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了紅山大橋,伴隨着各種鳥兒的叫聲,沿着大學城鬱鬱蔥蔥的林蔭道路又走了十幾分鍾,馬車終於停在了海洋大學的大門前。
“這個,小姐,小少爺,我們已經到了。海洋大學不允許外面的馬車進去。”車伕不好意思地看着從車廂中走出來的陸希和小卡爾曼,搓了搓手掌。
小姐你個大爺啊!你纔是小姐,你們全家都是小姐……誒,這種反駁方法好像哪裡有問題?陸希隱蔽地翻了翻白眼,但也懶得和這種人分辨,丟給車伕一個閃閃發亮的金奧銖,露出了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辛苦您了,多謝。”一個人你的素質並不是看他如何在大人物面前裝逼,而是看他再最底層的勞動人民面前不裝逼,陸希覺得這句話其實是很有道理的。
接過金幣的車伕先生微微一怔,隨即又趕忙放到嘴邊咬了一下,感覺到這讓他心曠神怡的觸感之後,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拿到了足可以讓一家老小有魚有肉吃上十天的打賞,整個人五官頓時舒展開來,彷彿每個毛孔都要溢出幸福的色彩:“謝謝您了,謝謝您了,美麗善良的小姐!呃,您之後還需要僱車嗎?我就在門口等您。”
這個車伕先生雖然是個男女莫辨的白目,但好在駕車還穩當而且話也不多,於是陸希便點了點頭:“那就勞煩您了。您可以現在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吃個午飯什麼的,我們出來的時候應該也是下午四點以後了。”
車伕先生將金幣放在貼身的口袋裡,千謝萬謝地點頭離開了,並且表示自己下午3點以後一定會準時守在門邊,自己的服務絕不會讓這位如同女神般美麗高貴善良悲鳴的“小姐”和小公子失望。
涅奧思菲亞有自己的貨幣單位——貝克。這是這羣跨國財富和三大銀行共同聯合,以自己的信用度來發行的一種紙幣,算得上是這個世界紙質貨幣的先鋒吧。當然。或許是紙幣在這個中古世界還是太前衛了一些,貝克紙幣在除了七海之都以外的地方並沒有得到廣泛的認可。於是。再其出現了一百年後的今天,國際貿易結算的時候依舊還在採用着貴金屬貨幣,最堅挺的當然便是奧克蘭帝國的標準金幣——金奧銖了。實際上,你拿着一把金奧銖,一樣可以在七海之都任何一個地方消費,甚至不需要到銀行專門兌換成貝克紙幣。
一貝克在涅奧思菲亞的購買力相當於陸希家鄉的二十到三十元軟妹幣上下,足夠一個成年男子在路邊小餐廳吃一頓有肉有菜有果有湯的豐盛晚餐。然而實際上,大多數涅奧思菲亞底層勞動人民的月收入其實都在50貝克以下。如果還上有老下有小的話,只能算是勉勉強強地活着。
1枚金奧銖可以兌換40到60貝克之間,頂的上碼頭的搬運工人們辛辛苦苦工作得快要過勞死一個月的收入。而像剛纔那位車伕先生,拜涅奧思菲亞的流動人口很多,富人也很多的緣故,收入在勞動人民中到算得上是中上階級的,但也並不是次次都能遇到這麼大方的客人。向這種一看就出生高貴落落大方彬彬有禮還帶着一點點悲憫情懷的千金“大小姐”,外加上貴族小男孩,在資深的老司機(字面意思,沒有引申)看來。這就是最容易混打賞的金牌服務對象了,俗稱肥羊的是也……當然,像出手這麼大方的大小姐和小公子居然護衛和僕從都沒帶。還租的是出租馬車有點讓人疑惑。不過,再怎麼說,上等人有點怪癖也是很正常的嘛。
車伕大叔整個人的步子都輕快了幾分,興奮地託着自己的馬車離開了大路,應該是準備找個地方刷刷馬再洗洗車什麼的。
“看到了吧,小卡爾曼,這也是世界的一部分。”陸希看了看車伕的背影:“他生活在這個灰色的世界中,自然也不明白世界的本質是什麼,但卻也有着小小的幸福。以及屬於他自己的世界。我給了他一個金幣,這點錢可能還不夠我們吃一個高檔的宮廷甜點。卻足以讓他在之後一個月的時間內都感覺到生活都充滿了動力和希望。那麼,你覺得公平嗎?”
