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北極星號這樣的客貨兩用船來說,多上十個人還附帶兩個豆丁一般的小孩子,自然不會對給養和船隻居住空間帶來什麼壓力,更何況在三位聯邦現役軍人兼魔法師的目睹下,普郎克船長再怎麼沒心沒肺沒血沒淚也不可能做出見死不救的舉動來。很快,在船員們的努力下,倖存者們便被接上了船。
北極星號又多停留了幾個小時,船員們也在綠松石號的廢墟中搜尋起來,似乎是準備尋找更多的倖存者。雖然陸希很想告訴他們“沒有任何倖存者”了,但看船員和乘客志願者們那勁頭十足的樣子,也實在不好就這麼潑冷水過去。
算了,就讓他們繼續找吧,能找到一些遺骨也好,至少能讓死者的遺族得到些許安慰吧。
船中層的大餐廳便暫時當起了倖存者們的收容地,至於兩個小孩子則暫時住在船員室裡。船員們爲他們專門騰了一個房間出來,還認真打掃了一下,內裡的陳設雖然不算精緻華美,但至少還算是整潔,空間也足夠兩個孩子居住活動了。陸希本來還期待那個大戶人家出生的小公子鬧騰一下,這樣自己便可以毫不猶豫地使用斯巴達教官式的“巴掌愛心教育法”了。可惜,那個叫提姆的小男孩卻比想象中的要乖巧得多,除了一直有些黏着艾麗,表現得比一個小女孩還怕生以外,其他的都還算是可愛的。
除此之外,船長還把甲板上圓形的玻璃房餐廳空了出來,暫且當做三位聯邦現役軍官的會議室兼問詢室。
綠松石號是一艘掛靠在滄海船運商會旗下的大型貨運船,商會擁有船百分之六十的所有權,而那位船主尤金則佔有另外百分之四十。當然,如果他能夠在船隻的使用年限內還清當初造船所有的貸款的話。船的所有權和全部收益便會完全屬於他本人,每年只需要叫一定的“管理費”就可以了。天空和大地之間的船運貿易其實是很賺錢的,而現在已經是綠松石號出廠下海的第十五個年頭。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船主尤金一定可以在五年之內還清所有的貸款。正式成爲一位擁有萬噸級貨輪的大商人。
當然,這一切都只剩下一個“如果”罷了。
誰叫你不買保險來着?陸希望着即便是逃出生天了也依舊如喪考妣的船主,很想對他這麼說一句,但隨即便意識到這個世界似乎還沒有開發出保險業務。況且,在這麼一個戰亂頻發的混亂時代,哪怕是有保險公司也會在短短的時間裡把內褲都賠掉吧?
要瞬間讓一艘巨大的貨輪分崩離析可不是件容易事。陸希估摸了一下,以自己現在的力量,如果不受到反擊。要完全將綠松石號給轟碎,大概也是需要三五分鐘,釋放十次以上的大型破壞咒文。如果真是這樣,目標必然不小。
可讓大家有些意外的是,這些倖存者們卻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受到攻擊的,甚至在遇襲之前,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目標前進。只知道綠松石號在正常地航行中,船腹中忽然傳來了一連串劇烈的爆炸聲,穩健的船體便開始微微顫顫失去了前進的動力。再緊接着,船內部便驟然出現了大量的幽魂士兵。開始攻擊船上的乘客。被殺害的乘客的屍體要麼爬起來化作殭屍攻擊其他人,要麼再次化作了爆炸源,給船體制造出更大的破壞。
很快的。綠松石號微弱得幾乎不用考慮的抵抗力量便全軍覆沒,船隻也迅速陷入了分崩離析的毀滅狀態,前後沒有持續超過五分鐘。更關鍵的是,這些殘留的倖存者甚至連襲擊者的正體都沒有見到。
雖然被襲擊是很值得同情啊,但這也未免太天然呆了吧?
“但我肯定,一定是那些邪惡的亡靈!”尤金船主似乎看出幾位詢問自己的魔法師“小姐”們臉上不滿意的神色,趕緊大聲道:“大人們,請政府一定要爲我做主啊!這孩子,這孩子。呃,我是說綠松石號。可是我的身家性命啊!”
嗯,又是幽靈的又是屍體復甦的又是屍爆術的。還用得着你說嗎?
“放心吧。您的損失我無法彌補,只能靠您去和商會以及自己的客戶溝通了。但卻可以承諾,政府絕不會放過襲擊您的亡靈巫師,定會給您一個交代。”安德莉爾和顏悅色地安慰了對方一句。
“對了,那兩個孩子,哦,就是叫艾麗和提姆的,怎麼會在你的船上呢?綠松石號應該是艘貨船吧?”陸希用隨意的口吻冷不丁地問道。
尤金船主趕忙解釋道:“那個叫提姆的小男孩是艾卡克家的小少爺,是一家三口一起出行,哦,還帶着兩個僕人。艾卡克先生是冷港本地的富商,他的妻子,也就是提姆少爺的母親菲夫人據說還是維吉亞的貴族。一家三口本來準備是到聯邦去旅遊的,那可都是人品出衆舉止大方的好人家啊……我和他們一家本來就是很好的朋友,艾卡克先生便拜託了我,希望能坐我的船去聯邦,這不,朋友託上門來了,我也實在不好拒絕不是?”
