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歷106年,12月15日,鐵風旗終於再次出現在止水人的視野中。他們一出現,就以虎躍平原之勢猛撲離狼囂山一帶最近的大城血巖城。
是役,淺水清再祭血香,於半日內攻下血巖城,滿城皆屠。
鐵風旗來勢洶洶,淺水清手段殘暴,其赫赫兇名一夜間名揚大陸。
人們紛紛傳言:天風血魔淺水清,一路所經,不降必屠,祭血香以焚天地,爲天下諸惡之首。
各國更是紛紛譴責淺水清殘暴兇惡毫無人性,甚至連皇帝蒼野望都不得不發急令命淺水清停止這種以屠殺爲目的的攻城方式。然而天高皇帝遠,在皇帝的命令在止水境內滿世界轉悠就是找不到人的時候,淺水清領着他的鐵風旗已經一路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般再下兩城。
不過這一次,情勢終於開始出現變化了。
先後血屠定州,血巖城之後,淺水清的兇名與血香祭大旗的事蹟已逐漸爲各地所知。
兇名,永遠比善名更容易讓人畏懼。
12月18日,鐵風旗攻打守軍達三千之衆的流沙城時,打到半途,該城城守眼看手下士兵軟弱,無法抵擋天風軍的進攻,終於下令棄城投降。淺水清卻冷漠回答:“血香焚過,再行投降,爲時已晚。屠!”
12月21日,鐵風旗轉進蛤蟆口,攻打止水的一個小縣城安平。
這次,對手直接投降了。
安平縣,是止水境內的一個小縣,其地理位置並不顯著,地勢也不險峻,甚至在整個國家地圖上,都找不到這個地方的名字標誌。
但就是在那天,這個原本默默無名的小縣,因其投降一事,而舉國大譁。
這是自天風軍攻打止水以來,第一個正式不戰而降的地方,它預示着淺水清的血香祭旗策略正在走向成功。
它的投降,意味着止水境內的確已經開始出現了大批的投降主義者,淺水清血香祭旗的兇名正在逐漸地發揮效力,這將幫助他在以後減少許多戰鬥。
12月24日,鐵風旗正式兵出三山平原,在止水境內繞了一個大彎後開始出現在止水後方的土地上。此時,他們已徹底放棄糧道歸路,一望無前的殺向前方。他們相信,即將發生在平原戰場上的那場大決戰,註定將以天風人的全面勝利而告終;他們相信,自己能一路打到大梁城,以最快的速度結束這場戰爭;他們相信,有淺水清的領導,他們能創造出一個新的輝煌——直下大梁城。
他們狂熱,勇敢,進取,殘忍,他們不是好人,但他們絕對是最優秀的軍人。
他們揮舞屠刀,一路所向,勇敢殺敵,無所畏懼。
12月25日,鐵風旗兵不血刃拿下止水最重要的一個城市——藍城,藍城城守鄭時月領五千人不戰而降,再次轟動天下……
藍城城守府。
地圖上的紅黃藍旗依舊插滿各處,但在從狼囂山到藍城,是一條由白色小旗組成的連線,在那彩旗飄飄中,顯得是如此的扎眼,醒目。
淺水清的眼神停留在那上面的白旗上,久久不曾離去。
白旗,說明這些地方已經爲天風人所拿下。
但是白旗永遠不會告訴你,哪些城市是投降的,哪些城市又流盡了鮮血。
但在淺水清的心中,那曾經的殺戮,無望的哀號,卻總也揮之不去。
當人們還在一次次爲一座城市被屠戮,一座城市放棄抵抗投降而感到震驚的時候,淺水清和他的同僚下屬,卻早就先一步看到了這種局面的出現。
他們並不是單純的一條直線打過去。身在異國土地上,要想打好每一場戰鬥,都必須謹慎而小心地選擇好對手。
止水內部空虛,大部分城市已經虛弱到守兵寥寥的地步,砸下一顆堅硬的果實,意味着後方兵力不足的對手將失去勝利的信心。正所謂擊強以震弱。否則各地城關就算再好打,一路血戰過來,怕也要害得自己死傷無數。
血巖城地勢平坦,無險可守,流沙城有三千守衛,卻多是新兵殘兵,正適合拿來做血香的進一步震懾。
安平縣本不在他們一路所經的比需之路上,僅僅是因爲縣守懦弱無能,地方守備薄弱,才用來做第一個投降對象。
以此爲天下豎立一個降者不殺的榜樣。
藍城的城守鄭時月看到了這一切,無論是爲自己,還是爲百姓,他都不能不降了。
每一次攻擊,都在事先做過了精密的選擇,地圖上的那些紅藍黃旗,早註定了某些人的生死歸宿。紅旗意味着血戰,藍旗意味着投降,黃旗則意味着搖擺不定。血香惡名傳遍止水後,它讓紅旗更堅決,藍旗更懦弱,但它真正起到作用的,則是對黃旗搖擺派的威懾。
藍城,便是黃旗。它的投降,意味着止水境內除了少數堅守派,大部分人都將爲鐵風旗的惡名所震懾,並害怕。
無數次反覆思量,無數此斟酌比較,無數次綢繆計劃,才換來了今天這般的輝煌戰果。爲此,淺水清不惜揹負惡名,兇傳天下。
藍城是止水的一箇中轉重鎮,其地位與天風清野城相彷彿,是前後方軍草輜重的中轉樞紐,本身更藏糧萬石。
