼冷,要不是你們救我,恐怕我早就凍死了。”
她感動的熱淚盈眶,原來這個地方不僅風景美,民風也那麼淳樸,不僅仗義出手相救,他們對自己這個不速之客也毫無防備之心,可見真是心地善良的人,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報答他們!慧生又自嘲的想,今生今世怕也沒有機會報答了,自己在南讀書,他們在北打漁,相隔十萬八千里遠,過着各不相干的生活,哪裡還有這個機會。
當時的她怎會知道十幾年後的一場大火,會把他們的命運再次聯繫起來?
她對桑珠說,“你們認識一個叫尹漠寒的人嗎?他說過這裡是他的家鄉。”
秦世海和桑珠一下子怔住了,片刻之後高興的點頭,隨即又沉默了下來,桑珠尋了個藉口出去,只剩下慧生一個人呆在原地,她馬上反應過來,“怎麼了,是不是他出什麼事了?”
秦世海掀開毛氈,“你先把身體養好,漠寒的事情我有空再告訴你吧。”
“不行,到底出什麼事情,你馬上告訴我!”慧生拉住他的衣袖,不依不饒的說。
秦世海望着遠處灰濛濛的天際,嘆了口氣,“他從小跟我一起長大,那小子是個天才,沒有什麼能難倒他的,還是我們鎮第一個考起大學的人,記得當時省裡的來報信兒,全鎮人都沸騰了,可惜好景不常在啊。”
“然後呢?”慧生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鬆開了他的衣袖,頹然垂下雙手。
“前幾天他回來,還笑着跟我一塊喝酒聊天,”秦世海突然紅了眼眶,“這的天氣多變,早上出太陽下午就刮暴風雪,他說要去雪山上看日出,便一個人走了,這一走便…….”
“他怎麼了?”慧生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迷路了嗎?他受傷了嗎?他…….”
“他遇上了雪崩,被雪掩埋了。”秦世海低低的告訴她,“如果你早點來就好了,或許還能見他最後一面。”
慧生蹲下去放聲大哭,秦世海怎麼勸也勸不住,善良的桑珠在她身邊陪她流眼淚,她的心好似活生生被劈成了兩半,好痛好痛,爲什麼自己總是追不上他的腳步,只是一段愛情而已,爲什麼上天那麼殘忍?
是不是兩個人在一起,需要太多太多的運氣?
而她,完全沒有這個運氣,纔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錯過了他。
她終於失控的尖叫,“尹漠寒!你能不能回來!”
回來!
回來!!
………
空蕩蕩的回聲在這個寧靜的空間拖出長長的尾音,卻只是她一個人在聲嘶力竭,桑珠抱着她苦心規勸,“我聽說兩個人的緣分是上輩子刻在三生石上的,是你的你逃也逃不掉,不是你的你求也求不來,慧生小姐千萬不要想不開,總會遇到你命中註定那個人的,我相信漠寒也會爲你高興的。”
總會遇到你命中註定那個人,慧生喃喃的說,是的,人生很長,會遇到很多人,有人會像他的發,有人會像他的脣,有人會很像他的臉,可是那些人都不是他,都無法代替他的位置,遇見了又有什麼用?
上天既然讓她次次落空,步步遲到,那麼說明尹漠寒並不是她的緣分,很好,她擦乾眼淚,既然如此,她什麼都不要了,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她便將其他的選擇全部拒之於千里之外,什麼都不要了!她徐慧生就是這樣的決絕,她發誓今生今世再不會動心,也絕不會結婚。
她哭了很久,這樣的慧生很脆弱,很不像慧生,她要在走之前將這樣脆弱的自己留在漠北,只帶一具空殼回去,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臨走的時候,秦世海交給她一幅畫,他說這是尹漠寒唯一留在這裡的東西,他把它送給慧生做個紀念,希望慧生好好生活,忘記那些悲傷的往事。
慧生坐上回家的列車,她緩緩將畫打開,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雪山日出,她曾要他送給她的那幅畫,他說他沒有畫完的那幅畫,現在畫總算完成了,側身而站的少女亭亭玉立,望向遠方的眼中含着搖搖欲墜的淚水。
那是初次遇見他的慧生,他還是將她畫了下來,原來他不用看她的樣子就能把她畫的那麼傳神。
慧生想起他對她說的話——對於死去的人最好的禮物是遺忘而不是念念不忘,只有學會遺忘,我們才能變得更加堅強。”
放心吧,我會好好聽你的話,不會讓你失望的,慧生將那幅畫緊緊捂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