“這……公平。呃,不公平?這個……好像……可是”就算是聰明到有妖孽混穿甚至被灌了aptx4869嫌疑的小卡爾曼,也畢竟是個五歲兒童,恐怕是從來都沒有考慮過這種問題。
“當然不公平啦!這有什麼可想的呢。”陸希用理所當然的語氣笑道:“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擁有外掛……呃,我生下來就是主角,對除我之外所有人都不公平。你生下來就是聖泉皇家的子弟,也擁有常人所望塵莫及的天賦。這樣的你,對那些普通人來說,同樣也是不公平的。可同樣的,一枚金幣便可以讓那位車伕先生感動許久,而現在的我,就算面前放上堆積如山的黃金,我或許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這樣不也是很不公平的嗎?”
小卡爾曼呆呆地眨巴着眼睛,隨即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瞼。
“是的,用一句很光偉正的話來說,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呃,個人感覺把這種話奉爲真理的人,不是妹紙劈腿就是得自拍去賺生活費。總之,當你擁有不公平的出生、天賦,家室等等的時候,命運也會強迫着你去承擔比別人大得的義務。成爲英雄去幫助他人,保護弱者,拯救苦難自然是一個方面;哪怕只不過是單純的統治者和剝削者,端坐在更高的地位上,安然享受着芸芸衆生勞苦大衆的供奉,卻又何嘗不是把芸芸衆生的恩怨都承擔在了自己的身上呢?”陸希笑道:“小卡爾曼,克諾烏斯大帝陛下留給聖泉皇家,以及所有奧克蘭貴族的家訓是什麼?”
“承受痛苦!引領勝利!”這是每一個聖泉皇室子弟乃至每一個奧克蘭貴族都要從小背誦的東西,小卡爾曼自然也不例外。
“……是啊,痛苦,承受所有子民的痛苦。這其實才是居於上位的皇家子弟和貴族們應有的命運。”居然這麼簡單?克大帝您老不是據說還想當文豪的嗎?這麼裝逼的兩句話分明就是文青癌晚期大毒點的表現啊!怪不得一本子書都賣不出去。嘖,就不考慮一下像我這樣的後來人用您的名言來裝逼的時候會有多麻煩?
“可是,我聽說過的許多貴族……嗯。甚至還有聖泉皇家的子弟,都是過着非常窮奢極侈需索無度的生活啊!就算是父。父皇也說過,這些人其實才是帝國最大的蛀蟲!”
“是的,所以他們的職能也就是牲畜而已,養肥到一定程度差不多就可以吃了。你姐姐卡琳,現在正準備做的就是這件事。”陸希聳了聳肩:“你看,他們依然履行了自己的義務,只不過方式和我們想象的有些出入罷了。怎麼樣?小卡爾曼,現在您還覺得。這個世界不公平嗎?”
“呃……老師,我明白了。”小弟子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你明白個屁,連我都不知道我剛纔說的是什麼,只不過是單純是想裝逼罷了。陸希隱蔽地翻了翻白眼,這才道:“總之,首先我會盡我所能地先教你學會認識世界,然後纔會教你在這個世界使用的力量。至於你要用這樣的力量做什麼,是守護,是救苦救難,是統治。還是毀滅,這都取決於你的認知程度了。”
“我真的是一個很幸運的人呢。”小正太露出了開心的表情:“我從來沒有想過,可以從這個角度來認識世界呢。當初賽紐卡老師給我上課的時候。也說要帶着我先認識世界,便給我講了一堆君王的責任和義務之類的課,當時我還不怎麼理解,現在卻都完全清晰了……甚至感覺,嗯,陸希老師說的比賽紐卡老師還要更加深入淺出,卻直指本質呢。”
這難道說明,您比賽紐卡老師更加高明?小正太倒是沒有把這話說出口,應該是想給那位已經去世了的奧克蘭大文豪留點面子。不過表情卻清清楚楚地表達了這個觀點。
廢話,我本來就比他高明。再牛掰的大文豪也是文人。而且還是中古時代的文人。陸希想。
“好了,今天關於認識世界的課程就到此爲止吧。反正來日方長。我們也有的是時間來慢慢研究。”陸希牽着小男孩的手邁過了海洋大學這座看上去不太像是大學,更像是某個貴族私人莊園的很壕氣的正門。
