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的喧譁並不是因爲有人在以自由和愛的名義來遊行或暴動,卻是因爲那裡已經聚集了兩三千人,正圍成了一個大圈,聚精會神地聽着,彷彿是那中間正有什麼有趣精彩的演出活動似的。
以陸希目前的目力,自然能看得清,那是有人正在圈中進行露天演講。一個用裝貨物的木箱子臨時搭建的演講臺,以及一個正坐在慷慨激昂狀的演講者。陸希甚至還能依稀聽到對方的演講詞,一方面是因爲感知超過150的他本身就擁有遠超常人的聽力,一方面也是因爲演講臺旁一個穿着法袍的工作人員使用了擴音魔法。
“各位聯邦的市民、官兵們!今天,我們爲何會聚集在一起?是爲了已經踏上遠征的聯邦艦隊而祈禱,而是在爲黑漫城駐軍的官兵和已經移民爲我們開拓新的土地的民衆而祈禱?不,都不是!我們在這裡,是爲了聯邦又一次即將取得的輝煌勝利而提前慶祝!提前歡呼!”
非常沒有新意的話題,不過音色洪亮感情飽滿,的確是充滿了感染力和煽動性,而且演講者還在適當的時機使用了各種很能刷時髦值和仇恨度的肢體動作,似乎更增強了不少說服力。於是乎,這麼一個充滿了“革命浪漫主義情懷”的開場白,瞬間便引來了一陣山呼海嘯的掌聲和歡呼聲。
演講者是一個大約四十到四十五歲之間的壯年男子。他身材高大健碩,五官端正硬朗,給人第一映像便是一個威武可靠的硬派美型大叔。事實上,這樣的形象,在政壇以及演講臺上,是最討喜的類型。
因爲一次等不來出租馬車。陸希便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下這些熙熙攘攘熱血沸騰的圍觀羣衆們。理論上,這種人大多也都分爲兩種,那種自身家境還算殷實看不到社會陰暗面而且智商做雞又不愛讀書。被忽悠兩句就會傻乎乎地往前湊的閒人,以及那種沒見過多少世面但心中還有熱血。總覺得爲一個所謂的大義去玩命是一件很壯美之事的憤青。當然,還包括在體制內呆傻了的,渾身上下都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外加羣衆性文化妄想的二呆;以及少數推波助瀾別有用心之輩。當然,這裡面惟獨不缺乏的卻是真正代表聯邦最具影響力聲音的人,那些在貧困和溫飽線上掙扎的勞動人民。
對於參加這種集會,並且會被毫無新意的言論頻繁鼓掌和歡呼的人,陸希對此從來只有兩種評論,要麼就是一羣智商做雞的傻叉。要麼就是典型的葉公好龍,當然歸根結底還是傻叉。仔細地看一看,人羣中確實也有不少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手上戴着橙色的袖箍,繪着黑點的標誌,手中還揮舞着小旗,聽着在臺上滔滔不絕的演講,手中揮舞着同樣底色和同樣標記的小旗。這些人年紀最小的不過十四五歲,年紀最大的也絕對不會超過二十五歲,一個個都臉上都泛着典型的。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光彩。
“當我們的先輩雄踞天空的時候,便是奧克蘭和維吉亞也只能匍匐在我們的腳下。而納摩亞山脈的黑旗翼人,終究不過是一羣愚拙的盜匪;大荒原的獸人。亦不過是羣部落時代的原始生物;半島上的亡靈們,僅僅是被祖先們驅逐的一羣卑劣懦弱的流放犯,僅僅只是在黑暗天幕的保護下,在聯邦神威面前瑟瑟發抖苟延殘喘。現在,這羣不識時務的失敗者們,卻敢再一次挑釁我們的祖國,我們神聖而永恆的天空聯邦!究竟是什麼樣的愚者纔會做出如此的愚行?現在,聯邦的官兵將士們,就將要乘坐的我們的驕傲。我們的戰艦,我們的納西比亞號。去看看這些無知的低等生物到底是愚蠢到了何等地步。”
演講者自以爲幽默地放緩了語速,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還特意用了比較促狹的語氣。於是乎。他很滿意地看到了臺下衆人此起彼伏的笑聲。
陸希也笑了,笑得很開心。不是因爲對方的“笑話”,而是在嘲笑演講者和在場的圍觀羣衆們,他再一次覺得,如果聯邦首都的市民們都是這樣捉急的智商,這個國家的未來確實也值得商榷。
“如果這種貨色成了國家元首,聯邦或許就要跟全世界開戰了。”笑完之後,陸希對女孩們道。
“對啊,所以我纔不喜歡街上的氣氛的。”妮可則沒好奇地道:“陸陸在騙人,伊萊夏爾其實一點都不好玩。”
“呃……可能只是最近比較特殊吧。”陸希聳了聳肩:“說起來,那幫帶着中二度爆表的橙袖箍的憤青是些什麼人啊?最近在伊萊夏爾的街頭似乎老是能看到他們。”
