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齊磊不願將劉高的事情告訴南宮炤一般,齊磊最不願看到的,就是劉高被南宮炤接回宮中。
其實齊磊這種人,心思極爲簡單,也極爲容易滿足。一個大內官,便是他畢生之志。一個太監,想要爬到大內官的位子,除非得遇貴人,否則就算是再當牛做馬幾十年,也爬不到皇宮大內官的位子。所以,齊磊是絕不可能將如今所得到的一切拱手相讓的。
而趙兌,也正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才能將當今皇上身邊的近人收買。
趙兌當年圍魏救趙,以夫孫國之兵力大破莫科國,解去大安西境之危,用的正是賄賂收買的計策。
所以對付一個鼠目寸光的齊磊,趙兌可以說是手到擒來。
可是,齊磊也是個貪而無厭的小人,他並沒有完全歸附趙兌,而是夾在趙兌和南宮炤之間,首鼠兩端。
一面,齊磊收了趙兌的金銀珠寶,爲趙兌提供宮城內,皇帝南宮炤的動向。
另一面,齊磊仍舊爲南宮炤鞍前馬後,就連衣帶詔這般重要的事情,都由他親自去做。
趙兌對這樣的小人極爲不齒,可是沒有太過在意。如今的趙兌已經把御史臺搬進了司空府,大安朝所有國務均由司空府批示。至於軍務,雖然李渤季作爲太尉,但大安各府官軍、京都禁軍、各大將領,多數都爲趙兌馬首是瞻,大安朝軍政實際上的掌權人,只有趙兌一人。
在這樣的局面下,整個大安,也只有趙兌一人說了算了。
南宮炤,早已被趙兌架空,成爲了一個傀儡皇帝。
但是,趙兌剛剛入京一年多,大安朝的國政軍政雖然被他握在了手中,可大安朝各級官員多如牛毛,大多還都是忠於皇室的臣子。
司空府雖然也有自己的屬臣,而且都掌握實權,出門在外,官大一級。然而民心似水,局勢如煙,很多人都是反對趙兌的。
所以,趙兌也只能挾天子以令諸侯,以天子名義傳令搬旨。大安之臣雖有非議,卻因天子之名而無法公然反抗趙兌。
於是,深感要爲君父分憂的太尉李渤季,開始在宮城外聯合重臣,簽下衣帶詔,誓死誅殺趙兌。
其實李渤季也沒有想到,趙兌竟然如此恐怖,他侵蝕朝野的速度,竟然如此迅速。
當初李渤季與趙兌之約,爲的是藉助趙兌平定內亂,肅清邪教歪風。而趙兌的目的,則是在功成之後,入京爲官。
後來趙兌平定了淮南府,江華府二府戰亂,便直接入京受封,官拜司空,驃騎將軍,行監督朝廷百官事。
趙兌雖然在淮南時已經是封疆大吏,但任司空一職,以他不到四十的年紀,根本就不夠資格。
然而,趙兌以一己之力平定西疆之亂,又剿滅了最大的叛軍南宮哲,和江華府的叛軍。大安朝鼎沸之勢一般的亂局,被他一個人平去了大半,如此軍功,令南宮炤不得不將其拜爲當朝大司空。
大安朝,司徒理朝政,太尉掌兵馬,而司空則是監督朝中百官,趙兌只有監察官員的權利。
但這正好給了趙兌方便,他入主司空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壓國師府。
國師雖地位尊崇,位列三公之上,卻並沒有封爵,只是一個沒有實權,只專祭祀法事的官職。既是官職,趙兌便有監察之權。
趙兌先是以竊監朝廷命官之罪,將司徒強安插在劉高身邊的孟勾處死。然後又以禍亂宮闈之罪,將國師司徒強軟禁在國師府,派兵日夜監守。最後又用意圖刺君的罪名,將劉高拿獲。
司徒強怒極,當即便以無雙之修爲誅殺數百官軍,打算直接衝出京都。
可是緊接着,趙兌便派出了自己的銀甲近衛營。五十名銀甲近衛,居然將大日聖佛教的教主司徒強,給拿下了。
雖然司徒強只是個傀儡,修爲至多在護法巔峰。這樣的修爲放在世間,已經可以橫行天下了。
然而在銀甲護衛應當中,有着一個身穿副將甲冑的男子。儘管此人修爲略遜於司徒強,可憑藉銀甲近衛營精良的配合,以及威力巨大的陣法,竟然就把司徒強擊敗了。
一個風光無限的國師,受二十餘萬教衆敬仰崇拜的教主,就這樣被狼狽的拿下問罪。
甚至,還被那副將,廢去了畢生的修爲。
而在皇城之中,南宮炤的態度也很明確。
處死孟勾,軟禁國師,這些事南宮炤都沒有放在心上。可是趙兌將劉高送入天牢,這讓南宮炤龍顏大怒。
南宮炤在即位之前,劉高便是王府的內官。可以說,南宮炤這幾十年來,最親近的人便是劉高。劉高被問罪下獄,南宮炤怎能坐視不見。
然而,當時李渤季看着趙兌這霹靂手段,心想大安朝終於要肅清朝野,嚴正人心了,便在南宮炤面前極力勸諫,硬是讓南宮炤壓下怒火,任由他繼續肅清朝野。
