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陸淵會允許自己接上斷臂,秦若寧蒼白麪容之上浮現一絲波瀾:
“我的儲物鐲中有一味空青靈液,綠色玉瓶所裝,用之可修補肉身殘缺,若道友交還於我我可自行修復。”
陸淵點點頭,神識探入其儲物鐲中,很快便找尋到了此物。
然後將之打開,略微辨認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將之交給了對方。
秦若寧二話不說,當即將此瓶打開,然後滴落數滴液體在自己那條斷臂的傷口之上,等待片刻後便將其直接和斷面接合。
頃刻間,只見斷臂接合的創口處突然冒出充滿生機的盈盈綠光,雪白皮膚之下血肉筋骨似乎重新開始了聯接生長,亦使得她額頭冒汗,面容上閃過些許痛苦之色。
一旁,陸淵全城旁觀,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當然可以以醫藥之術幫對方接上手臂,但他卻沒有這個義務。
讓對方修復斷臂不是什麼心慈手軟、見色起意,而是事關自己後續的計劃。
許久之後。
秦若寧的整天手臂完全接合,整齊的傷口部位只留有一道淡淡的紅痕,根本看不出來之前曾被一劍兩斷。
她小心翼翼的略微活動了一下手臂,然後帶着些微感激的看向陸淵:
“多謝道友。”
修道一途如渡苦海,肉身便是渡世寶筏,在大道有成之前寶筏不宜損毀,否則會直接影響到日後的成就及潛力。
比如以她天賦,此生或許有一兩成的希望可以步入元嬰之境,但是肉身破損之後突破元嬰的機率就大爲降低,恐怕連半成都不到。
好在她機緣巧合之下曾獲得空青靈液這等三階靈物,同時陸淵又大發慈悲願意交還給她,否則日後道途必定黯然無光。
然而,面對她的致謝,陸淵卻是微微一笑:
“舉手之勞而已,不用道謝,日後若是前往上界少不了你的幫襯。”
秦若寧目光一凝,顯露驚疑:
“陸道友此言”
然而還不等她說完,旋即便見到陸淵一擡手之間,自己的身軀便一下落入對方手中,同時其眼中陡然綻放出詭異之幽光,宛如一柄絕世神劍一般一下刺入了她的識海之中。
“你!?”
這恐怖幽光顯然是類似搜魂之法的神識攻伐之術,秦若寧駭然之間下意識便想反抗,然而身上的封靈絕陣依舊在壓制着她的神識及法力,使得她整個人僅僅勉強抵擋了一瞬,下一刻便目光茫然呆滯,識海徹底被幽光入侵、侵佔。
同時,一道神威如獄,神恩如海的聲音在她心靈最深處響徹:
“秦若寧,你從小天資卓越,前途遠大,因觀世間屍邪肆虐、生靈塗炭,早早便立下宏遠,要滌盪世間一切妖邪,還億萬衆生一個朗朗乾坤。”
“凡人也好,修士也罷,在你眼中一視同仁,所以來到下界之後,白乾楓種種所爲令你不滿,尤其是當他施法降下暴雪,隨手便使得千百凡人凍餓而死後,更是怒不可遏,當即與其決裂。”
“隨後,你與新國天師陸淵相識,志同道合.”
聲音詭秘,宏大,蘊含無以倫比的魔力,秦若寧眼神空洞,表情卻是掙扎變幻,有憤怒,有悲傷,有喜悅.種種不一而足。
不知過了多久。
陸淵眼中幽光散盡,秦若寧眼眸之中的迷茫混沌也一點一點的消退。
意識迴歸之後,看着面前的陸淵,她不由愣了一愣,然後道:
“陸道友,你這是?”
陸淵神情不變:“你和白乾楓鬥法斷了一臂,剛剛纔用空青靈液接好,切莫亂動。”
莫名的記憶和認知涌現,秦若寧下意識的輕撫斷臂,下意識露出感激的笑容:
“多謝陸道友,白乾楓修爲不弱於我,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恐怕就不止斷一條手臂這般簡單了。”
陸淵擺擺手道:
“你爲了天京城的百姓不惜與白乾楓翻臉,應當是我替百姓感謝你纔是,如今你手臂重新續接,只消一年半載便可徹底恢復如初了。
不過白乾楓身死,龍山仙城乃至其家族若是知曉必會追究,依我看秦道友還是早做準備爲好。”
秦若寧寒聲道:
“無妨,兩界相隔,上界無人知曉這裡發生了什麼,只需一個恰當的理由不難將此事掩蓋而過,稍待我便發訊給上界以免他們生疑,畢竟我和白乾楓剛剛降臨就彙報了下界有奇特大陣可修補天梯之事,長久沒有迴音可能會讓他們覺察端倪。”
陸淵施施然道:
“要掩蓋此事,我或許也能盡一份力。”
秦若寧一愣:“陸道友是指?”
