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濤居那寬敞的大廳內,數十把椅子上竟然沒有坐一個人,一衆猛虎幫的高手竟然是一個個拘禁地站在哪裡,有的不濟的額頭上甚至冒出細細地汗珠,這一切皆這因爲一個端坐在上座的華服女子。
清秀脫俗的面容上看不見一絲一毫歲月曾經留下的痕跡,高高挽起的頭髮上一到普通到了極點的木頭釵橫插在上面,黑黑的眼瞳中似乎一眼看不到盡頭,姣好的面容上滑嫩如水的凝膚不由得會讓人誤認爲她不過是一個雙十年華的女子,一雙俏麗的瓜子臉上,五官配合得恰到好處,雖然分開來看都算不上極品,但配合到了一起,卻給人一種增之一分則肥,減之一分則瘦的感覺。如果不是雙眉之間那淡淡的煞氣,那她絕對可以算得上是一個絕世美女。
雖然只是淡然地坐在哪裡,但一股無形的威壓卻讓廳內的衆人一個個感到呼吸困難,這一幫從血裡火裡闖出來的漢子竟然連擡頭仔細看她一眼的勇氣也沒有。此刻的大廳中,也只有笑傲天仍然是陪着笑臉,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她說着話,不時抱起酒壺蘆狂飲一口,細心的人已是發現,笑傲天每當狂灌美酒時,眼角總是露出一絲愁意。
這個不同尋常的女子當然就是林鈺的師父方未水。
輕輕地啜了一口已開始變得寡淡無味的龍井,方未水心裡隱隱覺得不對,按說自己來了這許久了,鈺兒怎地還沒有來見自己,連雲飛揚也不見蹤影,只有這個笑傲天跟自己耗着功夫,莫不是出了什麼事麼?要不是笑傲天跟自己有幾十年的交情,她幾乎就要發作起來了。極力按捺住心中的惱怒,方未水臉上雖然不動聲色,不過她細長的眉毛卻是漸漸地豎了起來,雙眼之間的煞氣已是愈來愈濃。
“笑老頭,鈺兒到底去了哪裡,怎麼這半天還沒有回來啊?”輕輕地放下蓋碗茶,方未水漫不經心地問着笑傲天。
一直小心地觀察着方未水神情的笑傲天不由暗自叫苦,熟知方未水秉性的他知道此時的方未水也是處於暴走的邊緣了。
“你是說鈺丫頭啊,她嗎?她啊?哈哈哈!”笑傲天干笑幾聲,忽地轉頭對莫問道:“死小子,看不到方仙子的杯中沒水了麼?快快續水,快快續水!”莫問趕緊答應一聲,屁顛顛地捧起水壺,向桌邊走來。
方未水的眉頭皺了起來,她已是百分之百的明白自己愛若珍寶的徒弟鈺兒鐵定出了什麼事。一雙俏臉逐漸沉了下來,手指輕輕地叩着桌面,若有所思地看着笑傲天,被她看得毛骨悚然的笑傲天不住地乾笑着,遮遮掩掩地喝起酒來,竟是不敢對視對方的眼睛。心裡卻是將雲飛揚的十八代祖宗罵了個遍,這個臭小子偷腥不要緊,害得自己此時如坐鍼氈,唉,誰叫自己一見這小子的面就喜歡上她了呢?說不得,只好替他扛扛這一件事了,不過自己扛不扛得下來,可還真是不好說,眼前的這個女人,可是喜怒無常,翻臉無情的。
正在倒水的莫問忽地眼睛也直了,眼也呆了,從壺中倒出的滾燙的水在一瞬間就凝成了冰柱,長長的冰凌自茶碗中一直向上廷升,竟然將茶碗和自己手中的水壺連成了一體,而近在咫尺的自己竟然絲毫沒有感受到對方有什麼異動,已將混元神功練到第一重的莫問不由遍體生寒,他看過林鈺施展寂滅心經時的威力,那使人如墜冰窟的寒冷已是讓他心有餘悸,但今日一見方未水的寂滅心經,才知道武學之道,當真是浩如翰海,自己還只不過是剛剛踏進門而已,原本的一絲對自己的武功頗爲自得的心一下子被方未水的神功敲得支離破碎。呆呆地站在原地,捧着水壺,卻是不知是進還是退,臉上的神色一時之間竟是千變萬化。
方未水卻是對他視若無睹,修長的手指仍是輕輕地叩擊着桌面,那一下一下地敲擊如同重錘敲在衆人的心坎上。
笑傲天搖搖頭,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瞞是瞞不過的,只能合盤托出了,將酒壺蘆放在桌上,笑傲天道:“方仙子,你嚇着這些後生晚輩了!”