南宮炤縱使有罷黜趙兌之心,可如今肅成府和滇雲府的叛亂還未平定,如今統軍圍剿叛軍的將領,乃是趙兌麾下兩大福將之一的吉利。再加上東海之亂猶在,南宮炤爲了朝局民心,天下安定,也只好忍氣吞聲。
而李渤季也在私下裡找過趙兌,要他行事切莫再如此魯莽,衝撞陛下。
可接下來的事情,便超出了李渤季和南宮炤的想象。
將劉高打入天牢之後,趙兌便派人加緊嚴審,威逼利誘。劉高受盡酷刑卻始終沒有認罪,心念着南宮炤必定會救自己。
可是,趙兌根本就不需要劉高供述什麼。在劉高被打入天牢的幾天之後,一場劫難,悄然降臨在朝堂之上。
劉高任大內官近二十年,在朝中結黨也有很多年了。
齊磊首鼠兩端,是因爲南宮炤和趙兌都能給他好處,所以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主君是誰,誰有好處,誰便是主子。
而劉高暗通司徒強,牽扯黨爭,爲了的日後南宮炤若駕崩,自己仍有立足之地。
古往今來,得勢的太監從來只是一朝之勢。皇帝駕崩,便是他們的終結。
劉高和齊磊的目的不同,卻也相同。不同的,是劉高比齊磊的眼光和志氣更高。相同的,是兩個人爲的都是一場富貴。
但是劉高結黨,便成了趙兌奪權的方便之門。
一時之間,朝中不斷有重臣官員被捉拿問罪,無論官職大小,權位輕重。只要和劉高有過瓜葛的,全都沒有幸免。
這其中,肯投靠趙兌的,自然便能脫罪。只不過必定是官降一級,或是發配出京,原職皆由趙兌屬臣接管。
那些忠於南宮一氏,不肯就範的,一律問斬!
這般鐵腕之下,整個大安朝堂在短短一年之內,便徹底換了天。
雖然從一開始,保皇勢力便四處煽動,想要調集兵力和百姓,討伐趙兌。
但趙兌手中有着二十萬淮南軍,以及收服江華府之後,收編的十萬江華軍。這三十萬大軍看起來都在各州府府君的手裡。可實際上,各州府的府君,統軍的將領,都是趙兌的親信。而且這三十萬大軍,等同於大安朝最精銳的軍隊。
想要起兵討伐趙兌,簡直就是螳臂當車,飛蛾撲火。
最重要的是,趙兌在將御史臺握在手中之後,第一件事便是以天子名義昭告天下,如今他趙兌所做的一切,皆是奉旨而爲!
他,是在清君側!
如此一來,任何人想要討伐趙兌,都已師出無名,成了犯上作亂的叛逆!
而那個老眼昏花的李渤季,此時還對趙兌所能帶來的宇內昇平,心存幻想。
直到看到京都裡發生的一切,以及隨之被改變的天下,李渤季徹底醒悟了。
在這大廈將傾的大安朝裡,劉高是禍,司徒強也是禍。邪教是禍,各地叛亂也是禍。但是李渤季怎麼也沒有想到,最大的禍,竟然是將前面那些禍全部剷除的趙兌!
李渤季任太尉幾十年,在朝中極有人望。在他的極力遊說下,越來越多的朝臣和將領在衣帶詔上籤了名。甚至有許多已經投靠了趙兌的朝臣,都紛紛倒戈,發誓與李太尉共進退。
李渤季的籌碼,是趙兌身在京都,他的兵馬全都在淮南府和江華府一帶。
而京都由禁軍鎮守,李渤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禁軍統領拉到了自己的陣營當中。
李渤季與衆臣謀劃,聖元節乃是大安朝極爲重要的節日,皇帝要率領羣臣祭天。等到聖元節那一日,衆臣羣起而攻之!趙兌即便有銀甲近衛營做護衛,也擋不住京都五萬禁軍!
這,便是李渤季的籌碼。也是李渤季最後的機會!
因爲趙兌掌權以來,施仁政,減賦稅,重發展,興耕種。百姓的生活開始便好,天下人對趙兌的非議,也在慢慢消失。
所以李渤季不能再等了!一旦民心都被趙兌拿了去,這大安的皇帝,就要姓趙了。
然而就是這樣一件,足以影響天下局勢的大事,被齊磊毫不隱藏的告訴了公孫質。
只因爲,趙兌送給他幾箱珠寶。
趙兌知道這個齊磊要的是什麼,一個能被錢銀收買的人,趙兌從來都不會放在眼裡。
但是眼下,皇城之中的局勢,還要靠齊磊傳遞給他們。所以,公孫質索性便說了那些話,意在點透齊磊,這天下今後的主君是誰。
齊磊能在宮中爬到如今的位子,他自然是個聰明人,當即便明白了公孫質的言外之意。
再想想趙兌如今的權勢,可謂如日中天!自己又將衣帶詔的事情告訴了他,那麼李渤季他們的計劃,等同於夢幻泡影。
一場腥風血雨,即將在大安朝最爲重要的聖元節,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