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於不屈號戰列艦上的里爾沃克少將,這位今年只有三十五歲的“精英軍官”外加“精英魔法師”,望着遠處正在分崩離析的骨龍碎片,頓時便陷入了志得意滿的狂熱心理狀態中。說起來,以他目前的實力,如果單挑肯定是會被骨龍虐待的,但有了戰列艦的魔晶炮,一切便都有了可能。當然,他自己完全忽略了這一點,輕而易舉地便完成“不屈號——我的不屈號——我的不屈號幹掉了骨龍——我幹掉了骨龍”這樣槽點滿滿但只要抖掉節操和羞恥心,厚着臉皮似乎也是有那麼一點點道理的聯想。
不屈號二等戰列艦是屬於里爾沃克家族的財產,不過艦長倒是家族高薪聘請的家臣,里爾沃克中將再高傲自大也知道自己不會操船,所以戰艦的個體指揮便是非常“大度”地完全交給了手下人,而自己作爲指揮官,只要下達了一下“戰略”上的“重要指示”就可以了。
按照遠征軍指揮序列的編制,包括自己的屁股下這艘不屈號,外加奮進號和無畏號三艘戰列艦和四艘天弓級巡洋艦將組成第一前衛分隊,擔任全艦隊先陣,由里爾沃克少將擔任分隊司令官。當然,這並不是因爲這位年輕的少將真的很優秀,而是因爲這幾艘戰艦全部都是門閥貴族們的私兵,而里爾沃克則是這羣貴族軍官中資歷最老,年紀最大,軍銜最高,家族地位也是最高的。
他坐在視野非常好的前甲板艦橋上,看了看身後跟過來的大批戰艦,又用不屑的目光瞟了瞟更遠的高空——那些隸屬於中央的主力戰艦正在磨磨蹭蹭地整隊,等到真的跟過來的時候,估計黃花菜也都涼了。他故作瀟灑地聳了聳肩。用自以爲幽默的口吻對身旁的人說:“元帥閣下的年紀畢竟也還是大了嘛。人老了,就很容易疑神疑鬼,我們應該幫助他做出更賢明更有魄力的決斷。這也是做部下的義務嘛。”
“是的。少爺。”作爲他的扈從同時也是不屈號水兵長的壯漢武士,這個時候卻用熟練的諂媚表情和語氣道:“這場戰役的頭功肯定就是您的了。等到老人家們都退休。您就會順理成章地成爲海軍元帥了”
“……哎呀哎呀,這話說得太早了。當然,作爲一個軍人,我也會向這方向努力的。”面對這樣毫無新意的馬屁,里爾沃克少將也顯得非常受用,眼角都眯了起來,但他還是假模假樣地擺了擺手,做出了一副我很低調我很謙遜但是我還是很積極上進的樣子。
“讓全艦隊小心戒備。敵人明顯是有了什麼埋伏和後招。可別傻乎乎地中了什麼陷阱。”陶醉完了之後,他又認真地吩咐了一句。
里爾沃克雖然高傲而貪功,但畢竟不是傻子,亡靈和黑旗翼人的舉動一看就知道是佯作撤退的誘敵之策,自然不可能真的看不出來。
不過,他卻必須要追擊。
一方面是因爲亡靈剛纔的舉動確實是深深地侮辱了里爾沃克家族歷代的榮譽和驕傲。看看船頭的紋章上那攤骯髒腥臭的血肉吧,水手們手忙腳亂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但到現在都還沒辦法將其擦掉呢。作爲貴族,如果不對冒犯自己尊嚴的敵人賜予最殘酷的懲罰和毀滅,上位者的尊嚴和權威自然也就無法維繫了。這大概也是作爲“貴族”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吧。想要當統治階級,就得這麼累。
另外一方面,他也是對聯邦奧法科技的最高成就——浮空戰艦擁有毋庸置疑的絕對信心。他相信。只要自己呆在這艘戰艦上,呆在天空之中,即便是有埋伏,也一定奈何不了自己的。
這是浮空船出現的五百多年來,它所創造的輝煌歷史所帶來的絕對信心。
歷史上聯邦的浮空戰艦被擊毀的歷史其實也不是沒有。比如三十多年那條名叫薩納的邪龍,在奧魯賽羅?貝倫卡斯特親自出手將它摔死之前,折在它手裡的浮空戰艦,共計護衛艦兩艘,巡洋艦三艘和二等戰列艦一艘。
再比如說五十年前的陽戟灣海戰。應梵雅精靈的邀請。一艘一等戰列艦率領的聯邦船隊參加了高精靈、海族和聯邦的三方聯合“剿匪”行動。在這場規模驚人的海戰中,聯軍的敵人。一位墮落娜迦領主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兩頭宛若山嶽般巨型的海皇級大海獸的效忠。它們的出現影響了當時的天候,在狂風暴雨之中。浮空船一時之間無法起飛。
在這場大戰中,那艘一等戰列艦最終沉沒,但在那位英勇的艦長奮勇戰鬥下,也拖着那兩頭海皇類同歸於盡。
總而言之,對比起赫赫戰功,浮空船偶爾出現的損失便完全就不值一提了。而且,再仔細判斷一下之前的戰例便知道了,大多數浮空戰艦被擊毀都是在無法起飛的條件下,偶爾幾次在空中的折損戰例,都是遇到了龍這種能夠單體屠城滅國的神話級大型飛行生物。
現在,里爾沃克少將和他腳下的艦隊就在空中,而他也不認爲對方會找到一兩條真龍出來——就算有他其實也不怎麼擔心,在數十艘大小戰艦的強勢圍觀之下,一兩條龍再強悍也不會起到決定性作用的。