方未水細長的眼睛盯着笑傲天:“笑老頭,我們是幾十年的朋友了吧,你可是知道我的脾氣的。”
笑傲天不由苦笑,正是知道你的脾氣,纔不敢跟你說得嘛!正自在心中打着腹稿,預備着怎樣將此事的損失減到最低的時候,廳外忽然旋風般地衝進一個人來,一言不發,卟嗵一聲就跪倒在了大廳的中央,衆人不由大驚,這人不是自己的幫主雲飛揚又是何人?笑傲天心裡暗自叫苦,你這臭小子來得這麼快乾什麼,好歹也讓我替你託辭一翻罷,這下好,你一充英雄,自己可就沒辦法幫你了。
方未水也是心頭一震,看來鈺兒出的事還小不了,一雙柳眉已是高高的豎了起來,手指每一次無意識的敲擊,緊實的桌面總是被擊出一個個小小的洞孔。
“雲飛揚?”似乎是從牙縫裡蹦出來三個字。
“弟子正是!”雲飛揚擡起頭,雙眼之間似乎恢復了一絲生氣。
“鈺兒怎麼了?”方未水恨恨地問道,心裡的不安越來越盛,心道要是鈺兒有個三長兩短,定將你這小子銼骨揚灰。
飛揚雙眼緊閉一下,又緩緩地張開,已是無所顧忌的他開始詳細地說起這件事的始末,不過卻是隻字未提宛兒酒中下毒一節。
笑傲天嘆息搖頭,又捧起他的酒壺蘆,開始向口中狂灌,廳中的猛虎幫衆人一個個面面相覷,看着他們的幫主,不知如何是好。
站在一側的馬維,卻是在心中暗自計較,要真是沒辦法,這方未水要對幫主下手的話,說不得與她的實力有多大,也要指揮齊集在此的猛虎精英們一涌而上了。心有計較的他開始一步一步向大廳口退去,幸好方未水卻是根本沒有看他。
方未水的臉色隨着雲飛揚的敘說開始慢慢變色,白裡透紅的臉蛋先是變得赤紅,進而轉得鐵青,眉毛愈豎愈高,手下按着的桌子開始慢慢地變白,結霜,冰凍,裂開,無聲無息地裂爲碎塊,還未跌下地來,在空中已是化爲飛灰。此時方得脫身的莫問向後急退數步,將背脊緊緊地貼在牆上,儘量使自己遠離這個即將爆走的可怕的女人。
說完的雲飛揚又緩緩的閉上眼睛,一副聽任你處置的模樣。衆人都是看着方未水,眼中透出一絲無奈,一絲驚恐。
哈哈哈,方未水忽地狂笑起來,看着雲飛揚的眼中厲芒一閃,飛揚忽地如同遭到大力一擊,身子向後一仰,已是倒飛了出去,一直飛出大廳,砰的一聲,也不知撞碎了多少東西。毫無抵抗之意的雲飛揚喉中一甜,一口鮮血狂噴出來,躺倒在地上痛苦地彎曲起身子,體內的混元神功遭此一擊,立時自行運轉起來,片刻之間,已是在飛揚受傷的胸口布下了一個環形護罩,餘下的一部分在他的身體內開始瘋狂運轉起來。
慢慢地,雲飛揚站了起來,輕輕地吁了一口氣,胸口疼痛無比,咬着牙,他又一步步地走進廳來,直立在方未水面前。
方未水略感詫異地看着一步步走進廳來的雲飛揚,原本以爲他受此一擊後,必然難以在短時間內重新爬起來,沒想到片刻功夫,他竟然又站到自己面前。
“你殺了我罷!”雲飛揚聲音嘶啞,紅着眼睛看着方未水。
方未水重重地哼了一聲,心中一股怒火騰地一聲熊熊燃燒起來,右手緩緩提起,掌的正中心,一圈眩目的白色暈環開始形成。一股股的罡風開始在手掌的四周環繞呼嘯。笑傲天眼見不妙,踏前一步,正等說話,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且慢!”