“不知道呢。不過總覺得,我是在哪裡見過這種孩子的。”精靈少女用老氣橫秋的語氣道。她的外表其實和人類十五六歲的少女一樣,性格如花季女孩一般的嬌憨,以精靈的角度來說也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但漫長的壽命卻依舊給了她普通人難以想象的豐富閱歷。
“說起來,一百多年前,我和姐姐去暮光羣島做客,就順便往索斯內斯大陸玩了一趟。正好遇到了幾個王國爆發了全面戰爭。其中一個王國的兵力不足,於是便徵兆了一隻大約有五千人,年紀都在十四歲到二十歲之間的少年兵團。那支兵團在開上戰場之間,精神狀況感覺就和這些孩子差不多呢。”
“那,後來呢?”阿克迪娜眼巴巴地看着妮可,小聲問道。莉姆雖然沒有開口,但似乎也顯得很有興趣。
“後來?”妮可微微搖了搖頭,露出了沉痛的表情:“第一場戰役,他們一個人都沒有活下來。在對方經驗豐富身經百戰的職業軍人面前,一羣孩子,哪怕再有血氣之勇,又有什麼還手的餘地呢?而且,這樣的血氣之勇也並非真正的勇氣,一旦見識到了戰場上那些遠超他們想象的殘酷畫面,精神和鬥志便會像水泡一樣破滅吧?到了那個時候,就是必死之境了。”
“這讓我想起了傳說中的兒童十字軍,以及某次大戰上那個島國的少年兵……”陸希嘿嘿地冷笑了一聲,還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便聽到了一個驚喜的年輕人的聲音:“呃,請問,你露西?貝倫卡斯特小,啊不,是貝倫卡斯特大師嗎?”
陸希覺得那個關於自己稱呼方面的微妙的支吾,一定又是一個讓自己特別在意的原因。於是他回過了頭,雖說是展露出了笑容,但眼神應該是森然而充滿殺氣的,王八之氣幾乎爆表,果然便將對方嚇得便是一個哆嗦,遲疑了一下,便又一次露出了驚喜的笑容:“啊,真的是您。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真人呢,啊!真是感謝女神!感謝您的恩賜!”
這是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聯邦大多數這個年紀的普通人,這個時候都已經開始進入社會工作,擔負起養家餬口的重任。幾年的繁重勞動,或多或少都會給他們一絲滄桑的氣息。不過,這年輕人倒是一臉的書卷氣和純良的眼神,而且看衣着,家境應該也很是殷實,應該是某個在讀的學生吧。這種讀過一些書,自以爲什麼都懂,但從沒有見識過社會殘酷一面,其實什麼都不懂的年輕人,其實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被煽動的羣體。
和在場同齡的年輕人一樣,這人也帶着類似的橙紅色的袖箍,手中握着小旗,額頭上還繫着一條在陸希看來恥度比果體都還要誇張,同樣爲橙紅色的頭巾。
這種人,陸希在以前的“家鄉”還是見過一些,就是所謂的死忠nc粉親衛隊之類的,主要團體大多是迷戀流水線出來的整容娘炮的本國nc蘿莉,以及11區那些一聽說萌妹紙偶像有男朋友就會要死要活的廢物廚死宅。個人感覺,擁有這種fans的偶像,本身的格調肯定也高不到哪裡去。
“啊,大師!我是聯邦守護天女青年團伊萊夏爾分部的部長諾伊斯,能見到您,真是我莫大的榮幸!”
守護天女青年團?這是哪門子中二到無話可說的腦殘結社組織啊?一聽就是某個三流偶像的死宅親衛隊之類的……等等,青年團?我勒個去,這個名字怎麼那麼有即視感啊?
“……雖然我希望是自己想錯了吧,不過,你們的團長不會是一個叫李斯特?丹瑪斯的傢伙吧?”
“是的,李斯特團長正是青年團的創始人!呃,您也認識他……嘿,作爲咱們的領導人,認識露西大人也是很正常的。不過他也已經參加了遠征艦隊,所以團長職務暫時由伊萊夏爾分部長,也就是鄙人代理。貝倫卡斯特大師……啊不,露西大人!我們全體青年團成員都是您和賽希琉大人的死忠擁躉,人人都願意爲您們效死!啊,在這樣一個激情燃燒的歷史時刻,請您務必要爲我們講幾句話……啊勒?露西大人,您到哪裡去了?”
就在這位青年團的團長陷入見到偶像的狂熱境地時,陸希已經拽着女孩們鑽進人羣落荒而逃,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打自己臉的羞憤欲絕的“舒爽快感”,現在已經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