說到這裡,船主當下便抹了抹眼睛,似乎是真的流下了不少眼淚:“哎,卻實在沒想到遇到了這樣的不幸。全家只剩下了提姆小少爺,孩子一個人可怎麼過啊……”
陸希面無表情地打斷了對方,繼續問道:“那個叫艾麗的女孩子呢?”
“她呀?”尤金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陸希冷淡似乎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神,忍不住便抖了一個激勵,當下便再也不敢隱瞞,趕忙道:“這個,那個……其實艾麗是冷港一個朋友送給我的家奴,呃,我看她還算是伶俐,手腳也勤快,便留下做個女僕什麼的。”
“哦?真的是送的?”陸希的口氣頓時又森然了幾番。
“是真的,我。我還有完整的契約文書的,絕對,絕對是符合聯邦法律。請您相信我哦。大人。還有,我可是絕對沒有虐待她的。而且也只是讓她做些雜活,沒有其他的……”
“哦,那我爲什麼看到的是一個穿着單衣快要被凍死了的小女孩呢?”
“我給了她禦寒的衣物的!而且還不止一件的。一定是在遭到襲擊的時候跑掉的,大人,大人,求求您一定要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尤金髮出了一聲近乎於悲鳴的聲音。這個一臉富態,看上去很是見了不少世面的船運商人現在整個身子都彷彿是被抽掉了骨頭似的軟綿綿。就差跪癱在地上悲泣求饒了。他可是見慣了聯邦魔法貴族們的囂張跋扈,這羣向來就既不守序也不善良的現實主義者,欺負起人來可是比奧克蘭和維吉亞的傳統貴族還沒有下限,真要構陷他一個無權無勢的普通商人,當真是不費吹灰之力。
“那孩子給你當女僕多久了?”陸希用看似隨意的口吻問道。
“有,有個一年了。”尤金趕忙道。
“陸希……”賽希琉看了看錶情頓時顯得非常可怕的陸希,輕輕地拉了對方一下,接着才用不冷不熱的口氣對船主道:“好了,現在天色太晚,您想回去休息吧。有了消息。我們會通知你的。”
“是,謝謝,謝謝法師大人們。”作爲一個資深商人。一些察言觀色的能力自然也是有的,當然也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無論此時他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至少外表表現得非常謙卑,趕緊告退了出去。
陸希的眼神一直目送着船主的背影消失爲止,他認爲自己的眼神應該是平靜安定不含任何富餘的感情成分的,但不知爲何,那船主卻總顯得有些狼狽。那胖乎乎的身體不但是走一步一嗦嗦,走出房間的時候還沒頭沒腦差點撞到門,腳步踉蹌了一下。總算纔沒有摔個滾地葫蘆。
賽希琉嘆了口氣,握住了陸希的手。小聲道:“我知道那個女孩子讓你想到了莉姆,我也很反感這種蓄奴的傢伙。不過……這可不是讓你發揮正義感的恰當時機啊!”
“我可不僅僅是想到了莉姆,只是覺得那個叫艾麗的小女孩和我以前遇到的一個孩子很相像,從各方面來說……都很相像。”陸希用自己都沒法控制的低沉憂鬱的口吻道。或許是這口氣顯得太過於低沉壓抑了,賽希琉頓時便露出了擔憂的神色,陸希趕緊定了定神,露齒一笑:“另外,我也沒把那傢伙怎麼樣啊?不是一直都用平靜而充滿了默默溫情的關懷目光遙遙地目送着他嗎?”
“是啊!再被你的溫情多關懷幾分鐘,那傢伙一準就要被凍死了!”賽希琉沒好氣地道。
安德莉爾看着兩人似乎就又要進入寫作“裝傻吐槽”讀作“打情罵俏”,當下便不客氣地敲了敲桌子,用不滿加責備的班長式眼神瞪了兩人一眼,總算是將話題又扭回了正軌,然互才道:“除了那兩個孩子,船主尤金先生應該就是最後一位了吧?”
“結果還是一點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有。”賽希琉無奈地道:“到了最後,也只是確定了襲擊者一定是會亡靈魔法的高手而已。
“聯邦不是眼瞅着馬上就要和赫納斯開戰了嗎?那麼會有亡靈巫師潛入聯邦,打擊我們最重要的食品供應線,這也並不算奇怪。”陸希道:“關切的問題是,爲什麼船上的倖存者沒有發現直接的敵人,綠松石號突然內部爆炸的原因又在哪裡。”
“嘿,可惜船長和大副都死了。只剩下一羣普通的船員,還有那個尤金先生,明顯一開始就是躲起來了,結果什麼都沒看到。”賽希琉沒好氣地道。
“如果是定點爆破術,倒是和倖存者們描述出來的效果很像……不過,這可是在天上呢,而且船上裝的也不是泥土。”安德莉爾很快便提出了一個思路,但隨即便以更快的速度否決了:“陸希,你怎麼看?”
“稟告學姐,蹊蹺肯定是有的,不過還沒到解釋不了的地步。”陸希沉吟了一下,想起了去年在黑漫城和那羣嗚嗚泱泱的亡靈們一場大戰,以及那羣彷彿人人都會放火球炸塌了城門的死亡騎士們。
“那麼,真相便只有一個。那個亡靈巫師,一開始就在綠松石號上!”陸希又一次推了推鼻樑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眼睛,緩緩地道:“學姐,不是還有人沒有問到嗎?請他們也過來問一問,便什麼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