陸淵微微一笑,旋即面容如水波一般泛起波瀾,迅速變化,不多時便變成了白乾楓的模樣,並且聲音也如出一轍道:
“秦道友,你看這可否以假亂真?”
此術,自然是他早在多年前就已經點亮,但是僅僅用過那麼一兩次便再無用武之地的【假形】。
秦若寧顯然沒想到陸淵還有這樣的手段,眼神驚異道:
“陸道友所施展可是幻形之術?居然連氣質和法力氣息都有些近似,若是在高階修士面前可能被看破,但是隔着一界只以兩界聯訊符聯絡,倒是足以瞞天過海了。”
陸淵撤去【假形】之術,迴歸原本面貌:
“我打算將修復天梯的陣法暫時廢除,秦道友以爲如何?”
秦若寧略微沉吟,旋即便點頭道:
“理當如此。若是兩界通道徹底修復,龍山仙城修士將徹底降臨此界,此界衆生恐遭御使奴役,甚至是帶來屍毒屍氣污染此界,引發浩劫,我雖爲上界修士,卻也着實不忍見到這種情況發生。”
陸淵微笑道:
“秦道友微言大義,若是上界修士皆如你這般心懷蒼生、一視同仁便好了。”
秦若寧之所以言行舉止大變,自然是因爲他在對方接合斷臂之時,暗中溝通天書升階到通神層次的【魘禱】。
魘禱之術,乃催眠、洗腦、修改操縱他人記憶認知的奇詭地煞術。 此術在升階到神通層次後,徹底蛻變,可以某種程度上徹底修改他人之認知,顛倒記憶和黑白,並且就彷彿是被打上了思想鋼印一般,無論是受術者本人還是外人,根本都無從察覺。
就如現在,秦若寧的記憶和認知就被陸淵強行修改,變成了降臨下界之後她因白乾楓的所作所爲反目成仇,背道相馳,反而和陸淵結識並且志同道合,想要維護此界蒼生。
同時秦若寧的認知和記憶之中,鬥法之中斬下她手臂的也不再是陸淵,而是白乾楓!
這種認知之上的扭曲和改變沒有任何痕跡,無比恐怖,只要是神識強度不超過陸淵,他都可以此術操弄人心,化友爲敵、化敵爲友,甚至讓秦若寧甘願奉自己爲主,做個暖牀的侍妾都不在話下!
不過一則陸淵沒有那麼卑劣無聊,二則【魘禱】之術修改記憶認知的扭轉程度越大、消耗越大,把一個金丹真人化作自己的奴隸,他剛剛煉氣化神的修爲還是難以做到。
即便如此,如今把秦若寧徹底轉爲盟友的效果,也足夠驚人。
秦若寧自然完全覺察不到自己的變化,當即道:
“事不宜遲,陸道友,我們還是儘快去把你佈下的大陣解除,順便發訊給上界。”
陸淵點頭,然後略有些遺憾的將剛剛到手還未來的及欽點的儲物手鐲還給對方,只將那個之前給自己些許威脅感覺的圓球法器偷偷截留了下來:
“我們走。”
說罷,兩人身上便仙光綻放,如流星一般劃破長空,向着遠處極速飛去。
而此刻,陳佔堂恰好剛剛從天京城飛回仙台山,在遠遠看到陸淵帶着秦若寧無比和諧的同行遠去之後,頓時目瞪口呆:
“這是怎麼回事?”
“師尊這就把那個上界女修給收服了!?”