笑傲天又是一驚,董宛兒竟然也來了,自己不是讓她不要來嗎?這下可好,戲越唱越大,只怕也越來越難以收場了。
“你如果要殺我話,那個該死的人也應該是我,而不是雲飛揚!”俏生生地立在廳中,一臉平靜的宛兒看着方未水,一字一頓地說道。
收回擡起的右掌,方未水的眼睛眯了起來,“董宛兒?果然是個尤物,難怪這雲飛揚色迷心竅?你吃了這混蛋的虧,竟然還爲他說話,你昏了頭麼?”語氣中倒是頗有不解之意。
宛兒淡淡一笑:“前輩你錯了。”
“我錯了?”方未水大惑不解。
“之所以發生這一切,只不過一切都是我設的局而已!”宛兒的話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廳中頓時響起一陣燥動。
“宛兒!”雲飛揚大喝一聲:“不要在這裡胡說,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誰嗎?”
宛兒平靜地笑了,笑中卻帶着一絲憂傷。“我自然知道,不過事情既然到了這個地步,又還有何話可說,既然非要有人付出代價,那麼這個人當然就是我。”
隨着宛兒清脆的聲音,事情的真相開始在衆人眼前開始清晰,廳中的衆人一個個目瞪口呆,誰都料想不到在這場情變之中竟然還有這麼多的糾葛。
方未水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怒喝一聲:“想不到世上還有你這樣的不要臉的女人?你給我去死!”中指一彈,一根細細的白線自中指射出,刷的一聲在宛兒的脖子上繞了一個圈,募地收緊。一轉眼,宛兒的臉色就變得赤紅,雙眼突出。
雲飛揚大驚失色,一躍而起,大叫道:“前輩手下留情!”口中叫着,手裡卻是已反手拔出弒神,刀光一閃,猶如滿天繁星自大廳中落下,哧的一聲脆響,這條細細的白線被斬斷,宛兒猛地後退幾步,雙用撫喉,卻見勒住自己脖子的不過是一條細細的冰晶所化,此時失去支撐,已是漸漸溶化。
方未水眼見雲飛揚竟然敢和自己動手,不由大怒:“混元神功和大羅周天劍法很了不起麼?一對姦夫淫婦,統統給我去死!”
手起處,一掌向二人印了過去。笑傲天不由大驚,自後一躍而出,並指入刀,向方未水右臂劃去,嘴裡大叫道:“方仙子稍安勿燥!”
方未水未出招前,卻是早已料到笑傲天必然會來干涉,左臂一伸,已是向笑傲天攻去。
雲飛揚自己本是不懼生死,卻是不願宛兒也隨着自己一起死去,無奈之下,大喝一聲,弒神再度揮出,擋在了宛兒前面。
“射日!”一輪眩目的太陽在大廳中冉冉升起,廳內衆人已是站立不住,紛紛向外退去。
射日剛剛展開,方未水那無聲無息的掌力已是襲到,兩股內力一碰,廳內募地寒氣大盛,飛揚剛剛使出一半的射日立時便被壓制了下來,僕面的寒氣已是到了眼前,此時連呼吸都顯得極爲困難了。
宛兒站在飛揚的身後,雖然此時既將性命不保,但能與心上人死在一起,她又覺得自己比林鈺幸福多了,不由臉帶笑容,將身體緊緊地貼在飛揚身上,閉目等死。
弒神勉力舉起,橫在胸前,抵抗着那如山的壓力,飛揚的雙腳深深地陷入到了緊實的地面中紋絲不動,上身卻已是漸漸地向後彎去。方未水一邊冷笑地看着苦苦支撐的雲飛揚,一邊左手連連出招,將笑傲天逼在一旁。
弒神也是漸漸沉受不住沉重的壓力,刀身向後反拗過去,幸虧弒神不僅是神兵之流,而且其薄如紙,要是換作其它兵器,早就折爲兩截了。
就算如此,雲飛揚二人此時也是命在頃刻。
笑傲天大急,雙手連出數招,將方未水的攻勢稍微遏制了一下,大呼道:“方仙子,你今日要是殺了此二人,你徒弟會恨你一輩子的!”
方未水心中微微一震,林鈺對雲飛揚的情感她自是一清二楚,手下不由一鬆,弒神得此良機,啪的一聲,雙反彈了回來。二人稍稍鬆了一口氣。
一眼看見宛兒緊緊地貼在雲飛揚的後背上,竟然是面露笑容,方未水一股莫名火又燒了起來,手下一緊,勁力又是如山般地壓了過去,嘴裡冷笑道:“我殺了這個負心漢,鈺兒又怎會恨我?”
一鬆一緊之間,雲飛揚和宛兒又陷入了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