鄭時月的不戰而降,令止水**爲被動。他們可以說是被淺水清扼住了咽喉。一旦大戰開打,淺水清轉向可抄大軍後路,也可前進直逼大梁,道路四通八達,鐵風旗進可攻退可守,擁有太多的進攻路線可供選擇。因此,這一戰略要地的失去,比安平縣帶來的實質傷害要大得多。
拿下藍城後的鐵風旗,暫時停止了自己前進的腳步。
如果他們向前,止水人就會全面瞭解他們的意圖。
在大戰開打之前,淺水清不想暴露自己的真正目標。事實上,他扼守藍城的做法,更象是在爲決戰做準備。
“淺少。”方虎從外面匆匆而來,站在他身後恭敬地喊着。
自從淺水清成爲掌旗之後,他說的話愈發少了,舉止行爲間也愈見穩重,大將風範更是顯露無遺。
曾經的淺哥兒,如今變成了虎威將軍淺掌旗,再也沒人敢叫他那個親切而缺乏尊重的“淺哥兒”了。
他依然年輕,但卻再沒有人敢小看他。
“什麼事?”淺水清頭也不回問,注意力依然集中在地圖上。
“剛得到的消息,商有龍急派手下大將石容海,領兵三萬從前方回撤,正一路直撲藍道關而來。”
淺水清吃吃笑了起來:“看來羽文柳是真得急了,大戰關頭,從主戰場抽調援兵,來回奔波,勞而無功。商有龍現在是被我們牽着鼻子走呢。”
方虎也爲之一笑:“藍城的不戰而降,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藍城地勢險峻,守兵也是正規軍,不可和定州,血巖城等地相提並論。他們要是想固守待援,估計怎麼都能守上幾天。血香之名已震懾了許多地方,沒多少人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滿城百姓去搏那所謂的援軍了。”
淺水清淡淡回答:“那是應該的。”
先是屠城以震敵軍,再是樑史案廣爲傳播,以寒敵心,又是水壩一事爲民衆所知,去其忠誠。如今的止水,民心思變,早已不復當初了。這種情況下再不能讓敵軍投降,淺水清就得好好反思一下這個世界到底是哪裡出了錯了。
藍城雖是重地,鄭時月可不是傻子。一個外敵入侵,民變四起的國家註定了不會有好下場。
一樣是賣國,他還可以打着保護民衆的旗號,而賣給淺水清,也算能賣個好價錢。
因此,他降得理所當然,降得理直氣壯,降得份所當爲。
所以淺水清才說那是應該的。
用鄭時月的說法就是:此舉,上應天意,下順民心。
天意不可測,民心到是可測的。藍城的百姓終於鬆了口氣,降了就好,鐵風旗不會屠城了。
事實上,鐵風旗自進入藍城後,連一針一線都沒再動藍城,只是把藍城府庫中的糧食全部取走,以充軍用。只要對方肯投降,他們做得任何一支佔領軍都更加出色。
“必須在下一輪進攻前,先打敗石容海。否則後有追兵,前路諸城必生僥倖心理,我血香屠城之懾將會效果大減,再想逼敵投降就難了。”淺水清斷然道:“石容海多久會追來?”
“最多兩天。”方虎很肯定地說:“我方攻城不佔地,石容海一路暢通,速度會比我們快很多。”
淺水清點點頭表示明白。
攻城而不佔地的做法,固然可以使自己最大限度地集中兵力,卻也失了步步爲營的機會,無法阻滯後方追趕。石容海急急趕來,速度肯定是慢不了的。
淺水清揹着手反覆思量,想了好一會,他問:
“那些降兵現在情況如何?”
方虎回答:“不是很好。降兵裡有不少人對我們恨意甚深,我擔心難堪大用。短短兩天時間,能把隊伍整合起來就算不錯了,但要想靠他們打仗,我怕到時候會有大批人反水,反過來對付我們也說不定。”
降卒的使用,歷來是考驗將官指揮水準的一大難題。自古以來,降卒就是一把雙刃劍。用得好了,進攻方的兵源就可源源不絕,以戰養戰的優勢則可徹底發揮。用得不好,就會立刻反傷己身。歷史上因降卒叛亂而導致的大軍功敗垂成的戰爭屢見不鮮,同樣因擅用降卒而獲得一再勝利的軍隊也不在少數。
降卒們由於是被迫從軍,在心理上和對手就不一致,爲了更好的使用降卒,許多艱苦的戰鬥中,將軍們都會用降卒來打衝鋒。一方面,死的不是自己的兵,自己不用心疼。另一方面,自己在後方,不用擔心前方降卒叛亂給予自己致命一擊。而爲了鎮壓降卒叛亂,親衛部隊總是對降卒加以嚴厲督促,小心看護,既用他們,又不相信他們,從而更造成降卒的離心。叛亂事情也就不足爲奇。
對淺水清來說,血香祭大旗的屠城之舉,雖然可以幫助他不戰而屈人之兵,但是同樣的也會使大量的降卒愈加的憎恨他。因此,如何用好降卒,的確是一個最大的考驗。
如今石容海三萬大軍來勢洶洶,爲了給止水人更深更大的震懾,淺水清決定要從正面戰場上完敗石容海。而要想做到這一點,藍城五千守軍能否用好是個關鍵。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只有兩天的時間來**他們。
兩天,自己到底該如何處置這批降卒,令淺水清也費煞了腦筋。
想了好久,他說:“走,我們去看看那些降兵。”