就是基於這樣的判斷,他明知道對方是有埋伏的,也毫不猶豫地下達了追擊的命令,甚至還不惜違抗軍令。他知道,在任何一支軍隊中,違抗軍令都是大忌,可是聯邦畢竟不是地面上那兩個令行禁止法度森嚴的帝制國家。在“自由”的聯邦中,偶爾爲了“自由”奮起一把,雖說違反了法度,但總會是有議員表示“同情”的。只要能夠勝利,戰場抗命這樣的“小問題”根本不會有人較真的。
唉,身處民主自由的國家真好。里爾沃克少將如此地想。
被殿後的少量的黑死鴉果然開始反抗了,他們宛若密集的蝗蟲一般,向着不斷進擊的艦隊衝擊。面對這樣近乎於送死的攻擊,戰艦上的炮手們表示很開心。他們隨手開上的一炮都能夠獲得大量的戰果。只看那奼紫嫣紅的魔晶炮開始不斷地閃爍,宛若大型探照燈的光照似的。每一次的照射,便有成百上千只殭屍鳥化作了灰燼。徒留了一絲焦臭刺鼻的氣息。
這樣的追擊持續了十幾分鍾,而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亡靈恐怕已經付出了十餘萬隻殭屍鳥,所做到的也僅僅只是讓艦隊的追擊速度降低了不到百分之二十。
“元帥閣下的艦隊本陣也過來了。”副官提醒了一下里爾沃克。
里爾沃克家族的少家長回頭瞥了一下,看到的是已經組成鋒矢陣的禁衛艦隊主力正以同樣的高速前進,也很快進入了納摩亞山的山區範圍內。南北最重要的交通要道鐵巖峽谷,在艦隊的肚皮之下蜿蜒曲折,彷彿是一條崇山峻嶺中攀爬的巨型蚯蚓。
“嘿,追來就追來吧。等到老人家趕過來的時候,我說不定已經取下對方總帥的首級了。”里爾沃克少將微微地一笑。他到現在也不知道對方總帥是誰。但這並不耽誤他yy一下。
就在他志得意滿的這一瞬間,周圍的山嶺中忽然又一次騰起了大羣殭屍鳥的淒厲嘶叫聲。它們從山道中,巖壁的縫隙中,懸崖的陰影后騰空而起,密密麻麻宛如森林大火燃起時那騰騰不絕,將整個天空都薰成灰白顏色的不吉黑煙。
這一次,它們正是從艦隊的正下方冒出來的。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埋伏嗎?”里爾沃克少將微微一怔,隨即便啞然失笑:“它們準備幹什麼?用那腐臭的殭屍腦袋去撞船肚板?”
若是那些只在海面上航行的船,船底或許是全船最薄弱的位置。但對於浮空戰艦來說卻絕非如此。考慮到肚皮底下的敵人,所有的浮空戰艦在設計的時候都有意給船腹增加了裝甲,便是破城弩都很難洞穿。船腹上甚至還加裝了隱藏的附屬炮位和箭孔。用於對地面上敵人進行壓制和直接打擊。
“真是一羣異想天開的蠢貨!命令全艦隊,自由開火!”里爾沃克少將看了看船底越集越厚的“濃煙”,用不屑一顧的口吻下達了一個簡單的命令。他認爲這樣也就足夠了。
於是乎,除了面對着正前方的主炮依舊在瞄準射擊逃竄的亡靈軍列,船底的炮位也開始不斷地閃爍着赤紅的光芒。附帶着火焰魔力的連弩箭矢直墜入那烏泱泱的“黑煙”之中,愈加密集的爆炸聲綿延不絕。
除此之外,戰艦上的戰鬥法師們也加入了刷人頭的序列,開始變着花樣對前方或腳底下的敵人發動各種各樣的魔法攻擊。對於他們來說,這或許是一件讓他們非常愉悅的設計打靶遊戲。
正在全速前進的艦隊。就這樣被大片源源不絕彷彿禮花般五顏六色的魔力風暴包圍了,彷彿真的是在過節似的。
“就算是有幾個黑旗翼人的實力者。亦或是一些骨龍載着亡靈巫師和死靈騎士,在這些亡靈鳥的掩護之下跳幫成功。也不夠船上的水兵收拾的,而且這樣的交換比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我倒是要看看,赫納斯的亡靈們躲在黑暗天幕之後千餘年,到底積攢了多少兵力,可以承受這種損失!”里爾沃克如此地盤算了一下,覺得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了,甚至還有餘裕叫勤務兵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端坐於流光溢彩的魔力閃光中,以敵人的潰敗和自己的勝利當下酒菜,少將真心地覺得這樣的酒香將會更加的醇美甘甜,自己的逼格也將和歷史上那些名垂青史星光閃爍的名將們同列。
他端起了酒杯,向自己身側的奮進號,做了一個遙遙敬酒的姿勢。透過宛若夕陽紅霞般透明的水晶杯和酒液,他看到有幾十只黑死鴉終於穿過了密集的船底彈幕,衝到了船腹下。
“用頭撞嗎?”他剛剛咧開了嘴,這譏笑的表情便立即僵硬在了自己的臉上。
那些突破了火網彈幕的殭屍烏鴉,卻彷彿一個個的肚子裡面都包裹着一個魔力源,那小小的身體四分五裂,卻化作了一個個巨大的爆炸聲。光與熱的力量夾雜着亡靈的死氣,將奮進號的艦底帶入了一整片煙塵和毒霧之中,頓時再也看不真切。
里爾沃克少將已經沒時間去問“發生了什麼”,在這一刻,他也感受到了腳下的船底宛若地震般的震動和搖晃,自己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栽倒。酒杯在甲板上摔得粉碎,酒液全部都灑了出來,紅紅的,就彷彿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