涅奧思菲亞大部分高等學府都沒有圍牆,而少數的院校也僅僅只有一個象徵性的大門。據說這是爲了表達一種學術自由海納百川的態度,但實際上因爲當初各家學府搬遷的時候,地盤沒有劃分清楚,搞得各所院校跟特麼的混戰戰場似的犬牙交錯。爲了爭奪一塊幾平米的草地,這羣閒的蛋疼的學生還上演過百人級的鬥毆。最終,大家就只能各退一步,大致確立一下各自的範圍,不設圍牆。學院與學院之間沒有決定主權的地方,最後也變成了公共的綠地和花園。
但是這並不意味着大學城和學院裡就真的會那麼自由。我們都知道,擁有千萬人口級別的涅奧思菲亞主城區的治安真心不算好,這也勢必會影響到僅僅隔着一條三公里海峽的翠島。於是乎,各大學府的聯盟委員會,因爲用智慧女神的純白桂樹枝冠冕作爲標誌,於是有被稱爲白金桂聯合的組織,和總部設在涅奧思菲亞的傭兵工會以及幾個一等大傭兵團達成了合作意願,傭兵團們將輪派數量不少的精銳傭兵駐紮翠島,巡邏守衛維持治安。
理論上,傭兵這種羣體的軍紀是根本難以維持的。即便是在大陸的戰爭中,君王和領主們雖然信任傭兵的戰鬥力,但不到萬不得已是絕不敢讓他們進入城市的。不過,或許是這翠島真的有一些靈氣能讓惡人也洗心革面,也或許是傭兵工會和傭兵團們在選擇駐島人選的時候便進行了千挑萬選,找的都是那些最靠譜最有自控能力的,這羣“戰爭野狗”在大學城中表現得還算得體,還真的有幾分文明之師的味道了。
除此之外,白金桂聯合還在各家學校挑選身強力壯熱心有責任感而且有武技功底的學生,組成了統一的校內巡邏和紀律隊伍,佩戴白綠條紋的手箍,這就是被稱爲“風紀委員”的學生自治隊伍了。
總得來說,在風紀委員和傭兵組成的義警組織的維持下,翠島的大學城已經算是整個涅奧思菲亞治安最好的地方。像是陸希這種並非學生的外來者,在進入大學範圍後,應該很快就會有人上來盤查了。
可是,或許是因爲陸希的顏值太有欺騙性,大大咧咧的表情和動作貌似也瀟灑得有點沒心沒肺了,哪怕是牽着一個正太,怎麼看都不像是學生,卻依舊像是回到自家的感覺一樣自然……不,不僅僅是回家,甚至會給人一種獅王在巡視自己領地似的,旁若無人,霸氣外露,卻又理所當然。於是,哪怕是當他帶着小正太引來了幾乎百分之百回頭率,被各路人馬投來的驚豔目光圍攻的時候,卻竟然沒有一個風紀委員或傭兵治安官上去詢問一下。
陸希對本人的顏值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像莉姆那樣自帶阿卡林光環的人,對於這種程度的圍觀也早已經甘之如飴了。倒是幾乎從來不出門的小卡爾曼面對這種強勢圍觀,明顯是有些不習慣,總是想要往陸希的背後躲,卻被後者緊緊地拉着。
“聽着,小卡爾曼,無論你想要成爲保護凡人的英雄,還是統治凡人的統治者,你就註定會面對衆人的矚目。這其中有感謝、崇拜、敬仰和忠誠,但卻同樣有審視、懷疑、嫉妒、敵對乃至於仇恨,除非你什麼事都不做,當一個平凡人。否則的話,你就註定將要面對以上的一切。”陸希拉着自己的小弟子:“看看這些可愛的學生們,現在的目光是純粹和乾淨。他們僅僅只是好奇和欣賞,最多再有一點點驚豔的熾熱,卻不存在任何負面的情緒。如果現在你連這些都面對不了,等到將來,有如何去面對那些看得見的敵人,以及那些‘自己人’的目光和看不見的敵人的明槍暗箭?”
好少出門的孩子面對圍觀,自然會覺得畏縮害怕,這是生物的正常反應無可厚非。可是,在聽完陸希的胡說八道以後,卡爾曼小正太卻認真地咬了咬牙,深呼吸了一口,勉強地挺直了腰板,昂首挺胸擡頭,想方設法地讓自己的步伐顯得穩健有氣魄一些。
不過,這熊孩子倒也真的很了不起,僅僅在數分鐘後,當兩人終於走到海洋大學的圖書館的時候,那些糾葛的表情和不協調的動作便已經都消失了,整個人的步伐和節奏也顯得輕鬆自然了下來。他似乎已經適應了周圍的目光,還衝着陸希靦腆卻又開心地一笑,表示對自己相當滿意。
嗯,果然啊!這就是所謂調教的樂趣吧?陸希看着自豪的弟子,莫名地也成就感大起。看着一個體質單薄的病弱小正太,被自己一點點調教成很牛掰的大人物,某種意義上還真的有一種玩美少女夢工廠的奇妙爽感……嗯,這麼說的話,卡爾曼這孩子確實是太可惜了。除了性別一切都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