並不知曉陳佔堂所想。
離開仙台山後,陸淵帶着秦若寧向着極北之地的方向疾馳,每一個眨眼都跨越數十里,速度快的不可思議。
即便是秦若寧,一開始還能勉強跟上,不多時便被不斷拉開距離,使得陸淵不得不放慢速度等待。
詢問後才得知,原來對方之前之所以帶着白乾楓速度還那麼快,全都是靠了一張三階的遁符,實際上他們本身的飛行之法即便全力施展,也根本無法和晉升神通的御風之術相提並論。
而且,路程才行過一大半,秦若寧便氣息虛浮法力近乎耗盡,不得不被迫降落下來服下一枚丹藥快速煉化,恢復法力。
同時,她注意到陪同一起降落下來的陸淵臉不紅氣不喘,看上去就好像沒有消耗一樣,不由大爲吃驚:
“陸道友法力之雄厚,在結丹層次前所未有,實乃我生平僅見”
陸淵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相比天罡神通,諸多地煞神通施展起來其實消耗不算太大,以他底蘊完全支撐的住。
其實接連鬥法並且施展各種地煞神通,他的法力在以魘禱之術控制秦若寧時就已經接近見底,不過期間他發動了一次【九息服氣】,在九個呼吸之間汲取龐然的虛空元炁,並且將之轉化爲法力彌補自身狀態全滿,所以看上去才這般的輕鬆寫意。
【九息服氣】這等驚世大神通屬於壓箱底的絕密,陸淵自然不會向秦若寧透露,等到對方休憩一陣恢復的差不多之後,兩人便再度啓程,然後不到一個時辰之後便重回極北之地、通天之梯所存在的中心之地。
來到天梯光嵐之下,陸淵目光銳利,四下掃視,立馬便感覺到了什麼一樣,目光緊盯中心處的一片光嵐:
“這是,天地靈機!?”
此刻他感覺的分明,相比數年前他佈下大陣之時,這片光嵐不再是充斥着危機和兇險,反而在不斷流露出些許靈動、縹緲氣息,正是在此界近乎完全斷絕的天地靈機!
秦若寧衣裙飄飄,來到他身邊並肩而立,輕聲道:
“不錯,這便是上界靈氣,也是兩界通道恢復些微聯繫的證明。別看這股靈機十分微弱,但是隨着通道修復、兩界恢復連同,此方世界枯竭的靈機也會快速恢復,重回七千年前。”
陸淵目光閃閃:“也就是說,靈氣復甦,下界之人亦可煉氣修真?”
秦若寧點頭:
“當然,只需百餘年,從上界涌現的靈氣將徹底改變此界的天地環境,只要時間足夠漫長甚至能夠在蒼茫大地之上凝結出靈脈來。
不過下界所能容納的靈氣濃度其實較爲有限,最多也只能勉強支撐到結丹境界的修行,而且速度緩慢,想要修行更快或者突破更高境界,還是得前往上界才行。”
陸淵目光閃閃:
“可惜了”
說罷,他身形降落,起手之間法力波動海潮般四涌,本來平平靜靜的四十九杆大衍補天陣旗也頓時震動起來,然後一根接一根的從冰層之中飛出,落入陸淵手中。
短短片刻,所有陣旗便全部落入陸淵手中,籠罩所有光嵐的那股玄奇的修補力量也徹底消散,光嵐的緩慢彌合也徹底停止。
不過唯獨位於中心的那一片光嵐,依舊在散發着隱隱約約的天地靈機,只不過降低了些許而已。
陸淵不由轉頭問道:
“秦道友,現在你可否聯訊上界?”
秦若寧當即道:
“我試試。”
說罷,她手中出現一枚好似小型羅盤一般的玉符,然後來到中心處的光嵐之前,以法力激發玉符,並且口中唸唸有詞:
“外務堂副掌事秦若寧報,我等在下界搜尋,暫時還未找到佈陣之人。目前探知此人疑似數十年前佈下修復大陣,隨後銷聲匿跡,我等仍在極力尋找,無法確定還需多久”
說完之後,她便將玉符徑直拋入光嵐之中,然後手掐法訣。
陸淵在一旁平靜等待,萌頭之術的感應可以確保沒有任何風險存在,等待片刻之後,便見秦若寧在掐法訣,便將投入光嵐之中的玉符收了回來。
同時,玉符之中亦傳來以個分外滄桑、威嚴的聲音:
“秦若寧,白乾楓,修復大陣之事至關重要,你們二人不管花費多久,不管花費多大代價,都務必要得到此陣佈置之法。
你們二人若能完成此項任務,徹底連通兩界,本真君將以玄機金丹作爲賞賜,嘉獎你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